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獨身女人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都非常忙碌,每天上班下班,還要照顧小念。
哦對了,我是一個單親媽媽。
我有一個非常可愛又懂事的兒子小念。
31歲的我,9歲的小念。大學畢業那一年夏天的初戀苦果,孩子的爸爸估計到現在也不知道小念的存在。當然,孩子爸爸到底現在哪裏,做什麽,我也並不關心,也不重要了。
當初那麽急迫地想要移民就是想逃離那些流言蜚語和是是非非,畢竟在國內這樣的家庭還是頗為另類,回想那幾年父母承擔的巨大壓力和自己的境地,有種千帆過盡的滄桑。
不過上天終究眷顧那些努力搏命的人。
大學畢業後我一邊照顧小念一邊進修英文,父母幫了很大的忙。記得那會兒坐在地鐵上去上班的路上還在拚命看書學習,新聞係畢業的我過五關斬六將過了五輪麵試進入當時國內最大的一間PR公司工作。
考雅思托福,加上國內的工作經驗,在26歲那年帶著小念移民到了多倫多。
爸媽百般不舍,覺得我拋棄國內不錯的工作隻身到異國他鄉本來就是件很冒險的行為,還帶個孩子?簡直是瘋了。
自從二十出頭做出生下這個孩子的決定,我今後的人生應該遇不到比這個再瘋狂的事兒了。
來到多倫多一切都還算順利,現在就職的這間PR公司是國內那間的總公司,這個圈子其實不大,兜兜轉轉就是那麽些人,沒有經曆找工作的痛苦環節,還在做熟悉的工作,熟悉的領域,也算老天伸出援手,拯救我這個瘋狂的單身媽媽。
這麽多年就是這樣拚命工作,再拚命工作,我的生活裏麵除了工作和小念,真的裝不下任何其他人其他事情了。
身邊不是沒有追求者,可以說,還不少。
也有條件不錯的,在那些男人看來,原本想要DATE的是個單身職業女性,結果卻是單親媽媽,令人止步。
久而久之,對待愛情這回事我也開始心如止水,誰說生活就一定需要男人?
我曾經把這幾年逛街或是吃飯在餐廳收到的寫著電話號碼的字條用訂書器釘起來,沒事兒翻翻看看,給小念顯擺一下,媽媽還是很有魅力的吧。
小念從小跟我一起長大,有著不同於同齡人的特殊成熟和冷靜。與其說是我照顧他,不如說是他經常在照顧我。
他總是對我說,媽,你應該交個男朋友;媽你最近要去健身哦;媽,你今天這個口紅顏色很好看;媽,我覺得你該去做臉了,你眼角出細紋了;媽,你的維他命我放在廚房台麵上了,你記得吃哦!
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必然會為你打開一扇窗,而小念,就是我的那扇永遠灑滿陽光的窗戶。
因為小念的緣故,我很怕他會受欺負或者有人分享我對他的愛,我一直單身。
目前的這份工作薪資豐厚,足以支撐我們母子倆的生活。
我在湖邊買了兩個臥房加一間書房的LOFT,一整麵的落地窗正對著安大略湖,清晨起床從樓上透過懸空的玻璃樓梯往客廳裏看,陽光滿屋,湖上波光粼粼閃著光,仿佛每一天都在對我說早安。
周末的時候我會帶小念短途旅行,有時候我們會一時興起在湖心島那裏的小機場坐飛機去紐約看百老匯,或者去魁北克的老城聽街頭藝人彈琴唱歌,去溫哥華的Stanley park沿著海岸線騎車……這幾年小念已經跟我一起去了很多地方旅行。坐在紐約最高級的日本料理店,他小小年紀已經正襟危坐,儀態優雅。
身邊的朋友想不通,還在為我操心,包括老爸老媽,每次打電話都旁敲側擊,甚至去問小念,晴川啊,你什麽時候有好消息呢?
有伴侶就是好消息麽?
幸運的人總是少數,大部分的婚後生活都充斥著各種不平衡與怨氣,好好的高品質生活為什麽要硬摻和進來一個人,從此以後要照顧那個人的吃喝拉撒睡,還要忍受著種種抱怨和壓製。
以自己的能力可以讓我和小念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生活得自在而開心。我為什麽需要一個男人?
何必向不值得的人證明什麽。
生活得更好,乃是為你自己。
所以我一直單身。
《三》西裝的主人
周五傍晚,從學校接了小念送他去擊劍學校。
臨別的時候小念突然對我說,媽媽你應該把人家借給你的西裝還了,幹洗店昨天送到家裏,我幫你掛在衣櫃最外麵那一層了,你記得還給人家哦。
你看看,有這麽一個管家婆我還結什麽婚?
心念一動,送了小念後我改變了原本要去做HOT YOGA的計劃。
折回家,把西裝拿出來,剛想看名片,電話響起,公司打過來的。
臨時要去一趟甲方公司,對方有個臨時要加的新產品line放在全國ROADSHOW上,對方公司點名要我出席。時間已過了Rush hour,幹脆開車吧,趕快打電話給LISA姨安排接小念,隨手抓起西裝放在車上想說下周可千萬記得還給人家。
甲方公司在我很喜歡的Toronto dominion centre, 也是我很喜歡的意大利設計師Ludwig Mies van der Rohe的傑作。
每次經過這裏的時候,巨大的黑色工型外牆結構,一整片就那麽默默立在藍天下,讓人想起黑暗騎士。
透著冷冷的森嚴,又帶著讓人期盼的酸楚的甜蜜。
而我的騎士又會在何方呢?
真會選地方。我一邊想著一邊走入電梯。Wait Pls!有個人喊了一聲,我趕快按住電梯的HOLD鍵,一個身影閃進來,四目相對,我驚呼,哎呀!是月童!沒想到在國內公司設計部最厲害的高手月童居然在這裏重逢了。
十幾年前,月童是創意設計我是文案策劃,公司管理層一式男士但是手下卻崇尚全女班,從客戶經理到文案企劃創意設計基本都是年輕的女孩子;自然,我和月童時常被分配成一組工作,本來就一起合租外加每天上班的朝夕相處,我們的默契越來越深。
後來的我們,橫掃國內各大科技公司,隻要我倆聯手出品的策劃方案,基本都是一稿過。
江湖上麵都知道海聯公司的兩大美女殺手。
月童現在正就職於這家甲方公司,昔日並肩的戰友今天變成甲方乙方,很有一種前世今生的感覺。
新的產品line對接人就是月童!
在我喜歡的樓,跟我喜歡的人重逢,又重回一起戰鬥的青春歲月。今天還會有什麽讓人驚喜的事情發生呢?
老友就是給力,今天的會議開得非常順利。會議進行到尾聲,我偷瞄手表,嗯,還來得及接小念,今天是周五,想著接完小念要不要一起吃個他天天念叨的圓明園的糖水。
想著就隨手發了短信給LISA姨,告訴她會議結束,我會早回來接小念一起去吃甜品,看看她有沒有空一起。
要離開的時候,在前台那裏和月童打招呼約周末一起吃飯敘舊。很久沒這樣痛快用中文聊天了,又是下班時間,我們倆仿佛回到二十出頭的那會兒,嘻嘻哈哈聊個不停。
我背對著月童,看到她眼神一亮,笑眼彎彎,目光越過我看向我身後。
剛剛準備回頭看看是何方神聖讓一向高傲的大美女月童忽然變成含羞少女,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你?請問這位小姐是特地跑來給我送西裝的麽? ”
“你們認識?”月童很驚訝。
“你會說中文?”我也很驚訝。
“還沒有正式介紹,我叫JASPER”,他頓了一下,眼睛很亮很專注,”JASPER lin,林漢洲,MC公司的VP”.
“Rebecca Su,蘇晴川,MIKO公司的PM”。
迎上他的眼睛,我想我的耳朵一定很紅。
哇塞,你倆怎麽搞得好像相親一樣,趕緊說說,你們怎麽是認識的?一旁的月童撇撇嘴。
這麽老土的詞兒你都說得出口啊月童?我有些不好意思。
林漢洲開口了,時間還早,走,我們一起去樓下KI Bar喝一杯吧!
走到LOBBY的時候,手裏的電話震動起來,一看是LISA姨,我接起。
小念的聲音傳來,媽媽,LISA奶奶說你工作結束啦,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是什麽?”我很高興。
“Surprise!你回來我當麵告訴你!”
