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烏鴉的樹洞
Life is not a snapshot
52 一件襯衫
沒過兩天歐陽飛宇又來找我，下樓去的時候見他今天打扮得特別精神。新理的發，好像還用摩絲抓了點弧度出來。上身穿了件嶄新的藍色暗條紋襯衫，連新衣服上的折痕都還在，下著卡其色西褲，還打著一條藍灰相間的條紋領帶。
接到他傳呼的時候我剛跑完步，穿了一身運動服就下去了，臉上的汗還沒幹，劉海粘成一縷縷的搭在前額，跟他的這身正裝打扮一比較簡直是天冠地履。
為了給自己的不修邊幅開脫，我先發製人的取笑歐陽飛宇：“你今天打扮成這樣是去相親還是麵試啊？”。
歐陽飛宇不好意思的笑笑說：“我媽給我買了幾件新衣服讓我以後工作穿，這次就順便帶過來了。”
歐陽飛宇說話方式跟譚天不一樣，他對我說話老老實實的，有一說一。我在想如果是譚天的話大概會說：“我穿成這樣站在你麵前，你說我是相親還是麵試呢？” 然後壞笑著等我臉紅。
想到這裏我自己不好意思的笑起來，歐陽飛宇見了以為我在對他笑，臉上的表情肌像小草喝飽了水似得全部綻放開來，清了清嗓子說：“林溪，我今天來請你吃飯。我爸媽說上次想請你吃飯表示感謝，沒吃成，讓我專門再請你一回。”
我一聽立刻意識到自己犯錯了，後悔剛才的傻笑，腦子高速運轉著該怎麽回答。
我想了想說：“今天就不去了，我剛跑完步，一身的汗，剛才正準備去洗澡呢。再說了，我也沒做啥，你們後來不也幫我一起驗房子了嗎？要說感謝，我還得感謝你們。就不用再請來請去了，以後有需要互相幫忙就是了。”
歐陽飛宇眼裏流露出一點失望，不過他沒有繼續堅持，說：“是我今天約得太匆忙了，那下次再找時間補上。”
歐陽飛宇如果堅持說他爸媽要讓他替他們請我吃飯，我最後可能也沒法推脫，但是他從來都不勉強我，不讓我為難。他想追我，但是又不敢追得太用力，生怕過了界限，連做朋友的餘地都沒有。
有一瞬間，我有點心軟了，吃頓飯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但是轉念一想，我不可以拖泥帶水，對我來說是吃頓飯，對他來說意義就不一樣了，他現在期待越多，將來失望就越大。我狠了狠心，還是什麽也沒說，假裝視若無睹他的失落，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上樓去。
回到寢室，我坐在凳子上呆呆的回想，自己剛才見到的是歐陽飛宇，但是腦子裏想的卻是譚天。
“譚天，我把你的情敵趕走了，可是你在哪裏呢？你有三個星期沒有來找過我了。”想到這裏我的心裏一陣悵然若失。
愛情就是一場錯位遊戲，一不小心耍了別人，自己卻也被別人耍著。
過了一些天我剛上完選修課回到寢室，楊豆豆緊跟著衝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對我大聲嚷嚷到：“林溪，你寫的曲子被校慶征集賽選中了，你可以到百年校慶的晚會上去表演了。”
我一聽興奮不已：“你從哪兒聽說的？我怎麽不知道？”
以前也參加過大大小小不少的表演，但是能有機會演奏自己寫的曲子，還是頭一回。想到能讓這麽多人聽到自己寫的曲子，表達自己的情緒和思想，不免激動萬分。
楊豆豆抓起杯子咕嘟嘟喝下幾口水，喘了口氣說到：“我剛才去係裏了，係裏的老師告訴我的，讓我轉告你呢。校委會先通知的係裏，明天就會正式張榜公告了。我立刻跑回來告訴你，哎，跑得太快累死我了。” 楊豆豆說罷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你慢慢走就行了，跑這麽快幹嘛，又不急在這一時。” 我看她氣喘籲籲的樣子很是過意不去，又給她倒了一杯水。
