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烏鴉的樹洞
Life is not a snapshot
31 守株待兔
不過自那天起，教官雖然沒有像其他連那樣減少女生的訓練量，但也沒有再把我們拖到食堂關門才放行，我們終於能正常吃上飯了。我暗暗慶幸，不僅是因為能吃飽飯，還因為不會再惹得歐陽飛宇來送飯，欠他更多的情。
不過李妍顯然不是這麽希望的，她一直在問我什麽時候約歐陽飛宇一起出來玩。這讓我很為難，我不想主動去找歐陽飛宇引起他的誤會，可是李妍時常軟磨硬泡的總得給她個交代。本來上次約了打羽毛球的，也因為我們每天都被軍訓折磨得精疲力盡而未成行。我就對李妍說等軍訓結束再說。
暑假前王樺說過想讓我幫他和楊豆豆牽線的，當時我沒答應，他這會兒等不及的自己開始行動起來了。
一到休息時間，他就往女生排這邊湊，借著班長關心同學的由頭過來聊天。他采取的是迂回包抄戰術，他不直接去找楊豆豆，怕碰個軟釘子就繼續不下去了。他知道楊豆豆總喜歡到我旁邊來，就總是先來找我聊天，然後在那裏守株待兔。
我是樹，楊豆豆是兔。
我瞧他一臉獻媚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雖然已經不堪其擾，但還耐著性子有一句沒一句的應付他，隻盼望楊豆豆這隻兔子快點過來撞我一頭，好救我於水火。
兔子大概看到樹邊太熱鬧不安全，就總也不過來。這麽著幾回後，樹很不耐煩，兔子也很不耐煩，隻有王樺這個逮兔人不厭其煩。
那天一到休息時，楊豆豆就搶先坐在了我旁邊，王樺走過來看到豆豆也在，欣喜萬分的想在我們對麵草地上坐下。
不料王樺半個屁股剛著地，楊豆豆就先說話了：“王樺，你最近每天休息時候都要來找林溪，現在又不是過團組織生活，你怎麽還有那麽多思想工作要做啊？”
楊豆豆的話毫不留情麵，讓王樺一陣局促。他尷尬的安放完另外半個屁股，扭了扭被軍裝皮帶勒成葫蘆鴨形狀的身體說：“我……我沒有……沒做思想工作，我跟林溪談點別的。”
“怎麽，難道你也想追林溪？” 楊豆豆以為有八卦，立刻來了精神，杏眼向上一挑，戲虐的看著王樺。
“沒有，沒……沒有，我怎麽會……” 王樺沒料到楊豆豆會這麽想，立刻正襟危坐，推推眼鏡片，想要好好辯解一番。可一時他又不知怎麽跟正主開口，緊張得臉紅一陣，白一陣的。他盡力睜大了被耷拉的單眼皮遮擋的小眼睛，求助的看了我一眼，乞求我能注意到他的眼神，但又怕楊豆豆繼續誤會，趕忙把小眼睛滴溜溜的轉向她，“粉麵含春”討好的笑著。
王樺皮膚偏白，臉盤肉嘟嘟的圓又大，我第一次看到他時腦海裏瞬間就跳出“麵若銀盆”這個詞來。不過縱然大如盆，這會兒他臉上示好的笑容也快堆不下了。就好像一個結滿了瓜子的向日葵，被撐得結實飽滿，瓜子隨時都會要蹦出來。
王樺滿臉窘相，但小眼神卻不失真誠，可憐巴巴的看著楊豆豆，我有點於心不忍。想到既然那該死的“陳世美”同學還在收集他的選項，要不就給王樺點機會試試吧。
於是我附在楊豆豆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楊豆豆聽了先是一怔，很快臉就紅起來，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泛起一層漣漪，略帶羞澀的掃了我一眼，垂下眼皮嘟囔道：“我還以為他上次說放棄你而來追我是開玩笑的呢。”