《四》 爆料的海鮮飯
我一生中最幸運的兩件事:一件是時間讓我終於變成那個自如隱藏並控製自己欲望的人;一件是漫長的等待結束,我遇見你。
其實這兩件事本來就是悖論。遇見你的那天,我的一切條條框框其實就已經開始分崩離析了。
那天我並沒有和月童與林漢洲喝酒,雖然但是都抵不上那個讓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小人兒。
那天小念興奮得不得了,從車上一直到甜品店,小嘴兒就沒停過。
原來是他們TEAM的機器人編程大賽在全國小學生聯賽中獲獎了,他們受邀要去巴塞羅那參加全球的JUNIOR機器人編程大賽。
這次的大賽學校很重視,不僅派出金牌老師,比賽結束後還特地安排了旅行,連陪同的家長都跟著沾光福利了。
看了看我的Agenda,排除萬難都要重新安排一下工作日程,畢竟這是小念的一件大事兒。況且前陣子工作實在太忙,自己繃緊的弦也需要找個借口放鬆一下。
歐洲的幾個城市,我和小念最愛的就是西班牙。記得有一年的聖誕節,我帶著小念開車沿著西班牙南部的小鎮,一路開過去,山路曲曲折折,一邊是蔚藍色的大海,一邊是落日餘暉,橘紅色的太陽慢慢靠近海平麵,白色海鳥飛翔,小念在旁邊大聲唱歌,心情頓時海闊天空。
就是因為美景如此攝人心魄,回來後我很快買下了現在住的這間可以看到蔚藍水景的公寓。
西班牙秋冬時節,南部小鎮大街小巷都是橘子樹,碩大金黃色的橘子好像一個個小燈籠。冬日溫暖的陽光下,微風輕輕吹過,滿樹的橘子都透著金黃的光,這時候會有熟透的橘子掉在地上,街頭巷尾蔓延著香甜的橘香。
我和小念還嚐過那些看著很好吃的橘子,味道出奇地澀苦,怪不得小鬆鼠們都舞著大尾巴繞著走。
想起這些有趣的往事,不禁讓我對這次的行程充滿了幾分期待。
周末月童特別約我吃BRUNCH,果然英俊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一樣都是話題之源。
而我,可不想卷入什麽八卦中。
多倫多有一個稱呼叫做“多娘多”,單身而優秀的女生數量之多,素質之高,讓多倫多的各大相親俱樂部一直處於陰盛陽衰的狀態。
單身而高傲的月童也是其中一員。
她歎氣,可惜啊,要知道全城女生都知道我們公司有個要身材有身材,要樣貌有樣貌,要才華有才華,還位居高職的鑽石王老五。
是誰?
JAPSER林啊!
江湖傳聞說他不近女色,又說他很有可能是GAY,這麽多年也沒見他和哪個女人的名字扯上關係。
他很年輕啊,在LC多久了?我不動聲色。
他可真是個業界傳奇,中泰混血,小學隨父母過來的。十年級去美國做了交換生,回來後直接跳過十二年級,全獎考入Mcgill。二十歲大學畢業,據說還是雙學士。之後又去加州的哈斯商學院讀了MBA,要知道我們公司挖他過來可是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在LC的五年裏可是創下不少業績。
你是FBI啊,真是厲害,把人家翻個底朝天,信息可夠全的。
“姐是誰啊?你別忘了,我一向神通廣大!”月童叉起一隻蝦,放在嘴裏美美地嚼著;她臉泛桃花,“不過呢,這也看對誰,他可是我的目標之一,可不得好好研究一下麽,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倫多這個僧多粥少的地方,這麽一份海鮮至尊,簡直就是天菜。”
想著JASPER那張臉,看著麵前的海鮮飯,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天我先行離席,不正好給你創造了一個大好機會好好享用天菜麽?”我調侃她。
“別提了,那天你走了之後,他說什麽他家的狗白天被遛狗的鍾點工給弄丟了,剛剛被人找到送回來,要趕著回去接狗子還要去致謝那個好心人,就也急匆匆地走了”。
又是狗?我心想,這人可真是命裏犯黃犬啊。
忽然想起車裏還掛著人家貴重的西裝外套沒還呢,想到這兒,我皺皺眉頭,哎呀晴川一天天都在瞎忙什麽啊,別說我自己罵自己健忘,小念要是知道一定又開始嘮叨半天了。
“無緣無故皺眉頭,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回神,月童一臉關心。
“沒有,我隻是想著最近總是丟三落四,要趕在陪小念去西班牙前吧這些瑣事都一並解決了。”
沒事兒就好,月童抿了一口冰水。
侍者上菜,我拿起小銀勺對著剛剛上的一塊玫瑰cheese cake躍躍欲試。
手背被打了一下, 迎上月童的一臉壞笑,“對了,那天Jasper為什麽說你是來還西裝的?還沒告訴我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呢?”
“其實不算認識,我碰巧幫了他一個忙罷了”。一邊吃著甜點我一邊簡單把那天早上的經曆跟月童描述了一下。
“原來如此。害得人家在愛情和友情之間左右為難,還好,我不用為了友情背叛愛情了。”
月童故意誇張地向我擠眉弄眼,把我逗得哈哈大笑。
“你還笑?老娘可多少年都沒看上眼的男人了,這個林漢洲,我可一定要拿下。”
看著月童一臉認真的表情,不知為什麽,我心底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時候手機響起來,不認識的一個號碼,與有趣的月童在一起,誰還有空接電話?
我想都沒想就按掉了。
叮咚,一條短信。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東西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神經病啊。
和月童分開後,走在星期六的Yonge街上,人不多,我把手機掏出來回複短信,“請問您是哪位?不好意思剛剛MISS了你的電話。”
剛剛發送,電話直接又打過來。
我接聽。
HI REBECCA, THIS IS JASPER.
《五》流浪歌手的演唱會
初夏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我坐在SHOP AT DONMILLS的Aroma咖啡店外的露天座椅上,手裏的玻璃杯裏飄著綠色的薄荷葉,以香濃巧克力摩卡主打的Aroma,我最愛的卻是它們家的這款薄荷茶。
把杯子舉起來,對著太陽,金色的陽光就那麽投射在水中,一片片綠色的葉子交織舞動,好像有了生命。這時候,一個白色的身影走入到薄荷之舞中,我眯著眼,看著那個挺拔的身影逐漸變大,放下杯子。
白色的棉布襯衫,袖子起來,露出一截結實又修長的手臂;米色的卡其褲子,灰色的運動鞋,逆著光,這個身影熟悉到好像很多次都出現在夢裏過,可是明明我們才第三次見麵。當然,如果前兩次短暫的碰麵也算的話。
“等很久了麽?”少年俯下身,把手裏的墨鏡放在桌邊。坐下來微笑,熟稔得好像認識多年的老友。
“天氣很好,這樣在陽光下坐坐很舒服。”我答。
“薄荷茶?我每次來也都點這個。”他眼底閃過驚喜。
“不確定你想喝什麽,就點了和我一樣的,你OK麽?”
“正合我意,你點的我都喜歡。”
什麽嘛,不是說生人勿近又什麽不近女色,上來就略帶調情的對話讓我不禁心底偷偷罵了月童幾句,白誇她了。
我是一個總是丟三落四的人,在工作上的那些嚴謹態度半點沒有遺傳到生活上。小念總是說,亮姐,除了房子和車子,基本上能丟的你都丟過一圈了。每次我搞砸什麽事兒的時候, 小念總是叫我亮姐,他說,你這樣可不像一個媽媽應該有的樣子。
忘了說了,我的小名是亮子。實在是因為媽媽從懷我一直到生我出來,身邊所有人包括醫生都覺得我是個結實的小男孩,發現是個女孩還有點吃驚。媽媽說,你哭的聲音也太響亮了,每次你哭或者笑的時候,感覺整個天都亮了。亮子的名字簡直就是為你度身定做。
亮姐就亮姐吧,我樂得和一個9歲的小小少年做同齡人。
這次和Jasper的再次見麵就是上次去他們公司的時候,我居然把KINDLE忘下了。坐地鐵上班的時候我總喜歡用KINDLE看書,不傷眼睛又方便。
我幾乎從不追劇,但是每周都會讀一本書,讀書的目的,不在於取得多大的成就,而在於,當你被生活打回原形,陷入泥潭時,給你一種內在的力量。
而這種力量也正是我所需要的。
Jasper揚了揚手中的Kindle,你把名字和電話放到待機屏保上,讓我想起了上小學時候課本上的銘牌。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哦,那是我兒子幫我設置的,他是我的管家婆。
和那些心儀追求我的男人不同,聽到這話,Jasper的臉上波瀾不驚,好像與我和小念是多年老友一樣。
露天咖啡座對麵走過來三個人,把琴盒放到地上打開,站在噴水池前麵,背上吉他,旁邊有個人搖著沙鈴,第三個人敲起手鼓。
音樂傳來,旋律非常美,
“記憶中 我就站在那裏
你在我耳邊輕聲耳語
那些話一直縈繞在我腦海
縱然時光飛逝
但每當從睡夢中醒來
聲聲低語仍在腦海浮現 ”
“這首歌很美對麽?”Jasper看我聽得入迷,扭過頭問我。
是啊,旋律很特別,充滿了淡淡的憂傷和甜蜜。
從前,媽媽時常放著這首歌,有時候我夜半醒過來,看著媽媽在喝著紅酒聽著唱片,就是放著這首歌。這是個泰國歌曲,樂隊叫Scrubbs,歌名叫做《你》。我裹著毯子蹲在角落裏,偷偷在旁邊聽,雖然黑暗中看不見媽媽的表情,但是感覺整間屋子都變得濕漉漉的,在流著淚。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低沉。我說,我也非常愛Scrubbs,學吉他的時候,教我的老師是Scrubbs的歌迷,可以說,Scrubbs是我的音樂啟蒙老師。