“我興奮啊，百年校慶多難得啊，你自己寫的曲子，鋼琴獨奏，太拉風了。到時候肯定會拍錄像，你可就載入學校史冊了。” 楊豆豆很替我高興，激動得就跟是她自己的事一樣。
“嗬嗬，載入史冊，太誇張了，我沒想過那麽多。我就是想有機會演奏自己寫的曲子，讓更多人聽到。”
“哎，林溪，你到時候穿什麽演出服啊？” 在我陷入沉思怎麽演繹曲子時，楊豆豆提出了所有女生最關心的問題。
“我還沒想過呢，我得先把曲子練得再熟一點，衣服過段時間再說，還有一個多月呢。我想到了再跟你討論。你要有空也幫我想想？” 我和楊豆豆品味差不多，經常看中同一件衣服飾品。
不過我這會兒更興奮緊張的是該去好好練琴了。前段時間忙著看房子，又特意避免去琴房，有陣子沒彈琴了。所謂拳不離手，曲不離口，我得抓緊時間恢複練習。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這事我最擅長了。”楊豆豆拍著胸脯保證，“哎，林溪，你將來要是出道，我就給你當經濟人好了，或者至少是個形象顧問啥的。”
“哈哈哈，就我還出道？要出道至少一年得寫出十首以上的歌。有你當我粉絲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開玩笑說。
我和楊豆豆正說笑著，李妍回來了。上次被我還擊了以後，李妍收斂了許多，雖然還是整天一副我欠了她一百萬沒還的樣子，但是沒有再搞那些鬼把戲損壞我的東西。然而她今天看上去特別高興，手裏拎了個精致的禮品袋，竟然破天荒的同我和豆豆打了招呼，跟平時的一副討債的麵孔完全不同。
楊豆豆和我麵麵相覷，太陽難道是從西邊出來了，李妍今天怎麽突發奇想打算破冰了，她的葫蘆裏究竟賣了什麽藥？
李妍把禮品袋鎖在櫃子裏，然後就出去打水了，楊豆豆趕忙湊過來跟我說：“嘖嘖，林溪，你認識那個禮品袋的牌子嗎？”
楊豆豆的語氣聽上去就像是在舊貨市場裏發現了一件奇珍異寶一般，可是我搖搖頭，我對品牌沒概念，近於文盲級別。
“就知道你不認識。” 楊豆豆不屑一顧的瞥了我一眼，她已經習慣於我的“有眼無珠”，對我科普說，“那個禮品袋是一個高檔的男裝品牌，我上次給王樺挑生日禮物的時候去那裏看過，價格高得驚人，連條領帶也要八百塊，那裏的襯衫至少得兩千一件。看李妍這袋子大小應該是件襯衫。”
“這麽貴！你買了嗎？” 聽到價格我嚇了一跳，吐了吐舌頭。
“沒買，太貴了，我後來換了個牌子，同樣的錢這個牌子隻能買條領帶，其他牌子至少還能買件襯衫。” 楊豆豆心痛的說道。
“大家都是學生，有必要買那麽貴的東西嗎？” 我在想王樺在學校裏啥時候有機會穿八百元一件的襯衫呢？難道是給我們過團組織生活的時候嗎？
再說了，八百塊錢都可以在城西買一平方米的房子了，兩千塊可以買兩個半平米，用來買襯衫真是太浪費了。她們兩花起錢來可真大手大腳，我肯定不會花這麽多錢用來買襯衫，真要買就買亞馬遜的股票好了，將來說不定還能派上大用場。消費的錢花出去就沒了，投資的錢才可以滾雪球越積越多。
不過這顯然不是楊豆豆要說的重點，她神秘兮兮的壓低了聲音問：“哎，你說李妍是買給誰的？”
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她想說啥了。“你覺得李妍是給歐陽飛宇買的？” 我用99%肯定的語氣問了一個問句。
“那還用說？你瞧，上次你鼓動她好好追歐陽飛宇，她現在下了血本的行動起來了。”楊豆豆好像對李妍的大手筆頗有點心生敬意。
“你不是也給王樺買了八百塊一件的襯衫？” 我反問她到。
