小烏鴉的樹洞
Life is not a snapshot
128 魚與熊掌
張鵬結了賬，陪我從快速通道過了海關，出去拿行李，我們邊走邊聊。
“謝謝你上次給我和王樺都升了艙，比經濟艙舒服多了。” 張鵬雖然從來沒有承認過，但是我知道必是他無疑。
張鵬微微有些臉紅：“那時候心裏特別難受，沒辦法去送你，別怪我。”
心裏如此難受還能替我考慮得體貼周到的，這世上大概隻有張鵬了。
“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理我了。” 我為了調節氣氛，調皮的朝他笑笑。
“怎麽會呢？疼愛了你這麽多年，怎麽舍得不理你。隻是當時一下子轉不過彎來。” 張鵬拍拍我的肩說。
“譚天也是這麽說的……” 話一出口，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可是舌頭打結也收不回來了。
張鵬臉上略過一絲淡淡的落寞，隨即馬上又笑笑說：“這男孩子還不錯，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
我很想問張鵬他是怎麽看出來的，可是又不敢問，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終究還是沒問出口。
“你爸媽見過他了嗎？”
“沒，他們還不知道，你先別告訴他們。”
“為什麽？” 張鵬很驚訝，“你怕叔叔阿姨不同意？”
“嗯。” 我點點頭，“他反正也還沒告訴他家裏人。”
“他也怕家裏反對？他父母做什麽的？” 張鵬越發好奇，在他眼裏大概覺得誰娶了我都是天上掉餡餅，我家裏人反對還情有可原，怎麽輪得到別人家反對。
我把譚天家的事簡單概括的跟張鵬講了講，張鵬小麥色的臉變得烏雲密布。“小溪，他本身是個好男孩，自身條件優秀，對你也不錯，但是家裏情況太複雜，你別讓自己受委屈。”
“不會的，你放心，我不會委屈自己的。” 我寬慰他說。
“我一點也不放心。” 張鵬罕見的提高了聲量，“你看上去是個嬌生慣養的女孩子，但其實你為別人考慮得比為自己多，還容易心軟，遇到事情你寧願忍氣吞聲也不願意讓別人為難。你這樣的性格最會委屈的就是自己。”
“隻要他能對我好就行，他家裏人喜不喜歡我也沒太大關係，他不讓我受委屈就不會有委屈。” 我滿不在乎的對張鵬說，“如果他對我不好，我一定會離開的。”
“你這傻丫頭，哪有你想得那麽簡單。” 張鵬顯然沒有被我說服，“我原本想著你跟我在一起，這輩子我不能許你多少奢華的生活，但是可以保證絕對不會讓你受氣。我媽疼你比疼我還多，不會有別人家裏那些婆媳矛盾。不過既然你有自己看中的男孩子，隻要你能過得開心，我也願意忍痛割愛。
可是他家情況聽上去不簡單，他或許會對你很好，但是如果他家裏人對你不好，你也一樣會很難受。你說過我永遠是你哥，現在我以哥哥的身份也不舍得把你這樣交出去，我怕你去他家會受氣。
有些人並不是惡人，但是因為自身經曆造就了他們狹隘偏執的性格，他們不會去殺人放火，但是會把生活中的每件小事像釘子一樣釘到你身上，你到時候會難受得說都說不出來。你長那麽大，何曾受過誰的半點氣，我不舍得你去受苦。”
“我哪裏就是要去受苦了，又不是舊社會要嫁到男方家裏不能回家。況且我覺得能養出譚天這樣真誠善良的孩子，這個家庭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我覺得張鵬有點誇大其詞，“我和譚天才剛開始談戀愛，離結婚還十萬八千裏呢。哪怕結了婚，也不會跟他家裏人住在一起啊，我們說不定還會出國去，天高皇帝遠的誰管得著。再退一萬步，就算真被他們家裏人為難，難道別人釘我我就傻站著被人釘啊，我這麽機靈，有的是化解的辦法。我覺得關鍵是兩個人同心協力，那就能其利斷金，沒有過不去的難。”
可是就像我覺得張鵬杞人憂天一樣，張鵬也覺得我不知世道險惡，我們誰也沒能說服誰。
張鵬最後無奈的歎了口氣：“將來你無論遇到什麽委屈，別自己扛，記得來跟我說，我會幫你出頭。”