Jasper眼裏的驚訝都快滴出來了,真的麽?!我還是第一次在身邊見到這個樂隊的同好!想說就算是在泰國,這個樂隊都已經屬於大叔輩了,很多年輕人都沒聽過這個樂隊的歌呢。
他開心極了,起身,大長腿輕輕鬆鬆邁過鐵柵欄,徑直向那個樂隊走過去。他輕聲在那個主唱耳邊說了兩句話,那個人把吉他遞給他,他背上,站在那裏,朝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開始彈唱。
一別於《你》的憂傷,這首旋律輕鬆可愛,外加上是用泰語演唱,雨後的多倫多,讓人一瞬間仿若置身於樹影婆娑空氣濕潤的曼穀。
“在這些平凡的日子裡,時間就像一陣風吹而過
但有個人,讓我的時間流逝地有意義
不論我有多難過,他總是能讓我破涕為笑
那個你改變了我的愛
那天你與我擦身而過,或許你隻是個陌生人
但你改變了我平凡的存在
你我都不明白,可能因為我們是天生一對吧”
正午陽光,他的睫毛都是金燦燦的,然後陽光順著翹起來的弧度一點點滴下來,滴到人的心上。冰涼的,熾烈的,耀眼得;讓人感覺,把陽光都含在嘴裏了。
我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夏天,白衣少年,逆著光,從柵欄邊一躍進來,把我從危險中救出來,一刹那間少年的溫熱胸膛和有力的手臂,難以忘懷。
這時候Jasper衝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很久沒有玩音樂了,我也學他的樣子,跨過圍欄,走過去,跟打手鼓的小哥眨眨眼,他心領神會,起身給我挪了一個空位。
很久沒有這麽痛快地打手鼓了,上一次還是大學時代旅行的時候,在海灘邊的篝火晚會與幾個朋友邊打手鼓邊唱歌,大醉,那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那會兒的我,心底在牽掛著一個人。
異國風情的音樂,帥哥美女的組合,果然很吸睛。等我們回過神的時候,周圍已經聚集了很多的人,大家隨著旋律輕輕搖擺,讓我甚至有種個人音樂會的錯覺。
曲畢,Jasper隨我去停車場拿車,正好要把那個流浪許久的名牌西裝完璧歸趙。
人與人之間瞬間的熟稔也許是一杯咖啡,一場音樂會,一個配合默契的表演;今天更何況對於我們來說簡直是ALL IN ONE!幾步路程,竟然有種與老友一起散步的親昵感。
打開車門的刹那,忽然間感覺有什麽不對,一回頭,Jasper被幾個彪形大漢圍住。看著那幾個人長相凶惡,我悄悄摸向駕駛座側邊藏著的彈簧棍,雖然本姑娘單槍匹馬,但是畢竟練過幾年的泰拳,過個幾招應該沒多大問題。
正想甩開彈簧棍,形勢大變,那些彪形大漢畢恭畢敬圍成一圈,低聲說,贏少爺,不要再為難我們了,先跟我們回去吧。
Jasper 伸出兩根手指,朝空氣中撥了一下,那些人刷地散開一條路,他徑直向我走過來,Rebecca,不好意思,我這裏有點私事要處理,你先回去,衣服下次再給我。
我盯著他的眼睛,充滿疑問,他卻俏皮地給我一個WINK,靠近我的肩膀,輕聲說,小事情,別擔心。然後輕輕拍拍我的肩,把手抬在眉毛的方向,偏著頭,做一個再見的動作,扭頭就往相反的方向走,那些大漢們亦步亦趨緊緊跟在後麵。
我拎著棍子,呆呆地站在烈日下,直到太陽肆意的熱辣灼傷了臉頰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才呼出一口氣,坐進車裏。
這個Jasper,月童不是說他叫林漢洲麽?為什麽那群人叫他贏少爺?難道他還有另外的一個身份?那些人到底是做什麽的?他們要把他帶到哪裏去?他會不會有危險?我要不要報警還是打給誰?
正胡思亂想,抬眼看了看車上的時間,驚呼,哎呀,小念的擊劍班都結束快半小時了!晃晃頭,自己的事兒還不夠操心的呢,就先別越俎代庖替人擔憂了。
《六》海鮮市場的偶遇
“你站在那裏,不要動!我現在走過來了,你不要碰它,就這樣站著,不要回頭,也不要動。”
我從我的吉普車上跳下來,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那個被嚇傻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在她對麵,是同樣焦躁又恐懼的一隻小熊。
有小熊附近一定有大熊,這種北美灰熊,體型巨大,性格乖戾;幼熊卻非常可愛,會挺著圓滾滾的肚皮直立行走,就像動畫片裏的小熊維尼一樣可愛。可是成年的大熊非常危險,連體型巨大的馴鹿、野牛都是它的盤中餐,更別說細皮嫩肉的人類了。
就當我一步步靠近這個小女孩的時候,眼看著就能夠到她的手臂,這時候路邊的叢林裏傳來沙沙的聲音,一個巨大的黑影由遠及近跑進視野。
我的心砰砰跳,看向那個小女孩和不遠處的車,幸好下車的時候長個心眼把車門打開了。
沒時間了,我迅速跑向小女孩,把她緊緊抱在胸前,向我的吉普車跑過去。
劇烈的動作明顯製造了恐慌的氣氛,大熊明顯開始焦躁不安,它站起身來,向空中大聲咆哮,俯下身,手腳並用,迅速向我跑了過來。
看起來圓滾滾的憨態可掬的龐然大物,跑起來卻是風馳電掣。我抱著小女孩一咕嚕滾到車門後,盤算著找個機會爬上車,看著大熊很快貼近到車頭,我心一橫,站起來把小女孩塞入車中,啪地關上車門。
這一連串的動作雖然耗時僅僅幾秒,但是關車門的聲響足夠讓大熊注意到我的位置,門剛剛關上的同時,他也一巴掌揮了過來。
我用手臂擋住頭,但是依然被它厚厚的熊掌掃到頭,頭頂上方混合著腥臭味道的熱氣撲過來,隨之而來的是熊嘴裏麵滴下來的黏液混著我的血順著頭流過眼睛,一陣眩暈,我的視線開始模糊。
電光火石間,微弱視線中,依稀看到一個白衣少年撐過路邊的柵欄跳過來,隨著一聲槍響和幾個人的驚呼聲,我徹底暈倒了,隻是依稀記得一個強壯有力的手臂把我抱起來,我的頭歪在那個人的胸前,可以聽到強有力的心跳和聞到少年身上特殊的青草和鬆木的清新氣味。
“醒醒,亮姐醒醒,我們到了。”
睜開眼,我身邊的飛機舷窗的遮陽板被拉開,外麵耀眼的陽光和湛藍天空飄著的大朵白雲提醒我,飛機成功著陸巴塞羅那。
小念一臉嫌棄地看著我,還用紙巾擦了擦我嘴角的口水,亮姐,你做啥美夢呢?是不是想TAPAS想瘋了。
我用手肘懟他,沒大沒小的,虧得我還BOOK了一個你最喜歡的海鮮餐廳,看來你是要逼我取消啊,說完我作勢拿出手機準備開機。
別啊媽媽,我最愛你啦。小念馬上挽住我的胳膊開始撒嬌,濃密的長睫毛忽閃忽閃,看著他的眼睛,忽然讓我想起另外一個同樣有小鹿一樣清澈溫暖眼神的人,不知道他現在何方,有沒有搞定麻煩事。
最近不知為何,自從認識Jasper之後,我總是會夢到十幾年前經曆的那場驚心動魄的往事。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夢見同樣的場景了,而夢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戛然而止,逆光之中,那個讓我可以感受到呼吸和體溫的少年的臉一直都沒能解鎖。
一邊廂我在胡思亂想,另一邊小念卻扒在車窗上,望著窗外迅速閃過的樹木建築和行人,興致盎然,不斷回頭指給我看。我微笑,是啊,他隻不過是一個9歲的孩子罷了,一直在我身邊充當著保姆、廚子、朋友的角色,總是讓我渾然忘卻,再早熟,小念也隻是個貪玩天真的孩子。
機器人大賽是第二天才開始,領隊統一為我們辦理好入住手續,趁著天色尚早,小念拉著我趕快下樓去轉轉。
巴塞羅那因為工作關係我來過幾次,但是小念卻是第一次來。上一次還是他再小一點的時候我帶著他去南部的沿海小鎮自駕遊。
我一直覺得,孩子小的時候最適合帶他們去充分領略自然風光;那時候的天真無邪與純粹的大自然最完美融合,他們也最能體會到山野鄉間帶來的最原始的質樸快樂。長大後,有得是時間與城市生活磨耗,熾熱陸離,喧囂煙火氣,時尚新奇,那麽多的誘惑與吸引,讓長大後的我們既想逃離又貪戀。
所以雖然小念是第二次來西班牙,這一次卻是他小小年紀裏麵初次經曆的歐洲城市旅行。
之前雖說帶他去蒙特利爾和紐約,溫哥華,屬於城市遊,總歸算是北美本土遊,又是短途,並沒太多新奇之處;而這次麵對完全不同的風土人情和特別的城市景觀,小念的興奮和好奇從內而外迸發出來,也深深感染了我。
長大是一件殘酷的事,從熾熱生猛慢慢被生活錘得沉默無趣,人的精神也會變得萎靡,愛也愛得不痛快,恨也恨得不刻骨,我們意識到需要改變些什麽,可是卻不知道怎麽去邁不出那一步。很難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最後活得了一副得過且過的樣子。
來了這麽多次巴塞羅那,這個城市卻因為小念的參與而變得鮮活起來。真的很感謝小念的存在,時刻喚醒著我被生活折磨得麻木又冷漠的心態。
途中有個小店吸引了小念的注意,我湊近一看,是一間租賃電動摩托車的租車行。巴塞羅那的城市道路起伏頗大,車又多得要命,去哪兒都是堵車。因為到處都是高高低低的坡道,騎單車上路走一小段尚可,遠距離可得要了老命。所以摩托車便成了這個城市特有的一道景觀,數量之多,也堪稱歐洲一最了。
小念站在櫥窗前眼睛都放光了,他回頭看看我,我微笑,怎麽又要到考驗媽媽車技的環節了?