“那不一樣，王樺先給我買的項鏈，我這是回禮，定情信物那不得互相的嘛。” 楊豆豆撅起嘴鄭重其事的聲明道，“但是李妍跟歐陽飛宇可八字還沒一撇呢，而且她這襯衫得兩千塊，是我的兩倍還多，她出手可真大方。她這是孤注一擲，誌在必得。”
我不喜歡用禮物的價值去衡量送禮人的心意，我覺得花的心思和時間更有意義。可是願意為對方花那麽多錢的人，且不說一定就有多愛他，但至少很想得到他。兩千塊錢應該差不多是李妍半年的生活費了，我知道她家境並不富裕，不知她從哪裏弄了這麽一大筆錢。歐陽飛宇對她來說難道真有這麽重要？
周末的傍晚，李妍拎著那個禮品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了，到晚上快熄燈了也沒回來。
臨睡前，楊豆豆湊到我的床頭說：“我看歐陽飛宇這回要被李妍拿下了。”
“就因為這兩千塊的禮物？” 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我不覺得歐陽飛宇會是被一件禮物就打動的人。
“禮物是一方麵啦，李妍一個女生，長得也還算過得去，主動送這麽貴重的禮物給他，男人都會自我膨脹的嘛。再溫言細語巧笑倩兮，梨花帶雨灑一灑，捧著心窩訴說一下衷腸，男人有幾個擋得住呀？我跟你說過的，女人要是處心積慮想追一個男人，很容易的，李妍在這方麵又很有手腕。” 楊豆豆吧啦吧啦分析得頭頭是道，“我看李妍今天晚上不會回來嘍。” 說著意味深長的拖長了尾音。
“不會吧？他們會……”我驚訝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楊豆豆嫌我多此一問的翻了個白眼：“那還用說？”
看著楊豆豆這勝券在握的表情，我不由的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
楊豆豆見我默不作聲，戳了一下我的頭，壓低了聲音說，“就你傻不拉幾的把歐陽飛宇拱手讓人，歐陽飛宇不是挺好的嘛，你幹嘛看不上他？”
“我……我沒有看不上他，不是，我沒有看…….看上他。”我被她話鋒一轉問得有點緊張，“哎呀，都不是，他跟我沒關係，我們隻是朋友。”
我沒有看不上歐陽飛宇。我很欣賞他，樂觀，堅強，性格隨和，會照顧人，講義氣，有情義，所以我願意幫他。隻是在認識他之前譚天已經在我心裏埋下了一顆種子。這顆種子後來漸漸發芽，藤蔓延展，枝繁葉茂，生根開花，占據了我整個的心，我根本無心再去看誰，更不用說再看上誰。
“我看歐陽飛宇以前挺喜歡你的，你老不接他的茬，李妍這頭再熱情熱情，他估計就會順水推舟打退堂鼓了。” 楊豆豆自說自話的分析道。
楊豆豆知道我幫歐陽飛宇去看房，但是後來買房一係列事情發生得比較突然，又涉及他們家的經濟狀況這些隱私，我沒有跟楊豆豆說過。
看房的時候歐陽飛宇和他家裏人都對我很熱情，可是我三番兩次的拒絕了他的邀請，歐陽飛宇應該能察覺到我的意思。李妍這麽主動，是不是真如楊豆豆說的會讓歐陽飛宇難以抵擋，一不小心就淪陷進溫柔鄉裏了？他們倆今天晚上真的就會在一起了？我不太能理解這樣的進展。不過我理解不了，不代表別人也跟我想的一樣。
李妍那天晚上果然沒有回來。雖然我仍舊極其不願意相信，歐陽飛宇會真就跟李妍有什麽，但是楊豆豆斬釘截鐵的說男人關鍵時候都控製不住，我也有點相信了。
我倒並不是不在意他倆進展到什麽地步，我關心的是如果歐陽飛宇接受了李妍的話，按李妍的脾氣，她應該不會允許歐陽飛宇再跟我做朋友了。想到我跟歐陽飛宇的交情大概就到此為止了，心裏有點莫名的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