為了讓張鵬放心，我微笑著點點頭，但我心裏在想，我不會讓自己有那麽一天的。
等我們走到取行李處，我的行李早就到了。可是待我們取完行李出來，大吃一驚的發現早我好久出來的王樺竟然還在出口處轉悠。
“你怎麽還在這裏？楊桐呢？”
“我一直在這裏等她，沒看見她人影。我猜是路上耽擱了，從咱們學校來這裏還挺遠的。” 王樺額頭上冒著白毛汗，臉熱得像煮熟的螃蟹，嘴裏仍故作淡定自若。
“要不你跟我們一起走吧，我送完小溪再送你去學校。”張鵬對王樺說。
“不用不用，我還是等楊桐過來吧，不然她來了白跑一趟該發脾氣了。”王樺連連擺手。
其實我很懷疑楊豆豆還會不會來，因為離飛機到達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楊豆豆這人經常說風就是雨的臨時變卦，好幾次跟我約好的事會因為睡過頭了，下雨了或是幹脆懶得出門這樣的理由而爽約。可王樺堅持說剛才給寢室打電話沒人接，說明她已經出門了。我勸說了王樺老半天，他還是不同意跟我們回去，我頭一回有點佩服起他的執著來了。最後我們商量決定先把他的行李送去學校，這樣無論楊桐來不來，他回去時都可以輕鬆一點。
開到我家大院門口，發現好像連站崗的警衛都知道我今天要回來了，老遠看見張鵬的車就把大門給打開了，一改往日不苟言笑的紀律朝我笑著揮揮手。媽媽眼尖的第一個迎了出來，說爸爸今天也提前下班在家等我呢。一進門，媽媽就拉著我噓寒問暖，從頭到腳的看，一個勁兒的說我瘦了，要好好補補。張阿姨聞聲從廚房裏出來，讓我立刻洗手去，她早就張羅好了一桌子我愛吃的菜。本來坐了那麽久的飛機有些沒胃口，但是桌上熟悉的飯菜香成功勾起了我的食欲，那是久違的家的味道。張鵬也被我爸媽留下來一起吃飯，全家人像過年一樣的熱鬧。
麵對著一桌子芳香四溢，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和圍桌而坐其樂融融的親人們，我的心從內到外都是暖的。還差一個譚天，等他也坐在這裏的時候，我想我的心願就都圓滿了吧。
前一天還在地球那頭對著密歇根湖依依不舍，此刻我完全沉浸在家人的陪伴中。Dodo教授說的遊曆世界展翅高飛是我所欲也，守著我愛的和愛我的人過著這樣溫馨的日子亦是我所欲，魚與熊掌，何取何舍？
美國學校放假早，現在離國內暑假還有一個月。在家住了一晚我就借口要準備期末考試，迫不及待的回了學校。我和譚天早就在QQ上約好了見麵時間，我帶著給譚天買的禮物直接去了我們約會的老地方小竹林。快到小竹林入時，我卻有點近鄉情怯的放慢了腳步。
穀雨後的竹林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婆娑的竹葉在光影間沙沙搖曳，仿佛在述說著夏天的故事。我想起去年暑假分別後我和譚天也是約在這裏見麵，我同樣是這般心情激動早早的過來赴約，可是等到天黑了他也沒有來。後來見了麵他也表現得有些寡淡，襯得我的興奮很是自作多情。有過這樣的前車之鑒，我不敢盡情釋放自己的期盼，我很怕我的興高采烈又被摔個四腳朝天。我看看表，離約定時間還有五分鍾，我深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的心跳平靜下來，然後才悠悠踟躕的往竹林裏挪。
竹林裏靜悄悄的，連蟲鳥的聲音都銷聲匿跡了，隻有縷縷陽光點綴在綠意盎然間，寂靜得很讓我懷疑裏麵是否有人。往竹林裏走了沒幾步，便見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倚靠在一根粗壯的竹子旁。雪白的襯衫在翠竹的映襯下像富士山頂的積雪般清新怡人，清晰緊致的下頜線與襯衣領的弧度平行，勾勒出惹人心動的弧度。烏黑的發絲被陽光鑲上了金邊泛著漣漪，微微揚起的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平日裏飛揚的眉眼這會兒沉靜如水，認真的盯著手裏幾支竹枝，正一條一條的往上編。呼之欲出的名字忽然盤桓在嗓子裏，我有點不忍打破這樣一幅美好寧靜的畫麵，靜靜的站在遠處望著我朝思暮想的人。
