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狂野(16)緊忙活
洗碗打雜,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很快,我確認了我的月工資有多低。
沒幾天,老板私下對我道:“你幹得非常之好,這個月我就按900給你發工資,你可千萬別讓我老婆知道啊。”
我冷淡地道:“那就謝謝你了。”
第二個休息日,我起早又去馬大周邊尋找“商機”,快中午時發現了“湖南軒”中餐館。
我走進餐館,看見前台一個老板娘模樣的中年婦女,正好放下電話,馬上熱情地打起招呼來:“你好,老板娘!”
老板娘不解地答應:“我不認識你呀。”
我輕鬆地道:“你當然不認識我了,因為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你。”
老板娘說:“開什麽玩笑。”
我馬上道:“不開玩笑,我來找工。”
老板娘:“呀,昨天打電話的油鍋是你?”
“啊,”我道:“是啊,我會做油鍋,也打過電話,但。”
老板娘急切地問:“那你現在可以開工嗎?”
我問:“工資多少?”
老板娘答:“1千3,幹好了可以長。”
我顯得不情願似地應承:“嗯,好吧。”
老板娘:“走,我帶你去見大師傅。”
老板娘一進廚房門就嚷嚷:“阿強,阿強,我把油鍋給你找來了!”
那個叫做阿強的年輕大師傅板著臉,走了過來,輕蔑地掃了我兩眼,然後問老板娘:“你家親戚啊?”
“阿強,你別不講理啊,我哪來的親戚呀?”
阿強問:“那他哪兒人呐?”
老板娘:“阿強,從現在開始,他就歸你管了,你看著辦。”
老板娘掉頭一走,我馬上開口:“大師傅,聽口音是老鄉啊。”
阿強馬上像換了個人似的,問我:“貴姓啊?東北啥地方的?”
“大師傅,我姓朱,叫我阿生就行,我吉林四平的。”
阿強說:“我赤峰的。”
我興高采烈地道:“哎呀,半拉老鄉呀,赤峰原來歸遼寧管呀。”
阿強:“可不是咋的,在這兒能遇見老鄉還真不容易。”
我真心地道:“咱哥兒倆有緣。大師傅,你咋跟老板娘搞那僵呢?”
阿強:“我三個月前出車禍了,斷了三根兒肋骨,還沒好利索就回來幫她管廚房,可她總搞不定油鍋,那倆老墨又他媽的整天裝聾作啞的,我懷疑她是故意給我加碼,給她自己省人工。說實話,今兒她要不是把你找來了,我就要撂挑子了。 ”
我趕忙道:“別,別的。老鄉,我跟你說實話,我幫過油鍋,雞條、甜酸肉和大蝦什麽的,我都炸過,但我還不懂得怎麽調那麵糊。你看我這身板兒,活兒多重、多累,我都沒問題,你隻管吩咐,重活、累活,我全包了。”
阿強:“阿生,老鄉見老鄉,說話真痛快,咱們倆好好配合,隻要是廚房的技術活兒,我都教你。來,馬上就是餐期了,我教你準備出餐的東西。”
我跟著阿強忙活一中午,配合愉快,傍晚抽空兒給靜打了電話。
晚上回去,靜應門,道“你可真能折騰。累不累?”
“累也值,工資眨眼長400美金,離這兒又近,跟大師傅又是老鄉。樹挪死,人挪活,古人雲,有道理。”
靜道:“真挺好。幸福園的工資我取回來了,是按800除30天,再乘7天算的,應該是186塊多,但那老板挺好,給了188元,說是圖個吉利,還讓你有空過去跟他聊天呢。”
我道:“他想吧。”
靜把一封信遞給我,道:“我姐來信了。”
夜深人靜,我精心打開了信封,聚精會神地看老婆來信。
親愛的老公:
你好。
你看到這封信時,肯定正在努力適應大洋彼岸的緊張生活。我相信,你能很快適應的,因為你肯吃苦,肯動腦筋。我最喜歡你的也是這兩點。
美國到底怎樣好?你要盡量詳細地寫信告訴我,讓我先從信中感受一下發達國家的生活環境。
家中一切都好。
女兒非常想你。你臨行前夜把她哄睡時跟她講“爸爸要出遠門”和你們爺倆相互道“再見”時,她可能還不明白“遠”的含義。現在,她明白了,遠,就是爸爸回不來,就是沒人白天帶她瘋玩兒,就是睡前沒人給她唱她愛聽的搖籃曲。你走的頭些天,女兒是真想你呀,想起來就問我:我爸啥時候回來呀?媽,美國有多遠?翻來覆去地,問得我都煩死了。我常常告訴她:“隻要你在幼兒園和家裏好好學習,好好學彈鋼琴,爸爸就會接我們到美國去。”現在,她一切都好,很乖,很懂事,生活自理能力非常強。這一點主要像我,不像你。你得承認。
昨天,我又到組織部要了一輛小車,專門跑了一趟平原城,把爸接到北陵的那家醫院了,醫生說還是有辦法的。正好我有個護校的同學轉業到那裏,所以爸的事兒你就不用操心了。
你在我妹妹那兒住,要懂事兒,別像在自己家裏那麽隨便。我妹妹也不容易,據她講,她這一年多幹的活兒比她去美國之前幹的所有活兒全加起來還多。看來,美國是一個多勞者和能勞者大有用武之地的國度。我妹妹小時候體格不很好,但對我們這些下過鄉的人來說,美國應該是一個能夠發揮出自身能力的好地方。