雖然我沒騎過摩托車,但是踩單車我可是一把好手。店主耐心又細致地教了我如何加油門,如何刹車,方向燈和夜燈的開關等等。
拿了車,我把頭盔給小念戴好,打開手機的GPS提示,第一站決定就去海鮮市場看看,順便把晚餐解決了。
開車在路上的時候時常會看到那些摩托車手在密集而高速的車流中自由穿梭,宛如一條靈活的魚兒。讓人有種錯覺,騎摩托車應該是件很簡單也很好操作的小技能,可是,事實並非如此!加速減速刹車都在兩個扶手上,而且力度很是巧妙,用力過猛會速度一下子飆上去,那種如同野馬脫韁的失控猛力讓人很是有些膽戰心驚。
我自己還好,但是身後還帶著小念,真的要打起萬分的精神了。
還好,海鮮市場離我們住處並不是很遠,龜速而行的我一路總算有驚無險抵達目的地。
下車的時候小念說,亮姐我感覺坐你的車還不如步行來得快。
我翻了一個白眼給他,沒把你連人帶車開到溝裏你還不謝謝亮姐的手下留情,不殺之恩?
進入海鮮市場,我和小念這兩個海鮮發燒友兩眼放光準備大快朵頤。下午5點鍾,巨大的三角形頂棚射入金色的陽光,灑在灰色發亮的水泥地麵上,整個海鮮市場裏麵坐滿了人,空氣裏麵彌漫著新鮮煮出的食物的香氣,麵包的芬芳以及Sangria的甜香。
我一手舉著一盤煮好的蟶子大蝦和扇貝,另一手端著烤魚和PASTA,四處尋找小念的身影。不知道他有沒有找到空位,看著滿滿登登的海鮮市場,我心裏歎氣,這個點兒找個空座真是比登天還難,估計要打包回去吃了,但是開著摩托車,可咋拿這些食物啊。
正當我一籌莫展的時候,聽見小念的聲音,亮姐亮姐!環顧四周,才猛然發現,聲音是從二樓傳過來的,他怎麽上去的?
來之前查看過攻略,這個海鮮市場的二樓有個非常別致的陽光閣樓,不對外開放,是專門給擁有這間曆史悠久的海鮮市場的owner自家私用的,偶爾也會接待一些重要來賓,當年的威廉王子上學時候暑假到巴塞羅那旅行,來這裏就餐,就是在這個閣樓餐廳。這個隱秘的角落,我們常人可是無法企及的了。
我抬頭,小念圓圓紅潤的臉龐旁邊,有張熟悉的麵孔,雖然相隔甚遠,但是深邃的五官和略卷的巧克力色頭發讓我驚呼,Jasper!
他向我招招手,用手勢指指我身後,一個穿著藍白套裝的本地人畢恭畢敬站在那裏,她伸手示意接過我的兩大盤食物,輕聲跟我說,這邊請,夫人。
《七》秘境中的時空門
從未想到市場角落裏的那個巨型壁畫後居然是一個隱蔽的電梯,裏麵沒有按鍵,隻有一個電子感應屏,我們走進電梯站好,屏上顯示出一個字母P,電梯徐徐上升,當門打開的一瞬間我忍不住心裏驚呼了一下。
映入眼簾的是一整麵牆的藍色大海,白色的紗簾垂落地麵,迎著風微微抖動著。窗邊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一個透明的水晶樓梯蜿蜒直上;充沛的陽光打在綠色的大葉子植物上,將婆娑的樹影映照在原木色的牆壁上。
所有的餐椅和餐桌都是透明的,餐椅的扶手和腿裏有藍色的海水蕩漾,餐桌裏可以看到有遊動的小魚和金紅色的海星。地板也是透明的,透過水晶玻璃地板可以看到藍色的海浪在輕柔翻騰。
因為地板的效果太過逼真,當海浪卷著白色的泡沫拍打過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地低頭向後退了一步。
咚地一下撞上了一個溫熱的胸膛,我連忙說,sorry,回頭一看,一雙熟悉的小鹿眼睛,笑眼彎彎看著我。
Rebecca,我們又見麵了哦!
再見到這個人,我這段時間一直有些懸著的心好像終於放下來了。不知為何,簡簡單單的一個招呼,卻讓我的心頭湧上一股甜蜜的安心。
我開口,你怎麽會在這裏?
“亮姐亮姐!”這時候小念從水晶樓梯上走下來,興奮地拉著我的手,讓我跟著他一起順著樓梯走上去。
我還沒從剛剛的愛麗絲夢境中回過神,麵前的一切又讓我像少女一樣興奮起來了。
樓梯通往屋頂露台,四麵環繞著原木色的圍欄,爬滿了紫藤,正是花開的季節,滿眼深深淺淺的紫色;天台上種著很多植物和花卉,各種各樣趣怪的陶器,有人形的也有動物形狀的,錯落有致,每個陶器上都有不同的植物和花。
在露台的中央蜿蜒著暗紅色的木質平台,下麵是一片長形的池塘,有紅色和白色的魚遊動其中,池底是圓圓潤滑的鵝卵石。
風吹過,帶來陣陣花香,令人沉醉。
小念拉著我的手,帶我走到那個木質平台的中間,四麵白色棉紗帷幔,中間有個用很粗壯樹根雕刻的大桌子,上麵擺滿了新鮮的海鮮、水果、點心和酒,我看到我的那兩盤海鮮淹沒在式樣豐富的美食中。
Jasper坐在一麵,我和小念一人一邊。
我有點奇怪,一向警覺感遠超過同齡人的小念為什麽會如此大喇喇地跑到陌生人的地盤撒野。小念眨眨眼,看著林漢洲,又看看我,理直氣壯,因為他是西裝的主人呀。
我恍然大悟,那天的西裝是小念幫我拿去幹洗的,又檢查了口袋幫我收好名片。而且西裝的由來我也在某天吃早餐的時候跟小念聊過,他還一直很好奇西裝的主人。沒想到這個小人精還偷偷GOOGLE了Jasper的名字和LinkedIn.
所以這次當我派小念去占座的時候,被Jasper見到,主動叫住他,這倆人先我一步認親了。
等等,小念這部分我理解了;但是,你是怎麽知道小念是誰呢?
Jasper舉杯,輕抿一口。我早已認識你和小念了。
想聽麽?
有天我在坐地鐵的時候,對麵一個小朋友注意到旁邊的一個女生,她右手前臂上有一個頗大又上了顏色的刺青,問他媽媽說:“這是什麽啊?有顏色的,好漂亮!”
我當時心裏隱隱有點不安,由於以往的經驗,我心想:“該不會要在這裏上演‘刺青不好、刺青是壞人’的教育吧?”
不過那位媽媽隻是先很溫和地問說:“這是刺青,小念喜歡嗎?”
小朋友又天真問說:“刺青是什麽啊?”
媽媽耐心答道:“刺青就好像小念你手臂上的小小胎記,是永遠的,無法褪去的藝術。隻是胎記是媽媽送給你,刺青是你長大以後自己送給自己。以後如果有一些對自己很有意義的句子或圖案,可以刺在身上,像胎記一樣永遠留在身上。”
“當時我真的很感動”。Jasper微笑著直視我的眼睛,“那個媽媽的那番話語我一直記在心中,我從來沒有聽過有人會這樣比喻刺青,而且是在教育自己孩子的時候。”
那是幾年前我和小念在地鐵上的一次非常平常的對話,要不是因為那個女孩的刺身真的很顯眼造型又很別致,我幾乎都要忘了這件事了。
所以你老早就認識我們了,也早就知道小念了。但是那天早晨我幫你拿回車鑰匙的時候,你怎麽表現得好像第一次見到我,算起來那應該是第二次見麵了吧?