譚天卻好像能感受到我的目光似的，突然抬頭朝我這邊看過來，當他目光定格在我身上的一瞬間，臉上霎那間綻放出了最明亮的笑容，宛如夜間綻放的曇花，眼眸裏也是星光閃耀。他放下手中的竹枝，大步流星的朝我飛奔過來，不假思索的將我攬入懷中。
“小妞，你終於回來了。”
我落在譚天寬厚和溫暖的懷裏，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又一次縈繞著我。他的擁抱結實而有力，真真切切的傳遞著思念與喜悅，我剛才的忐忑猶疑一下子全部煙消雲散。
“嗯，我回來了。我以後不要跟你分開這麽久了。”
譚天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突然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似乎意猶未盡，又換另一邊親了一口。猝不及防的他又將我抱著轉起圈來，我勾起雙腳，兩手圈著他的脖子，親還他一口。我們四目對視著須臾不願挪開，仿佛都想要將對方從眼睛看到心裏去。倆人你親我一口，我還你一口，好像一對接吻魚一樣難舍難分。
譚天終於抱累了把我放了下來：“你穿粉色的真好看，全竹林都是襯托你的綠葉。”
今天我穿了一身櫻花粉的連衣裙，上半部分是襯衫式白色的前後對稱V字小翻領，下擺則是及膝百褶裙，腰上係著一條和領口呼應的一指寬白腰帶。
譚天摸著我挽著公主頭的長發說：“你的頭發都長到腰了。”
“那可不，半年沒剪了。”
忽然譚天想起什麽，拉著我的手回頭往他剛才站著等我的地方找。很快他找到了剛才編的竹葉花環，他三下兩下把最後一支竹葉編好，將花環戴到我頭上。他退後一步看了看，又從地上摘下幾朵小野花插在花環上，這才說：“真好看，嬌豔欲滴。”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怎麽想起來做這個了？得編很久吧？”
“剛才等你時閑來無事編著玩，我想你戴著肯定好看。”
“你今天為什麽這麽早就過來？”
“想象著我們久別重逢會是什麽樣子，沒心思做別的事，幹脆就來這裏等著。想著馬上要見麵了，越等越開心。” 譚天沒有直接說想我，但我知道他在想我，我心裏如同陽光灑在竹林，整個世界都變得明亮了。
我把給他買的羊絨圍巾拿出來圍到他的脖子上，他白皙的肌膚把煙灰色襯得十分高雅得體。隻是現在天氣已經熱起來，暫時用不上，我想把圍巾先收起來，譚天不讓，他說：“竹林裏挺涼快的，我先圍著。”
我瞅了一眼他額頭上細小的汗珠，心裏一陣好笑，可也覺得甜絲絲的。我還是堅持把圍巾拿了下來：“你收好了，天冷時記得拿出來戴。”
那一天譚天一直拉著我的手，十指緊緊扣在一起，哪怕需要喝水時也舍不得鬆開，用另一隻手單手開瓶蓋。我看著他吃吃的傻笑，他也一樣看著我傻笑，單是這麽互相看著就已經是件令人很滿足的事了。我心裏暗暗想，我不要再和譚天分開了，他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吧。
譚天和林溪的愛情很美好，看到他們美好的一麵時仿佛就不像去計較譚天那些過失了。
怎麽會呢？疼愛了你這麽多年，怎麽舍得不理你。——看這段時覺得他巧舌如簧，但是再看隻這句“你能過得開心，我也願意忍痛割愛”，覺得這是掏心掏肺呢。總之讀到這裏，竟然覺得張鵬才是位這輩子能將小溪照顧得妥妥帖帖的好男人。
然後後來小溪與譚天竹林裏重逢的畫麵，太浪漫太動人了，讓我原諒了譚天曾經的一切犯傻和過失。兩人都以對對方強烈的愛，宣告著不在乎一切的愛情的複蘇，特別有感染力，讚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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