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信 仰
離去美國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十分珍惜跟譚天在一起的每一分鍾,經常周末也賴在學校裏不想回家。直到媽媽打電話來提醒我好久沒去看外婆了,我才想起來真是不應該。那個周六我直接從學校去了外婆家,在外婆家吃過午飯回家的路上經過一家麥當勞,我想進去買個聖代冰淇淋。
一進門我就看見李妍坐在在側邊座位上,她麵朝著我,不過她低頭在吸飲料,沒有看見我。她的對麵坐著一位穿著黑夾克的男生,那身高發型背影……是歐陽飛宇無疑。我的心微微吃了一驚,李妍的速度可真快啊。李妍今天化了淡妝,垂著眼睛,柔和恬淡中透著傷感,比原先那種失魂落魄的樣子反倒更顯堅強,惹人憐愛。
我沒有跟他們打招呼,也沒買冰淇淋,不動聲色的退了出來。
隔天星期日的早晨,我還迷糊在床上時,電話鈴響了,張姨接起來後說是找我的。一看手表才七點鍾,是誰這麽不識相。
“喂?” 我睡意朦朧不情願的接起了電話。
“林溪,是我。” 那頭傳來歐陽飛宇的聲音,他今天的聲音特別低沉,不似平日裏的聲如洪鍾。
“今天周末你怎麽起這麽早?”
“嗯……” 歐陽飛宇今天說話吞吞吐吐的,“我想問你,美元換好了嗎?要是想多換點,我這裏有渠道。”
“我媽已經找人給我額外多換了一些,夠用了,謝謝啊!”
星期天早晨七點鍾打電話來問我要不要換美元,這怎麽聽著也是個幌子。我知道他肯定還有話要說,就靜靜地等著。
歐陽飛宇沉默來一會兒終於說:“你……你今天有空嗎?我們可以見個麵嗎?”
雖然是周末,可我還是有很多功課要做,而且我也不想平白無故的單獨跟他見麵。我踟躕著在搜索理由拒絕,卻聽歐陽飛宇說:“我現在就在你家院子外麵。”
我大吃一驚, 他到底有什麽非見不可的事情星期天一大早就等在我家門口了。“好,那你等我一下,我洗漱完了就出來。”
我飛快的拾掇完自己,隨便披了件毛線外套就跑出院子來。初冬的早晨霧氣濃重,所有的樹木房子都像是籠罩在一層嫋嫋輕紗裏,顯得毛茸茸的。濕漉漉的空氣帶著一絲甜涼,喚醒了我還殘存的一點瞌睡。我幾乎走到歐陽飛宇跟前了才看得清他。他穿著跟昨天一樣的那件黑色皮夾克,平時總是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今天有兩撮翹了出來,而且已經凝結了一層初冬清晨的霜。他莫非已經在這裏站了很久了?
“你這麽急找我出來什麽事?” 剛才出來得匆忙,沒來得及戴帽子手套。我緊了緊衣服領子,想把手插到口袋裏,卻發現這件衣服沒有口袋,隻好把手縮到了袖子裏。
“你剛才還在睡覺吧,我吵到你了。” 歐陽飛宇抱歉的咧了一下嘴,然而他今天的酒窩如冬日裏愛睡懶覺的太陽一樣探了個頭又回去了。
我笑著朝他無所謂的搖搖頭,一邊不停的輪換跺著腳。
他見我縮頭縮腦的樣子,猶豫了片刻,把自己的皮手套脫下來遞給了我。我沒有跟他客氣,戴上他的手套。他的手套好大,為了不讓手套掉下來,我拽緊了拳頭。
“你的腳全好了?又能看見你蹦蹦跳跳了。” 歐陽飛宇一直寒暄著卻沒有說到底來找我幹嘛。
我主動挑起了話題:“你那四千塊錢的事我最後還是告訴李妍了,不然她以為是我給的不肯收。不好意思,沒完成你的囑托。”
“沒關係。” 提到李妍,歐陽飛宇臉上有種從背後認錯人的尷尬,立刻緘口不言了。
我本以為他會告訴我李妍已經去找過他了,他已經知道這事了,可是他什麽也沒有說,對昨天他和李妍見麵的事也隻字未提。他前幾次跟李妍見過麵都忙不迭的將所有細節主動向我報備,這次怎麽截然不同了呢?