Emm,他欲言又止,搖搖頭,並不是。
我說你們兩個一會兒單獨再聊吧,我好餓呀媽媽!小念在桌子下輕輕踢了踢我的腿。
海鮮大餐吃得非常開心。雖然我盡量讓小念吃我們的兩盤食物,但是這個小鬼才不肯錯過品嚐美食的大好機會,最後反而我們的兩盤海鮮剩下了。
在席間我得知這裏的地盤是他的家族集團前幾年收購的,之後重新裝修設計了閣樓餐廳和屋頂花園,因為這裏在上流圈子頗有名氣,改版後變成了這個圈子裏的隱秘網紅打卡地,很多名媛少爺到西班牙旅行會特別book這裏私人聚會。電梯裏的P就是paraìso的簡寫。
Paraìso是西班牙語天堂的意思,環顧四周,這裏真的宛如天堂一樣。
來,我帶你看一個好玩的。稍稍飲過酒,暖風吹得人微醺,Jasper像個大男孩一樣活躍起來,看著他拉著小念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在我前麵,風把他的棉布藍色襯衫吹得鼓鼓的,陽光把他的頭發染成金棕色,結實寬闊的後背,筆直的長腿穿著白色布褲子和灰色的球鞋,就像那個在夢裏出現過無數次的少年。
再次回到閣樓餐廳,這裏卻換了另一番模樣。整麵的落地大窗外的景致變成了夕陽西下,搖曳的棕櫚樹和飛翔的海鷗,金色的陽光碎碎點點閃耀在遠遠處的海浪上;有白色的帆船在遠處若隱若現;所有的餐桌餐椅的海水也變成了泛著金色光芒的深藍色;腳下的地板變暗了,閃爍著點點的星光。就連那個白色的三角鋼琴,也變裝成淡淡的玫瑰金色,在角落裏閃著優雅的光。
正當我凝神屏息於童話世界一般的景象中,忽然看到遠遠處沙灘上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個長發長裙的女子,另一個是背帶褲海軍衫的小童,兩個人笑著嬉戲追逐。
小念大叫,媽媽,那是我們兩個!
我回頭,Jasper俏皮地揚了揚手裏的一個小小的UFO形狀的控製器;Surprise?整個餐廳其實都是最新的VR技術,可以變幻各種不同的場景主題色彩音樂甚至溫度。抱歉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把你和小念做到這個場景裏了。放心,這可是我的私人珍藏,不在可選擇的list裏麵。
春夏秋冬,寰宇世界,你喜歡哪個季節,喜歡哪個城市,都可以為你開啟時空門,讓你瞬間抵達。
我和小念對視讚歎,尤其是小念,喜歡得不得了,一直盯著海灘邊的另一個快樂奔跑的自己。雖然心裏很貪戀這個讓人流連忘返的世外桃源,但是想著第二天一早小念還要參賽的正事兒,還是與Jasper道別離開。
得知我是自己駕摩托車而來,Jasper不由分說非要幫我開回去,還號稱他是頂尖的GP*選手,小念吵著要坐明星賽車手的車回酒店,正好大晚上的我也不太敢帶著小念冒險,樂得坐Jasper安排的車回去。
摩托車果然風馳電掣,等我到了酒店的時候,我看這一大一小已經坐在大堂喝著果汁了。小念興奮得臉頰紅紅,一直跟我念叨林叔叔的車技有多麽多麽好,比我的龜速強一百倍,不,是一萬倍!
臨走的時候,Jasper還和小念約好明天比賽一結束,就過來找他一起騎摩托去小念最愛的皇馬賽場。
這兩個迅速打得火熱,把我晾在一邊反而成了多餘人。
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黑暗中,我看著天花板,都說人生最好的三種狀態:不期而遇、不言而喻、不藥而愈。
我想,至少我已經擁有了其中的兩個。
我甜甜地睡去。
半夜,我被一個巨大的響聲驚醒,摸索著把燈打開,身邊的景象讓我愕然,我的頭嗡地一聲,整個人從床上彈跳起來。
*MOTOGP--世界摩托車公路錦標賽
《八》由你開啟的神秘旅程
小念倒在他床邊的地上,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腿都是成片的紅疹,呼吸急促。床下和床邊都是嘔吐物,我把他的睡衣拉開,肚皮後背上也都是紅疹,看看床邊的時鍾,淩晨2點。
我輕聲呼喚小念,他沒有回應,眼睛緊緊閉著,臉和嘴唇都紅腫著。我眼淚當時就掉下來了,把他的頭攬在懷裏,繼續呼喚他的名字,小念睜開眼睛看著我,想說話,嘴唇微微動著,卻沒有聲音。
我摸摸他的脈搏,雖然很亂但是還是強有力的,看起來像過敏。自從小念15個月的時候有次服用阿莫西林全身出疹子發燒,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他發如此嚴重的疹子。
我趕快撥打酒店前台,告知情況讓他們幫我叫救護車。
在等待的間隙,我把小念嘔吐弄髒的睡衣換下來,擦洗幹淨他的身體,小念已經醒了,但是指指舌頭擺手示意發麻說不出話,我倒了一杯清水,慢慢喂到小念嘴裏,心急如焚。
想了想,我拿起手機,發了一條短信。
叮咚,對方馬上回複,我即刻到。
我很驚訝,這人不用睡覺的麽?
5分鍾後,有人急速敲門,我還在感慨西班牙的醫療機構也太效率了,打開門,衝進來的竟是Jasper。
小念怎麽樣?他很著急,衝到床邊,焦急地檢查小念疹子的情況,還示意小念張嘴給他看舌頭和咽喉的情況。
我在一旁看著,心生感動。
來加拿大定居的這些年裏,在認識LISA姨一家之前,大部分的時間我和小念都是相依為命。
有次我發高燒整個人眩暈到要扶著牆壁才能走路,好不容易搖搖晃晃走到廚房,想說給小念煮個麵吃,端著一鍋水整個人一時間站立不穩倒在地下,鋼筋鍋正砸中腳麵;水嘩地撒了一地,當時腳就腫起來了。
這時候同樣在發燒的小念跑過來,叫著媽媽,滑倒在地板上,突然間開始嘔吐,我隻能爬過去抱住小念。
絕望這兩個字都無法形容當時的感受。
歲月靜好之時,覺得我和小念的生活美好得根本無法插入任何一個外人。可是當生活遇到嚴苛考驗的關頭,還是希望身邊能有個堅實的肩膀可以依靠。
我看著Jasper溫柔地跟小念說著話,撫摸著他的頭給他安慰。和醫療人員一起把小念抬上輪椅,進電梯,又抬上救護車的擔架床上,那一刻,感覺心裏好溫暖,好踏實。
醫生的檢查報告很快出來了,小念是嚴重的食物過敏。我覺得很奇怪,從小念剛出生6個月剛剛吃輔食的時候,我就盡量給他吃各種食物,就是怕以後會有食物過敏的問題。當身邊小朋友紛紛出現各式各樣過敏情況的時候,小念一直很強壯,從未出現過任何過敏的問題。
醫生說,有些過敏是天生,有些是根據環境而發展的。原因是,你可能接觸到了更多你從小沒有接觸的過敏原(動植物蛋白和多肽)。免疫係統第一次接觸過敏原會產生抗體,當抗體累積到一定量,才會觸發過敏症狀。所以當你移居一個新的環境、或者從比較幹淨的地方搬到汙染程度高的地方,都容易“平白無故”得上過敏疾病。
下午,小念的過敏源報告出來了,並不是海鮮,而是一種在西班牙獨有的醬料—Picada。
這種醬料由堅果、大蒜、橄欖油、烤麵包和氣味芳香的食材(肉桂、丁香、小茴香、番紅花、白酒、黑巧克力及雞鴨禽類的肝髒)組成,裏麵的香料有時候會導致人有過敏反應。
Jasper在一旁插嘴,應該是那道“香蒜番茄燉魚”,裏麵主要的配料就是Picada。他有些懊惱,原本想要讓你們倆嚐嚐招牌菜,結果讓小念受苦了。
我搖搖頭,看著他的眼睛,不是你的過錯,今天的事我和小念都要謝謝你呢。
後來得知,Jasper就住在我們酒店頂樓的高級公寓,所以才瞬間轉移般神速出現。
看來,我們的緣分真的不止一點點。
過敏來得快去得也快。
傍晚時分,小念活蹦亂跳又是一個小鬼精靈了,隻是嘟著嘴很遺憾沒能參加這次的機器人大賽。不過值得欣慰的是,雖然缺席一人,他們學校依然闖進前三,拿到第二名的好成績。老師還說回去要把小念的頭像P到領獎的照片裏。
為了讓鬱鬱寡歡的小念開心起來,Jasper提議要帶我們去一個超級有趣,無敵可愛,會讓我和小念都瞬間忘憂的好地方。
已經見識到了極具未來感的秘境中的時空門和夢幻仙境一般的紫藤屋頂花園。還能有什麽可以再超越麽?
一向淡定的我居然也開始心生期待,成功地把我的好奇心給勾起來了。
我是一個非常不喜歡欠人情的人,上次已經承蒙人家的豐盛午餐款待了,這次本來想說讓Jasper發個定位給我,我和小念去那裏與他會和。結果被那人溫柔又堅定地一口回絕,理由是小念剛剛恢複身體還很虛弱;另外,說是神秘驚喜,這樣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好吧,第二天一大早,Jasper就接我們去機場,乘坐他的私人飛機前往他口中的忘憂神地。
小念是第一次坐私人飛機,雖然我能看出他在努力克製自己的興奮,但是眼神裏的光芒卻掩飾不了。蛋形太空座椅,極具未來感的內艙設計,電子大屏上播放著小念喜歡的DISCOVERY節目,還有花樣繁多的早餐點心,包括穿梭來去的機器人空乘,都讓他大開眼界。
隻是一個早餐的時間,飛機停在Malaga機場,我們到了熟悉的西班牙南部。那一年我和小念在南部駕車旅行了半個月,基本可以玩得都玩遍了,還能有什麽漏網之魚麽?