嗬嗬，她剛才想聽八卦，現在才知道八卦主角是自己。適方才那犀利如秋風的戲虐勁這會兒化成了一池春水。她這一低頭一微笑，我心裏有譜了。
對於來追求的男生如果毫無好感，女生一般都禮貌客氣，冷若冰霜的拒人於千裏之外。但如果麵對來追求的男生害羞了，那八成有戲。沒想到楊豆豆對王樺不僅不排斥，還挺有好感呢，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回頭好好審問她。
既然楊豆豆並非流水無情，那我這棵光榮完成任務的樹就該識趣的功成身退了，我調皮的朝楊豆豆眨了眨眼走開了。王樺感激涕零，又朝我露出他和珅看乾隆的招牌式笑容，那笑容裏我仿佛都能聽見熟透了的瓜子“吧嗒吧嗒”蹦出來的聲音。
這天楊豆豆的休息時間、吃飯時間全都被王樺毫不留情的霸占了。
晚上一回到寢室，我終於逮著機會問楊豆豆話了：“快說，你啥時候看上王樺的，我怎麽都不知道？”
“哪有看上，就是不討厭而已。” 楊豆豆粉嫩的臉上飛起一層紅雲，貴妃醉酒也不過如此了。
“我看沒那麽簡單。” 我拿出福爾摩斯查案的精神，湊近了盯著楊豆豆的眼睛探個究竟。她的眼神忽明忽暗，嗯，肯定沒說實話。
楊豆豆見我已經覺察到端倪，斷然不肯罷休，隻好老實交代說：“好啦，跟你坦白說吧。我倒是沒有多喜歡他，不過一直對他還挺佩服的。一來他成績好，二來口才好能說會道，三嘛他挺有上進心的。”
“呦，都一二三想得那麽清楚啦，看來時日不短啊。” 別人的八卦我沒功夫搭理，但對於楊豆豆要交往的對象我有著十二分的興趣。何況女生對男生佩服了，那離喜歡也就不遠了。“你們今天聊啥了？他跟你表白了沒？”
“那有一上來就表白的，總得先說點別的嘛。” 楊豆豆粉麵含羞的怒嗔道，“他跟我介紹了一下他家裏的情況，後來就說他自己的打算。他想畢業後繼續讀碩士，最好能出國拿個學位。他說將來本科生越來越多，光有本科文憑不夠混。他說以後還是想往財務會計方麵發展，他過幾年要去考什麽AC…CA 或者 C什麽A，忘了。”
“是ACCA和CPA，特許公認會計師和注冊會計師，一個英國的，一個美國的。” 我幫她補充道。
我也曾想過做會計方向，做過些功課，但覺得不如金融方向更有創造空間。我也計劃過幾年去考 CFA注冊金融師。
平時除了聽王樺做思想工作，很少聽他講別的。今天第一次聽到，不禁對他平時的刻板印象有點改觀。“他倒還挺有想法的，而且很會推銷自己。”
“推銷自己什麽？” 楊豆豆一臉懵懂，沒明白。
我坐直了身子跟楊豆豆認真分析起來：“你看，在部落時期，男人會給女人展示自己打來的獵物和搭建的木屋，以顯示自己的能力。現代社會裏嘛男人就會向女人展示自己有房有車。年輕男生什麽都還沒有的時候呢，就畫藍圖，把自己的未來當期貨賣給女生。
就像在說，等我這產品生產完成後，有很多功能哦，還經久耐用，終生保修，趁現在價格便宜趕快下手買吧。你說是不是？”
“嗬嗬，聽起來還真是這樣，”楊豆豆很讚同我的期貨理論，若有所思起來。
過了一會用胳膊杵杵我問到，“你覺得王樺這個人怎麽樣？”
我思索了一會，猶豫的說，“唔，不好說，我看不清他。他這個人城府比較深，心眼兒有點多。”
這是大實話，我們同學一年了，照理我對他接觸認識應該比對譚天和歐陽飛宇多，可是我覺得我不大了解王樺，摸不清他的本性。不像譚天和歐陽飛宇，一接觸就會有種放心的感覺，他們倆都是真誠實在的人，沒太多心眼兒。
