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裏的答案（五十一）

51 愛不得 舍不得

 

    售樓小姐見到來了一大群客戶早就圍上來等著了，趁他們三人聽售樓小姐介紹情況的時候，我把我做的功課大致跟歐陽飛宇說了一下。

    “這是我挑的兩個樓盤，開發商都是蘭江，算是我們這裏最大的房地產公司了，信譽質量比較靠得住。而且都是現房，不必擔心爛尾或是質量。這兩個樓附近正在規劃商業區，將來上漲空間大。你們一會去可以看到預留出來的地方，不過現在還是 一灘泥濘。這裏的新樓盤都是電梯房，但是這兩個樓的均攤麵積比其他合理，沒有什麽被浪費的空間。我上次去看房的時候量了一下實用麵積，跟他們報的基本沒什麽差別，得房率有85%左右，比其他同類房都要高。房子空間結構也比較合理，基本上每間房都能南北通風，采光也都照顧到了。” 我一邊在材料上勾出我挑的樓盤， 寫上相關數據，一邊說，“我基本上已經定了要買的戶型，一會兒你們看看喜歡什麽樣的。”

    歐陽飛宇認真的聽我講解，不住的點頭，一邊說：“林溪，這沒幾天功夫，你都快成專家了。”

    “我是不是可以去跟她們搶飯碗了？” 我嬉笑著朝那邊的售樓小姐努努嘴。

    “當售樓小姐？也太大材小用了，至少得是經理級別的。”歐陽飛宇半開玩笑的說，臉上流露出平時少有的輕鬆自在，那個酒窩變得特別圓整，像粒酒釀丸子。

    歐陽飛宇一直挺愛笑的，跟同學們經常會嘻嘻哈哈，剛認識我那會兒也跟我開玩笑，但是後來他一跟我說話就變得特別認真還帶著拘謹。今天他家裏人都在這裏，他整個人倒好像鬆弛下來，又開起玩笑來了。

    歐陽飛宇一家人經過各方比較後，最後想法跟我差不多，也鎖定在這兩個樓盤。我們一群人馬上奔赴樓盤實地查看。

    我帶了個大雙肩包，正要背起來，被歐陽飛宇的媽媽阻攔住，她使喚著歐陽飛宇說：“小宇，過來幫林溪背包。”

    然後又笑眯眯的轉過頭來對我說：“這種力氣活就是要讓男人幹的，不然他們白長那麽多力氣也沒處使。”

    歐陽飛宇本來就是想要幫我拿包的，估計因為人多不好意思太殷勤，他媽媽這麽一說正中下懷，趕忙過來背起我的包。他掂了掂包覺得有點沉，問：“你來看房子，怎麽還背了這麽大一個包？像是要去露營。”

    “嘻嘻，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我笑嘻嘻的賣個關子。

    走在路上，歐陽飛宇媽媽親熱的挽起我的胳膊，邊走邊打聽我的個人情況，從父母工作到七大姑八大姨都問了個遍。我一一如實相告，除去沒有提爸媽的具體職位，隻說他們分別在政府和企業工作。對於家世我不想張揚，從未對人提起過，同學裏隻有楊豆豆知道。不過他媽媽聽上去十分滿意，挽著我的胳膊靠得更近了，我隻得頂著一身雞皮疙瘩，身體僵硬的走了一路。好不容挨倒看房的地方，我趁勢鬆開他媽媽的胳膊，從歐陽飛宇那裏接過雙肩包。

    歐陽飛宇見我從包裏掏出了小水桶，卷尺，電筒，平衡儀，橡皮錘，電筆等工具，甚是奇怪：“原來你帶了這些東西，怪不得把包塞得鼓鼓囊囊的。”