下了飛機我們坐上Jasper的車,他幫小念係好安全帶摸摸他的頭溫柔地說,小睡一下,醒來我們就到啦。
病剛好,外加上昨晚一夜未睡,剛剛又太興奮,坐在車上不一會兒,小念就睡著了。
車裏隻有我倆都喜歡的Scrubbs的民謠,我也有些累了,望著窗外看著起起伏伏的山路。
Jasper扶著方向盤的手指跟著音樂輕輕在打著節拍,他開口,你有給小念養過寵物麽?
我搖搖頭,小時候我養過一隻兔子,大概七歲,它死的時候患了癌症,半邊臉都爛掉了,每周都要去醫院割開瘡口放膿,極其痛苦,從那兒後我就再也不想養寵物了。
你呢?
“小時候養過。”
是什麽?
“倉鼠。”
咦,以你的性格我還以為你會養貓貓狗狗。
“我很喜歡貓狗,養倉鼠是因為它們沒那麽通人性,這樣在我離開它們的時候,它們等待的時候不會感到寂寞;而它們離開我的時候,我也不會太過於傷心。
在籠中每日等待的倉鼠就像我自己一樣。
整個童年時代,我就是這樣每天等著爸爸,希望有一天他會出現。”
Jasper很平靜地說著這些話,眼睛望著前方,有星光閃過。
我的心裏忽然感到被什麽東西揪了一下,有點酸痛。我在想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門口窗邊,就那麽等著有一天爸爸可能會出現。
等待可以讓一個人的意誌磨滅,也可以傷害到一個人的信念,更何況,那本是一場無謂的等待。
Jasper繼續說,想聽故事麽?
有一個出身貴族的年輕人,在去往智利探險中遇到了一個勇敢又活潑的平民女孩。在探險途中,女孩幾次舍身相救,還悉心照顧了在探險途中受傷的男孩。後來他們相愛了,一起共渡了一段美好的時光。
回國後,王子想要迎娶他心目中的公主。但是異族通婚本身就屬大忌,更何況那個女孩又出身平民,家裏毫無任何背景。他又是長子,要承擔接手家族集團產業的大任,曾經想過為愛遠走天涯,但是麵對父母的壓力和家庭的責任,他被迫與女孩分開。
可這個時候,無人知曉,女孩已經懷孕了。她決定把孩子生下來,一個人默默把孩子養大。
男孩後來如父母所願,與勢均力敵的世交聯姻。
政治婚姻令人窒息,他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他的公主的消息。後來終於打聽到女孩和他的孩子的訊息,可惜彼時那個女孩已經患病離世。已經是家族掌門人的他,暗下決心,計劃要這個失散多年的兒子承繼他的產業。
那會兒這個孩子隻有8歲,被姨媽和姨夫收養,對外並沒有透露真實身份,隻是說是爸爸媽媽。不過,從那時候開始,他和姨媽姨夫都被送往國外,接受最良好的教育,十三歲開始還要接受特別的殘酷訓練。
是什麽樣的特別訓練?我很好奇。
叫做“攻擊性淘汰賽”。有點類似我們時常聽到的“鐵人三項淘汰賽”。
這是一個長達五年的殘酷訓練和淘汰,包括要過生死關、饑餓關、險情應變等等,由英國皇家海軍陸戰隊特種兵軍官擔任教官,一輪一輪地淘汰。
最後有多少人勝出?我問。
一期比賽最後堅持下來的隻有10名不到,最後隻剩下3個人,其中隻有1個是東方人。
所以,我看了看他,那個傳說中的東方鐵人正坐在我身邊?
他笑了,你總是有這種讓任何沉重都瞬間輕鬆的本事。
猶如過山車一樣一圈一圈的山路,重重疊疊,雲霧繞在山腰,連車的後視鏡都掛著薄霧一樣的水珠,一路上的天色都很陰沉。
聽著Jasper的故事,一時有些入神,未察覺窗外的景致悄悄在發生變化。
天空晴朗起來,絲絲縷縷的絮狀白雲讓晴朗的清晨陽光都柔和了許多,鬱鬱蔥蔥的翠綠丘陵連綿起伏,延伸到目不所及的遠方,和蔚藍的天際連成一片。
坐在後排座的小念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他按下車窗玻璃,撲麵而來的微風中隱約有青草和綠樹的氣息,讓甚少行山路的他新奇地瞪大了眼睛,剛想說話就又被顛得腦袋磕在了車窗上,發出了咚咚的聲音。
聽到聲響,我回過頭,你沒事兒吧小念?
這時候我看到小念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脖子突然伸長,背挺直,他臉漲得通紅,興奮得聲音都有些變形了,媽媽快看啊!我不是在做夢吧?我們怎麽到了這裏?
《九》意亂情迷的魔幻星球(15+)
順著小念的目光我扭過頭,眼前的一切讓我驚歎。
在兩座青翠高大的山峰中,一片藍色的小鎮宛如從天而降,沐浴在金燦燦的陽光中,每一個小房子都宛如被鑲了一道金邊,整片小鎮耀眼得讓人有些發暈。
隨著車行進得越來越靠近,巨大的彩色蘑菇,戴著紅帽子的藍爸爸,黃頭發穿著藍色小裙子的藍妹妹,披著黑衣服尖鼻子的格格巫,橘色的阿滋貓,還有成群結隊頭頂白帽子的巨型藍精靈們就這樣出現在我們麵前。
“在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藍精靈,他們活潑又聰明,他們調皮又伶俐,他們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綠色的大森林,他們善良有愛相互多關心,OH可愛的Rebecca,OH 可愛的小念,歡迎來到藍精靈小鎮-Júzcar。”Jasper一邊唱一邊揚起手臂對我和小念比劃一個歡迎的手勢。
小念被逗得咯咯笑,他也跟著一起歡快地唱起來。
我很訝異,你是怎麽知道我和小念最喜歡藍精靈的?
Jasper調皮地眨眨眼,或許是因為小念的睡衣和你車上掛著的藍妹妹,哦還有你的kindle Cover告訴我的吧。
不經意的一個答案卻讓我的心微微一顫。當你的小心思和喜好被別人放在心上,重中之重,某天猝不及防取悅你的心情,這種感覺真的很令人心動。
喜歡藍精靈是從我小時候就開始了,小念小時候總是在問,別人家都是有爸爸在守護著他們,我們家隻有媽媽和外公外婆,那誰來守護我們打倒壞蛋呢?
我就把藍精靈的故事講給小念,告訴他,我們身邊會有那麽一群藍精靈正在守護屬於他們的世界,也在守護屬於我們的世界。有一個人遇到困難,所有的藍精靈們就會一起去救助,不會因為危險而放棄,就好像我們一家人一樣,緊密守護,我們都是彼此的藍精靈。
從那後,小念就把我們一家人與藍精靈對號入座。這些藍色的小精靈儼然成了小念童年時代最親近的朋友和家人,繪畫課上要畫媽媽的頭像,小念還畫了一個藍妹妹標注MY MOM,右邊眼角下還有我的淚痣,惟妙惟肖,以至於老師把這幅畫貼上紅花還放到學校的展示欄中,讓小念很是得意。
上一次我和小念的西班牙南部之行,藍精靈小鎮還不存在,是因為要拍攝藍精靈的電影,在2011年的時候整個鎮子被刷成藍色,小鎮的指示係統——進村的路牌、街道的指示牌,以至公共城市家具——從垃圾桶到遊客中心的報刊亭,都是一個又一個獨一無二的藍精靈標識,之後就一直保留下來了。
之前看新聞的時候我就默默記下,鎖在我的密碼盒裏,想說哪天要重返西班牙,給小念一個驚喜。
沒想到盒子提前被Japer開啟。
停好車,Jasper從後備箱拿出了兩頂藍精靈的白色長帽子,一個給小念,一個自己戴上。還遞給我一副戴著白帽子的金色藍妹妹長發;又拿出來三個藍色的披肩,我還有些不好意思,你確定麽?我們這樣裝扮會不會很誇張?