我不喜歡跟心眼多的人打交道，累得慌。而且心眼多的人好像以為別人都是傻子，不知道他們那些心眼似的，其實是別人不想跟他一般見識而已。
不過我直截了當的說了自己的想法後，又覺得既然豆豆對他有好感，我這麽說他不大好，於是說：“你別生氣啊。”
“沒事，我跟你怎麽會生氣。”楊豆豆滿不在乎的說，“我也覺得他是有點精明，但本性還是很老實的。他做事很有規劃和主見，我自己經常沒啥主意，有人給我拿主意也不錯。”
看來王樺這自我銷售還挺成功，談戀愛跟推銷產品好像是一個道理。銷售的最高境界就是聊天，聊對方的需求，擔憂，聊如何幫對方完成心願和消除擔憂。談戀愛重點也就在一個“談”字，談自己的需求，對方的需求，看能不能互相滿足。
豆豆需要的正是一個能引領她將來生活方向的人，她擔憂的就是未來的規劃，王樺給自己設的這個賣點可謂是恰到好處，與對方需求無縫銜接。
他能給的，她正需要；她需要的，他都有。叭唧，供求平衡了。
“不過……” 當我正以為他倆王八對綠豆看對眼時，楊豆豆話鋒一轉露出了遲疑的態度。
“怎麽了？”我敏銳的察覺到這略帶遲疑的背後隱藏著些什麽。
楊豆豆卻半天不吭聲，她看上去不甚開心，臉上沒有快要談戀愛的那種甜蜜興奮。
“你……是因為他本來說要追我的，後來改變了，所以你不高興？” 我胡亂猜測著，“你放心，他對我隻有學習上的敬佩而已，談不上喜歡，你別放在心上。” 我趕忙跟豆豆解釋。
“不是， 我怎麽會跟你計較這個。別的女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絕對不會跟我搶男朋友的。” 楊豆豆靠我坐近了一點親昵的說。
“那你在擔心什麽？你看上去怎麽一點也不向往？跟以前對陳可態度大不一樣哦？” 我擔憂著豆豆的擔憂，道出了我的疑問。
楊豆豆沉思了片刻說：“自從陳可的事之後，我覺得男生吧，真挺不靠譜的。陳可以前對我也是很熱情的，後來不是說冷就冷了嗎？男生是不是都這樣，先來撩你的是他，等你一頭紮進去的時候，先跑掉的也是他。”
說起陳可的事，楊豆豆仍舊憤憤不平，眼神裏透著傷心，看著讓人心疼。
她歎了口氣說：“唉……我犯過一次傻了，我可不想再犯第二次。如果王樺跟我表白的話，我想跟他說我暫時還沒考慮交男朋友，咱們先做朋友，互相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唔，我支持你。買期貨風險大得很，不好好觀察一下走勢怎麽能盲目投資。” 聽到楊豆豆能這麽理性的對待感情問題，我大肆褒獎，“你這樣做的對，這才是買家該有的考量，哪能聽賣家忽悠忽悠就掏錢了呢。”
“我就知道你會支持我。” 楊豆豆頭一揚，又露出平日裏那種可愛的笑容來。
“哎，我說豆豆，你吃一塹長一智，進步不小啊。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讚揚道，“就按你自己覺得舒服的方式來。啥時候決定想談戀愛了再談，不要被牽著鼻子走。你剛剛還說自己沒主意呢，我看你現在挺有主見了。”
“我不是跟你久了，近朱者赤嘛，嘿嘿。” 楊豆豆吃吃的笑著說。
“嗯，說明咱倆經濟學都沒白學，活學活用。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