    “怎麽？你以為我又帶了一大堆零食？” 我開玩笑的說，因為上次支教時他幫我提的箱子裏一大半都是零食。

    歐陽飛宇的爸爸走過來，看了看老練的說：“這些都是用來驗房的工具吧？”。

    “是的，叔叔，您經驗足一眼就看出來了。房子得自己檢驗過才放心，光聽售樓小姐說得天花亂墜的可不靠譜。” 我小聲嘀咕道。

    “哎呦，林溪，你一個小姑娘家怎麽懂這些的？” 歐陽飛宇的媽媽見我擺出這麽多工具，驚訝的插話到，“而且你爸媽還讓你一個人來看房，一點都不像其他獨生子女那麽嬌慣。”

    我很意外他媽媽這麽說，讓我想起了支教的時候歐陽飛宇也說過覺得我很能吃苦，他倆的話幾乎如出一轍。歐陽飛宇這識人辨事的角度一定是受他媽媽的影響。如果譚天也能這麽看我就好了，那樣他是不是就會多主動一點。

    我真誠感激的朝他媽媽笑了笑，說：“我爸不過是讓我暫時當這個買房項目的經理，負責看房，最後還是要交給我爸媽拍板的。我也是第一次看房，為了不辱使命，特意去請教了一個以前做泥瓦匠的老鄰居 ，他告訴我要怎樣檢驗房子質量的。這個空心錘通過聽聲音來檢驗房子的牆壁是不是有縫隙，水桶和平衡儀檢驗地麵是不是水平，電筒照牆壁和天花板能看出是否歪斜凹凸……”  我如數家珍的把這些工具用途一一做了介紹。

    我說的老鄰居是張鵬的爸爸，他是職業木匠，也能做泥瓦工，以前大院子裏的時候他經常自己加蓋點廚房，浴室什麽的。我小時候很喜歡在一旁看他做東西，比如怎麽篩沙子、活水泥、壘磚塊……但是他從來不讓我動手弄，怕我弄髒了弄傷了，所以我隻能算是“沒吃過豬肉隻見過豬跑”。

    我放下工具站起來笑著對歐陽飛宇一家說：“我怕你們大老遠過來帶這麽多工具不方便，我就帶來了。前幾天我在自己看中的房子裏已經檢查過了，我覺得都還不錯，你們要不也檢驗一下你們看中的房？順便也教教我，看我有什麽地方沒想到的或是想錯了的？”

    “你想得很周到，心也細。來，我們一起來檢驗，待會兒也到你看中的房子那裏一起再驗一遍。” 歐陽飛宇的爸爸讚許的看著我說，然後擼起袖子招呼兩個兒子一起幹活。

    我和歐陽飛宇拉起卷尺量麵積，他爸爸檢查牆壁，他哥哥拿電筆檢驗各個電源插口，他媽媽查看通風和采光。他媽媽雖然踩著高跟鞋穿著裙子，但是幹起活來一點也不含糊。我們幾個忙活了將近一整天，午飯也是隨便買了幾個包子對付了一下，最後定下了要買的四套房子。歐陽飛宇一家二話沒說就付了定金，我則跟售樓處約了第二天帶我爸媽過來交錢。

    “林溪，咱們一起去吃晚飯吧，今天大家累了一天，去吃頓好的慶賀一下。” 歐陽飛宇的媽媽又過來拉起我的手說。

    要跟他們一家人吃飯讓我很不自在，我不想去，於是借口說：”阿姨，謝謝您。我跟爸媽說好今天要回家吃晚飯的，也順便告訴他們房子的事情，我就不跟你們去吃飯了。今天謝謝你們幫我一起驗房子。”

    “還謝啥，我們謝你還差不多。既然你今天跟家裏說好了那就先回去，反正我們在這裏買了房了，小宇將來又在這裏工作，我們以後會常來的。不過下次我再叫你吃飯你可一定不能再推辭。”他媽媽說著，握緊我的手拍了拍，滿麵笑容的看著我，可是好一會兒也沒有鬆手的意思。