Japer狡黠一笑,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走過一個上坡,兩旁全部都是塗滿大幅藍精靈壁畫的村落牆壁;轉過去,眼前豁然開朗,這不是藍精靈故事裏的廣場麽?廣場上有一個個彩色的蘑菇屋,燈柱上飄著旗子寫著Jornadas Micologicas(蘑菇節),到處都是裝扮成藍精靈的人群,由一個泡泡機噴下來無數的泡沫,把整個廣場淹沒在巨大白色的泡泡浴中,笑聲叫聲和藍精靈的音樂,把整個廣場化成歡樂的海洋。
小念大叫著衝進泡泡浴中,Jasper回頭朝我招招手,看我愣神站在那裏不動,自然而然牽起我的手,一起衝入泡泡中。
他手指肚因為彈吉他磨出繭子,有些粗糙,手掌大而溫暖;好像有一股電流從我的左手指尖咻地一下過到我的後頸。我的臉感覺有些發燙,這種少女時代怦然心動的感覺,真的很多年沒有過了。
又蹦又跳又喊,好像回到了兒時,這麽長時間一直有些壓抑的心情一股腦抒發了出來。我和Jasper還有小念滿頭滿臉衣服上全都是泡泡,坐在廣場邊小山坡上的藍精靈蘑菇餐廳中的時候,我們三個的頭發上殘留的泡泡在陽光的折射下,閃著七彩的光。
Jasper手裏拿著一張剛剛一個打扮成藍爸爸的藍精靈發燒友送給我們的立拍得照片,邊看邊露出微笑。他的笑容好像早晨吐司麵包上的蜂蜜,甜蜜流淌在周遭歡樂的氣氛中。
胡斯卡有著非常悠久的蘑菇生長曆史,每到秋季,小鎮周邊的山中都會長滿各類的蘑菇,據說可以見到150多個品種。這也是為什麽藍精靈電影會選址這裏作為拍攝地。
擺在我們麵前的一個一個小小而精致的TAPAS,每一道菜裏麵都有不同品種的蘑菇,很美味。飯後,小念點了一種藍精靈最愛的smurfberries 蛋糕,我點了一個格格巫摩卡,Jasper則叫了一個叫阿滋貓的雞尾酒;我們三個都感覺進入真正的藍精靈村,成為其中的一員,與藍爸爸藍妹妹笨笨厭厭勇勇一眾藍精靈們開懷暢談。
人生有兩大快樂,一是沒有得到你心愛的東西,於是你可以去尋求和創造;另一是得到了你心愛的東西,於是你可以去品味和體驗。
我看著作勢偷吃小念的蛋糕被抓包,與Jasper打鬧笑成一團的兩個人,覺得快樂真的來得讓人回味無窮。
原本以為藍精靈小鎮就是最大的驚喜了。不過以Jasper的個性,遠不至此。
生活在城市裏的我,一直都很懷念小時候在鄉下外公外婆家的童年時光。夏日夜晚外婆拿著大蒲扇為我輕輕扇著風,躺在沁涼的竹床上,望著浩瀚幽深的星空,很容易辨認各個星座。夜涼如水,銀河橫亙,明月高懸,有流星閃過;外婆說,亮子趕快把褲帶打個結,我們那裏的人相信,在流星掉下來的時候在褲帶上打一個結,心裏想什麽好事,就能如願。
也許世上真的有心有靈犀這麽回事。
傍晚時分,Jasper把我和小念帶到今晚要落宿的地方。
這是另外一個鎮子了,密林中居然有一大片開闊的空地。上麵是一個一個透明的大圓球,每個圓球都是一個迷你的套房,裏麵床桌子沙發一應俱全,所有的家私都是淺淺原木色,搭配雪白的床具,清新又未來感十足,一看就是Jasper的風格。
每個圓球都有小巧的露台,上麵有迷你花園和很精致的餐桌餐椅,這種設計感覺好像一個又一個的驛站,這些大圓球就好像來自宇宙空間的飛船,隨時都可以啟程遠去。
這片露營地叫做魔幻星球。
它的設計就是專門用來觀星的,深夜躺在軟軟的床上,頭頂就是整麵的浩瀚星空,在獵戶座和仙女座的陪伴下入眠,應該是最極致的觀星體驗吧。
正值晚餐,還在想方圓幾裏貌似都沒有餐館食肆,餓著肚子觀星的體驗可不是我想要的。這時候Jasper按下露台上一個裝飾貓頭鷹的嘴巴,Deck打開,徐徐升起一個料理台,有燒烤爐酒櫃鍋具,不一會兒,一個穿戴整齊的廚師帶著食材出現在我們麵前。原來,整個露營地的地下是一個大型的基地空間,裏麵有食肆酒吧影院,是專門為這些住戶服務的。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請廚師為你現場烹飪。
Jasper 換上廚師的衣服,興致勃勃說要為我和小念一展身手,據他所說,他烤的扇貝和惡魔蛋可是一絕。
小念跑去檢查除了貓頭鷹之外還有什麽特別機關。我端著一杯薄荷茶站在露台下饒有興味遠遠看著Jasper大廚在料理台忙碌著;雪白的廚師服因為汗濕貼在Jasper的後背上,勾勒出線條分明的背肌形狀,他專注地在用魚子醬點綴著惡魔蛋,嘴唇微張,睫毛微微抖動著,鼻梁挺直,從未想過會有男人穿廚師服都那麽性感迷人,我一時有些意亂情迷,盯著Jasper看呆了。
亮姐你又犯花癡了!小念跑過來撞撞我的肩膀,毫不留情在一邊小聲說著,我偷偷打了他的頭一下,這個小動作讓Jasper發現了,朝我們這裏看過來,喊,Dinner is ready兩個小朋友!
這真是一個美妙的晚餐。新鮮烤製的海鮮,美味的牛肉,上好的Jamón(伊利比亞生火腿),還有基地自家農園栽培的蔬菜瓜果,另外還有香氣四溢的果木熏烤美食,對了,還有Jasper的魚子醬惡魔蛋,味道還真是一絕。
入睡時間,小念執意要自己獨享他的魔幻大球,說是難得可以自由遨遊太空可不想帶著老媽一起。
也好,我樂得清靜,住在旁邊的球營。
剛剛看到大球的時候還在想,這樣通體透明的球豈不是一切隱私暴露於人前?Jasper笑說,你也太小瞧這個球營了,它可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球營是三層的,中間夾層有空調和換氣裝置,具備冬暖夏涼的恒溫調控,否則烈日下裏麵的人不就跟蒸桑拿一樣咯。還有遙控按鍵開關,球體可以在5秒內變身不透明的霧化狀態,裏麵的人可以清晰看到外麵,但是外麵卻看不到裏麵。怎麽樣,要不要試試看?
Jasper遞給我一個遙控器,看著熟悉的銀色UFO造型, 我抬眼看他,又是林氏家族的傑作麽?
他笑笑,這是隻屬於我自己的秘密基地。
球營裏還有舒適的大浴缸,泡過澡,感覺渾身的疲憊一掃而空。我披著新洗的長發,坐在床邊,這時候聽到隱約有吉他聲傳來。
Jasper 懷抱著吉他,坐在隔壁露台的台階上,我走過來默默在他旁邊坐下。他把手中的整瓶cognac遞給我,輕抿一口,帶著焦糖味道的濃鬱酒香在舌尖炸開,徐徐在胸腔綻放,整個人瞬間暖起來了。這就是我為什麽獨獨偏愛Cognac(幹邑)。相比之下,威士忌有些太輕,伏特加又太急,幹邑不緊不慢剛剛好。
看來,我和Jasper在酒的喜好上也頗有緣分。
“Baby, take my hand
I want you to be my best friend
'Cause you're my Iron Man
And I love you 3000
Baby, take a chance
'Cause I want this to be something
Straight out of a Hollywood movie”
深夜裏,Jasper的歌聲溫柔又舒緩,就好像有一支羽毛在心上輕輕拂過。
我仰著頭看著浩瀚的星河,在想,銀河如果有聲音,會是什麽樣的旋律?
許是往後仰得太過用力,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這時候感覺一隻有力的手掌攬住我的肩,咚咚的心跳,寬厚的胸膛,青草的氣息混合著Cognac的味道,我的心有些飄。
“你在看什麽?”Jasper 問。
“我想再多看幾眼星空,在這什麽都善變的人世裏,我想看一下永恒。”
我轉過頭看著他的眼睛。
頓了一下,我說,“謝謝你對我和小念那麽好。”
“要謝就謝它”,他用另一隻手指指天空,“謝謝它讓我終於找到你了。”
終於?找到?