我評講師的事兒,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去美國之前,我一定要拿到講師職稱,這應該是社會對我能力的一種肯定。
我到你們係辦公室把你上月的工資,一份稿費取款單(182元)和論文獎金(240元)取回來了。辦公室的人都誇你,也都挺羨慕你,都托我給你帶好。
聽說因為你的事兒,人事處處長責怪李挺才教授了,對你留校不久便私自溜了很不滿意,但也沒什麽大問題。你最好盡快給你導師寫封信,同他聯絡聯絡感情,謝謝他。
老公,雖然我們現在遠隔萬水千山、浩瀚大洋,但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那就是為了能夠過上一個越來越美好的生活,能夠為社會做出力所能及的貢獻,能夠自豪地向人們證明,我們沒有虛度此生。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即便千辛萬苦、萬般磨難,我們都不會放棄的。我相信,成功是屬於我們的。
老公,白天還好,夜深人靜最讓我難熬了,因為一靜下來,我就想你,想你憨笑,想你高歌,想你打球,想你能幹,想你溫柔,想你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老公,你是同樣的想我嗎?來信詳告之。
此致
你的虹。
我反複地看著信,淚水一再模糊了雙眼,提起筆來,開始寫回信。
我最最能幹的老婆兒、我最最可愛的心肝兒、 我最最思念的孩兒她媽:
你好,好,好。真好!
說為夫不想你,那是假的;說為夫想你,那也是假的。
你不想聽假話,我就說些真話。
一晃來美國20來天,我現在有兩個強烈的感覺:一個是慌,怕將來要用錢時沒錢,所以慌慌地找工、打工、掙錢;再一個是忙,忙著做這,忙著學那,忙著攢錢。整天慌慌張張、忙忙碌碌的,結果就是我沒有時間東想西想的,甚至晚上還沒沾床呢就已經快睡著了。我雖然因為掙到錢而覺得打工的生活很充實,但越充實好像感覺越麻木了,人也似乎變愚了。
給你講個我前些天鬧的大笑話。
老板娘說我給她帶來了好運,所以最近的客人格外多。今天,餐館前麵的人實在搞不定了,老板娘知道我是研究生畢業,以為我英語了得呢,就讓我圍上服務生的圍裙去接待一對白人老夫婦。
我心裏真挺激動啊,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與普通美國人麵對麵近距離接觸。可那老頭見麵就給我出難題,問我“收不收American Express”。我以前看過阿加莎的《東方快車謀殺案》,所以馬上明白老頭說的是“美國快車”,但不明白他提美國快車幹什麽,所以我隻是點頭微笑。不明白,咱就裝糊塗唄。那老頭就追問:“收,對不對?”我哪敢瞎答應呀,就幹脆說個“No.”那老頭又問:“那你們收不收Visa呢?”我心裏話,您老人家又提“簽證”幹嗎呢?看那老頭從錢包裏抽出來一個小卡片一樣大小的東西,我才“呼拉”一下醒悟過來,那就是在國內聽說過的“牡丹卡”什麽的。我感緊去問老板娘,老板娘說收,我才費盡拔力地把那對老夫婦點的菜記下來。你看,一個店小二的活計,就差在英語上,搞得我都快把吃奶的勁兒和拉屎的勁兒一齊使出來了。
對不起,如果你正在吃飯,那就過一會兒再看,或者別往回看。逗你玩呢。
今天,我換新工作了,每月的工資是1300美元!換成人民幣,就是每月7800元!夠你掙多少年的,啊?
等下半個月的工資一到手,我準備給你和我爸媽各寄回300美元,先初步改善一下生活條件。
現在,咱有錢了,一定要先給女兒找個最好的鋼琴老師,她想吃啥就給她買啥!你得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你爸能掙,讓你管夠花。
我過過嘴癮而已,知道你不會真那麽告訴她的。你多文明啊,啊?大家閨秀。
說正經的,我也想你。在國內時,總想你的不好;現在,我想你不好都沒門兒,因為你實在變得太好了!
咱們小家,和兩個大家的事情都有勞你費心了,希望你勞逸結合,注意身體,別過度操勞。同誌,別忘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你一定要養好身體,讓我們在美國一起奮鬥,一起成功,一起凱旋。
我會給李老師寫信的,請你放心。
下次來信,要附上女兒和你的近照。讓我們一家人攜手前進、共同發展,爭取早日相逢美利堅。
此致
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