    我想試探著抽出手來，突然她又想起什麽來，一把拽回我的手說：“下回放假時讓小宇帶你上我們家來玩，我們那裏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的。我們家房子很大的，你來了肯定有地方給你住。”

    聽她這麽說，我的頭頓時“嗡…..” 的大了一圈，從“小頭爸爸”變成了“大頭兒子”。腦子裏慍怒的跳出個小人兒，很想去質問歐陽飛宇：“你到底是怎麽跟家裏人介紹我的？你都跟你媽說啥了？她這是要把我當成未來兒媳婦了？”

    不過看著他媽媽滿臉欣喜的笑容，我到底還是礙於長輩的情麵，生生的忍住了。我沒有直接拒絕，隻是笑了笑不接話。

    他媽媽終於笑眯眯滿意的鬆開了我的手，此時他爸爸說：“小宇，你送林溪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連忙推辭，不想再讓他們增多誤會，“來來回回太耽誤時間了，讓他送你們去住的地方吧。現在天也不晚，我坐車回去很方便的。” 說著我就匆匆跟他們道別，拎起包快步開溜。

    “林溪，” 我沒走出幾步，歐陽飛宇就大步追上來叫住了我，但是走到我麵前他又沒有馬上說話，看著我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你……你路上當心，我們回學校再見。”

    他沒有執意要送我，讓我長舒了一口氣。經過他媽媽剛才那番熱情邀約，我這會兒有點尷尬的不敢看他，頭也不抬的忙不迭告辭：“行，不用擔心，回頭見。”

    晚飯時候我一邊吃一邊開始喋喋不休的跟我爸媽講房子的事了。我爸就注重聽我講選房看房驗房過程，我媽就想聽我有沒有遇到麻煩，跑來跑去的累著了沒。他們對我選的房頗為滿意，同意第二天一起去看一下然後交定金。對於歐陽飛宇一家來看房的事，我怕我爸媽也跟著捕風捉影，於是沒具體跟他們說。

    可是剛吃完飯，歐陽飛宇就打來了電話。

    “怎麽了，是房子有什麽問題嗎？” 我詫異才告別了一會他就打來電話，首先想到的就是房子的事情。

    “沒有，不是房子，我就想看你有沒有安全到家，你到家了我就放心了。” 歐陽飛宇今天在電話裏的聲音特別輕柔，溫柔得像一片微風中飄蕩的羽毛，跟往日聲如洪鍾天差地別。

    我卻大剌剌的沒反應過來，嫌他囉嗦又多事，有點兒不耐煩的說：“這條路我都跑過好多趟了，當然會安全到家了。”

    電話那頭歐陽飛宇靜靜地沒有反駁，也沒有接話，隻有他的鼻息聲輕輕觸碰著聽筒。這時我才猛然意識到這是那種情侶之間才會有的“非常多此一舉，但又必不可少”的問安電話。想到這一層後，我握著聽筒的手立刻緊張的冒出汗來。

    因為歐陽飛宇的工作和看房的事情，我最近跟他接觸很多。他媽媽今天又對我如此熱情，應該也是因為歐陽飛宇多少在他們麵前表明過對我的態度吧。我必須得避避嫌，跟歐陽飛宇拉開點距離，不然誤會越來越深對他、對我都不好。

    歐陽飛宇顯然還沒想掛電話，但是我推脫今天累了想早點休息匆匆結束了通話。

    放下電話後，我又有點悵然若失。如果這電話是譚天打來的該多好，我一定不會嫌他多此一舉，多少廢話我都願意陪他講。或者如果我喜歡的人是歐陽飛宇是不是也挺好，他一定不會讓我提心吊膽的惦記著下一次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麵，他媽媽也不會阻止他太早談戀愛。

    不過愛情之所以讓每個人魂縈夢繞，大概就是因為總是有各種時間、空間、人物錯位的存在，盤根錯節，牽絲掛藤，即使“愛不得”，仍舊“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