“我們在附近走走好嗎?你的腳能行吧?”
我點點頭,跟他往湖的方向走去。
“你最近還在跟亞馬遜的股票嗎?” 歐陽飛宇沒話找話的打破沉默。
“一直在關注呢,我這次去美國打算把亞馬遜的股票給買了。我手頭上有三四千美元,可能就先買這麽多。你怎麽想的,要買嗎?”
“我這會兒手頭上沒什麽錢,上次全……” 歐陽飛宇轉過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過幾個月,等我攢些錢,再請你幫我買。”
“行,反正我在那裏要待半年,你過陣子再買好了。我第一次投資股票,你就跟風,不怕虧本嗎?股市可是很有風險的,你虧了我不包賠的哦。” 我半開玩笑的說。
“虧了就虧了,你不用有負擔。” 歐陽飛宇竟然沒把這話當玩笑,而是認真的說,“你好好學投資,將來我的資產就歸你打理了。”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譚天上次說將來讓我管錢,我喜滋滋的把這作為一種承諾的暗示,欣然應允。如今同樣的話又從歐陽飛宇嘴裏說出來,我卻有種急著想把燙手山芋放下的感覺,在心裏劃了一道楚河漢界,說:“我會好好努力的,希望我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基金經理。”
歐陽飛宇倒是沒在意我話裏的分寸感,給了我一個溫暖又信任的笑容。他接著問了很多關於出國的細節,機票買了沒啊,出發日期啊,美國那邊的住宿啊……到此為止,我十分能肯定他今天來找我並不是真有事情要說,隻是來看看我,跟我閑聊的。可是為什麽要在星期天?還這麽早?
“你有信仰嗎?你知道信仰的力量嗎?” 歐陽飛宇突然轉了話題把我從迷瞪瞪的猜測中扯了回來。
我不懂他怎麽忽然講到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上,沒有冒然回答,隻是輕輕“嗯?” 了一聲,示意他接著說。
“信仰能激發人控製自己的行為,也會讓人更加自信、積極和努力地追求目標,在麵對各種挑戰和困境時,有堅持下去的勇氣和毅力。” 歐陽飛宇邊說邊看看我。
我當然聽懂了他的每一個字,可是不知道背後的意圖是什麽,仍舊滿臉疑惑的樣子。
“在麵對生活中的不確定性和挑戰時,往往會感到孤獨和無助,而信仰可以讓人感到自己有一個更高的使命和強大的支撐,減輕壓力和焦慮。有信仰就好像有個家,讓人充滿安全幸福的歸屬感。”
歐陽飛宇像個神父似的巴拉巴拉講了一大堆信仰的好處,我不置可否的立在那裏,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著他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今天是特意來跟我傳教的嗎?”
“哈哈哈,不是。” 歐陽飛宇笑著搖搖頭,“我是想說我也有信仰,不過不是宗教的。” 說完他神秘的看著我。
我疑惑的問:“除了宗教還有其他信仰?黨派的?”
歐陽飛宇沒再跟我解釋,隻是問:“你知道為什麽教徒們要經常去教堂聽布道嗎?”
“唔,時刻提醒自己的信仰唄。” 我被繞在一團毛線裏的似的,隨著歐陽飛宇的發問尋找著出口。
“對,人在彷徨無助的時候會迷失自己的信仰,所以需要經常去教堂,見見神父,聆聽教誨,才能堅持自己的信仰。” 歐陽飛宇怔怔的虔誠的看著我,然後喃喃的說:“堅持一件事,一個信仰不容易。”
歐陽飛宇今天神叨叨的,把我弄得有點懵:“你怎麽了?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嗎?”
“嗯,有一點,不過沒關係,我有信仰,我會克服的。” 歐陽飛宇自信滿滿看著我說。
突然他抬起手在我睫毛上輕輕撫了一下。
我被他的冒然舉動驚得往後跳了半步:“你幹嘛?”