還沒等我仔細想清楚這兩個詞的意義,嘴唇已被溫柔地覆蓋上。他低聲喘息著,眼角都豔麗地泛起紅暈,微微地眯了起來。他離得那麽近,嫩紅的舌尖舔過豐潤豔麗的唇瓣,肆意又放蕩,從齒間泄出的粗沉喘息仿佛帶著溫度,燙紅了我的耳朵。
啪嗒,手中的酒瓶倒在草地上,琥珀色的酒灑出來,映出一輪滿月。
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球營的表麵已經霧化,原來在裏麵看向外麵是如此清晰。
我看著漫天的繁星,和閃著星星的這雙深邃的眼睛,他俯身凝視著我,把我的手心放在嘴邊珍重地吻著。
他的擁抱很有力,像是要把人捏碎在懷裏,全身的細胞都已經被他的臉和他的味道擄獲。被吉他琴弦磨出繭子的指肚有些粗糙,揉搓在皮膚上的觸感讓整個人都麻酥酥的,汗水讓他白皙的肌膚泛著珍珠般瑩潤的色澤。
我感覺心被重重拋向空中,又輕輕柔柔落在地上。
臉頰和胸前都暈紅成一片。有一把獵槍在心上砰地發射,原來兩個人一起抵達終點的感覺是那麽棒。
天空如墨 ,也如煙火。
《十》匪夷所思的詭異夢境
回到多倫多,生活回複以往,一切都好似照舊,一切又在悄悄地變化著。
小念每天上學,課後去學擊劍和鋼琴機器人編程。我每天一大早還是舉著咖啡擠地鐵去上班。隻不過最近我的上班路線有些變化,因為公司與LC有一個大型合作項目,需要派駐一個精幹資深團隊ON SITE,作為老板考慮的第一人選,我和兩個助理以及策劃部的同事五人小組就這麽把辦公室挪到了LC公司。
我們小組在LC公司對接的就是Jasper直接統管的部門,連辦公室也都是無縫銜接在一起,我和林漢洲Jasper正式成了朝夕相對的同事。
進駐LC公司前,我們一行人都簽了保密協議,林林總總條款很多,雖然沒有明文規定禁止辦公室戀情,但是在這樣敏感的節骨眼上,不想惹任何不必要的麻煩,我和Jasper並沒有公開戀情。
就連月童,我也隻字未提。
好姐妹真是心有靈犀,連秘密也都同步。
要不是某天我在Lisa姨的家裏見到月童,這個小妮子還不知道要保密到多久。世界真的很小,月童的戀愛對象居然是LISA姨的兒子!想著她不久前還信誓旦旦地準備大展拳腳搞定她眼中美味的海鮮飯Jasper我就想樂。
Lisa姨的兒子Jason比我們差不多要小個5、6歲,現在還隻是一個沒畢業多久的社會新鮮人,一向性感成熟的月童居然和這麽年輕的對象掛上鉤,我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早就知道Jason在攀岩館做兼職教練,但是並不知道原來他口中頗有些挑剔難搞的學生就是月童。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追溯起倆人確定關係的契機,還是有次月童在練習過程中不小心扭傷腳腕,Jason把她背上車又送她去醫院,之後還特別照顧了她一陣子。因為月童對食物很挑剔,他還特別在家裏做好飯送去月童家,風雨無阻。有次大雨不小心跌倒在門口修路的水坑裏,渾身泥水,懷裏的飯盒卻是毫發無損,熱氣騰騰。
還有一次為了給月童搶購限量款的T恤,Jason在大雨中整整排了一晚上的隊,結果之後高燒三天,還是月童幾天看不到他打到家裏才知道的。
你知道麽?月童說,“我坐他的車才知道,他幾乎把我關注的Spotify頻道的所有歌都Download了;我罵他,你難道是偷窺狂麽?他還關注了我IG裏麵推薦的所有畫廊和餐廳,甚至打卡了我在Facebook上造訪過的周邊小鎮拍過照的每個背景,自己把兩個人的照片拚接在一起。而這一切,他從未透露,還是我自己偶然發現的”。
在月童的描述裏,我腦海裏試圖與平時見到的那個略顯叛逆不苟言笑酷酷的大男孩拚到一起。也許這世上,所有人都會有不為人知的隱秘一麵吧。隻是,這一麵,會展露給最親密的那個人看。
月童幽幽地說,“唉,我一直也在矛盾,和比自己小這麽多的男孩子談戀愛,現在年輕,他喜歡我;等他年齡大了,而我不再年輕,他就會喜歡小姑娘了……可是又一想,事情不都是兩個方麵的麽?難道說我找一個比我大6歲的男人,等到結婚若幹年後,我人老珠黃的時候,他就一定不出軌?他就一定百分百一生隻愛我一個?而比我小6歲的男人若幹年後就一定會出軌?我想也未必吧。”
“在我看來,倒是覺得姐弟戀很好,”我說。
“成熟的姐姐早已經曆了一些年輕男孩還沒有接觸的人事物,年上姐姐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更成熟,相對於和弟弟同齡的女生或者比他小的女生,姐姐對待很多問題的看法可以給予年下弟弟比較中肯的建議和意見呢。”
月童點點頭,抱著膝蓋一臉甜蜜,“Bingo! Jason就說過我不僅僅是他的女朋友,有時候又甚至扮演著他的朋友,前輩,知己或者人生導師等角色;他很感謝我會更成熟更理智的幫他去分析一些問題,在他的人生選擇上給予多一點的建議,也給他了更多的理解和支持”。
我看著沐浴在愛情中突然變成渾身散發粉紅泡泡軟萌妹子的大女人月童,感慨愛情的魔力真的很神奇。
而我和Jasper之間,又何嚐不是呢?
拋開世事套給我們的約定俗成,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為了什麽呢?是去經曆和享受。無,則努力追求,有,則盡情享樂。合,則來,不合,則散,這是簡單卻正確的道理。
我想我們四個人都很明白這個道理,不,應該是五個人,還有Lisa姨。
其實想當初之所以與LISA姨熟絡,劇情十分狗血。
Lisa姨住在我對麵,我們上下班時間幾乎相同,每天出門等電梯幾乎都能與她碰麵,印象很深刻的是幾次見到Lisa姨都是離開家門前跟老公kiss goodbye。中年人的溫柔愛情讓我徒生向往。
有天Lisa姨忽然神情慌張跑出來敲我的門,看她的樣子有點被嚇到,嘴唇和手一直在抖。
跟著她走入她家我也大吃一驚,房間裏麵的家具電器幾乎都不見了!她一邊顫抖著一邊在查銀行信息,發現存款也被轉走了大半。
難道被打劫了?後來才發現,元凶居然是Lisa姨的老公!
It’s always the husband.
這件事讓我極為震驚,因為我們整棟樓幾乎都對Lisa姨和她先生的好感情有印象,每天幾乎都能看到他倆手挽手散步,去樓裏的GYM也時常碰到他倆一起做運動,上下班也總能看到他倆一起的身影。就算是事發當天,還看到Lisa姨的老公早上跟她照例溫柔KISS GOODBYE。
那段時間Lisa姨非常低落,一向信任的枕邊人居然可以如此不露聲色地殘忍絕情,倆人幾十年看似溫情美好的婚姻簡直就像個笑話。
感情中遭遇如此奇恥大辱又不好大張旗鼓哭訴,連親生母親都以為她此生已完,如果傳出去,別人會怎麽想,親友一定勤加白眼踐踏,埋怨哭訴隻會加重自己的煩惱,於事無補,Lisa姨決定不再抱怨。
Jason那會兒剛剛去其他城市讀大學,Lisa姨怕刺激到他,在每周與Jason的電話裏,她隻字不提這個家庭驟變。
生活的磨盤很重,你以為它是在將你碾碎,其實它是在教會你細膩,並幫你呈上生活的細節,避免你太過粗糙地渡過這一生。
Lisa姨想通了。她換掉門鎖,聯絡了警察保險公司律師銀行,甚至私人偵探;買了新的油漆,自己動手換掉家裏牆壁的顏色,訂了時尚小巧而簡單的家具;甚至把衣櫃裏的衣服都清減了,以前因為迎合丈夫的喜好,搭配他的領帶花色,那些裙裝都被Lisa姨打包捐掉了。
不抱怨,也不自怨自艾。Lisa姨讓我看到了一個人深到骨髓裏的成熟。
那段時間我時常邀請Lisa姨來我家飲茶吃點心,一來二去Lisa也把我當成親女兒一樣,時常主動要求承擔照顧小念的責任,讓我有時間透透氣。
我跟Jasper感歎,Lisa姨是一個內心無比強大又溫婉大氣的女人,月童真的很有福氣。
他把我攬入懷裏,親吻我的額頭,輕聲說,如果她在,你也會很喜歡她的。
我知道他說的是誰。親親他的臉頰,一時間忽然有些心疼;我把他的手拉過來,“你知道麽?有的時候我們愛的人雖然離開了,但是誰知道對於她來說,是不是又一個新的開始呢?未來派先生,難道你不相信世上會有輪回或是平行宇宙麽?”
Jasper臉上浮現了一個有些奇怪的表情,若有所思,又意味深長。
他摸摸我的頭發,“科幻小姐,小念說你時常會做同一個夢?是什麽?”
“想聽麽?”我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在Jasper的腿上,開始描述我的夢。
這個夢境太過於真實,以至於我根本無需努力回憶,所有的場景都真切得曆曆在目,也是為何我很想講給Jasper聽,想讓他幫我分析為何這麽多年我時常做同一個夢,最近這個夢境又突然變異成這般不可思議的離奇場景。
還是那條鄉間高速公路,我的車依然停在路邊,
隻不過這次我的呼吸聲音很大聲又沉重,走路非常緩慢,摸摸自己的頭才發現我整個人都被包裹在厚厚的防護服裏麵,戴著巨大的透明麵罩頭盔。
還是那個小女孩,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路中間。對麵的那個不是小熊,而是我的認知裏從未見過的樣子,它沒有眼睛,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塊沒有虹膜和瞳孔的組織;兩雙麵孔,橢圓的身子,皮膚透著一種詭異的磚紅色,腳異常粗大,有腳趾,很多,就好像老樹根一樣盤踞在一起。
不知為何,心裏有個使命感,總覺得小女孩的生命受到威脅,想要救她。奇怪的是,她沒有穿任何防護服,還是那身藍色的裙子和白色的帽子,單薄瘦小,就好像一個藍妹妹。
可是當我觸及到那個小女孩的時候,才發現,她隻是被投射出的四維立體影像。這時候那個奇怪的生物轉過來麵對我,我才發現,他的身體上詭異的紅色是皮膚下的黏膜組織,還沒等我看仔細,一股強光射來,雖然在夢裏,皮膚和眼睛的疼痛感卻那麽真實。
沉浸在講述夢境中的我,並沒有察覺,Jasper的神色變得非常暗沉,手指不由自控在微微抖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