“你的睫毛上結了一層冰晶,就像鑲了鑽石一樣,真好看。” 說罷對我露出了他的酒窩。他的笑容寧靜沉穩得像此時人煙未至的湖麵,沒有半分輕佻。
歐陽飛宇今天似乎有點反常,他平時總是有話直說,今天盡說些不著邊際讓我聽不懂的話。他往日行為規規矩矩,即使是在情急之下也很少會跟我有肢體接觸,可是今天似乎故意在放縱自己。
我覺得這場散步已經超出了普通朋友交往的範圍,雖然譚天從不幹涉我的交友自由,但我覺得再走下去,我心裏對他沒法交代。於是說:“要沒什麽別的事,我就回去了,我還有很多功課要做。”
我剛邁開步子要走,手套從手上滑了下來。我彎腰撿起了一隻手套,歐陽飛宇也蹲下來撿了另一隻。他拽著一隻手套,方才覺察到我的不高興,沒有再把手套遞給我,不過他也不願伸手去接我遞過去的另一隻。我們倆各執一隻手套一言不發的對立著。周圍飄飄蕩蕩的霧氣把我們包裹得像兩隻困在繭子裏的蝶,互相好像能透過蠶絲看見對方,卻又看不太真切,誰也沒能咬破繭子擺脫束縛。
直到我清脆響亮的一聲“啊嚏”打破了這對峙的場麵。歐陽飛宇如夢方醒般把他手裏的那隻手套不由分說塞到我手裏,然後迅速的脫下自己的皮夾克想要披到我身上。
我往旁邊躲閃了一下,拒絕到:“不用了,你自己穿得也不多。” 他願意脫下衣服為我取暖,不過我能接受的隻有手套而已。
歐陽飛宇有些受挫的收回了手,但也沒有再把衣服穿回自己身上。脫掉外套的他單薄的隻剩一件襯衫,直直的立在清晨的風露中像一根寧折不彎的翠竹,在背後水汽氤氳的湖麵和在濃霧中若隱若現的山峰襯托下,他好像置身一幅潑墨山水畫中。
“你今天怎麽了?上次見麵時不都好好的,我們可以隨意的聊天,今天怎麽又……” 看著他從剛才談信仰時充滿光亮的眼變到現在暗淡無光的樣子,我又有些心軟了。
“沒什麽,人總是有情緒浮動的。” 歐陽飛宇勉強的笑著抬起頭來,他的酒窩裏也蒙著一層霧氣,像一盞溫度不夠發酵得有點酸的酒釀,“興許是想到你要去美國那麽久,心裏有點掛念。”
我知道他沒有說實話,不過我沒再追問。
“你回去吧,著涼就不好了。去了美國照顧好自己,我們再聯係。” 歐陽飛宇說罷跨前一步,在我沒來得急做出任何反應之前輕輕擁抱了我一下,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留下我捏著兩隻手套站在這幅殘缺的山水畫裏。
傍晚我準備回學校時,門口的警衛員說有人讓他轉交個東西給我。這是一個牛皮紙的大信封,信封上麵寫著“林溪親啟”,我認得這是歐陽飛宇的字,他早上才走,下午又來過了?信封裏麵有一個長方形的硬物,打開一看是一盤自己錄製的磁帶。
回到宿舍我把磁帶放進隨身聽裏,耳機裏傳來的是張信哲溫柔但極具穿透力的聲音:
“我愛你
是多麽清楚 多麽堅固的信仰
我愛你
是多麽溫暖 多麽勇敢的力量
我愛你
是忠於自己 忠於愛情的信仰
我愛你
是來自靈魂 來自生命的力量
愛是一種信仰
把你帶回我的身旁”
整盤磁帶的兩麵都錄滿了同一首歌——-《信仰》,當我把磁帶全部聽完時,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
喜歡這個描述,人物一下子就活了,從紙上跳脫出來。
“我現在就在你家院子外麵。“————愛瑪,看到這裏好激動,想起了小時候讀瓊瑤,就喜歡這種堵家門口的愛,哈哈,歐陽做到了!
小溪會動搖嗎?喜歡無憂一直把歐陽放在小溪的身旁,不近不遠,不離不棄。估計他和譚天倆人要決鬥了:)
問好無憂!
沙發穩穩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