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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發信息給我,是一首很長的詩,情深意切,催人淚下。
我問媽媽,這是你寫的麽?
她說是的。她說,清明節了,我好想我的爸爸媽媽。
外公要是活到今天,應該98歲了;外婆正好100歲。
我說,我帶你去給他們掃墓吧,帶上鮮花和水果;你和他們聊聊天,坐一會兒。
媽媽想了一會兒,回複我,我還是不去了。
我一個人坐在墓園裏,看著周遭沉默又寧靜的一個個墓碑,想著他們無論生前多麽功成名就,精彩紛呈,現今隻不過千篇一律的名字,刻在冰冷的石碑上。雖然每塊石碑前都準備了石頭花樽和擺放祭奠的位置,裏麵基本都是空空的,偶爾會有幾個,放著空的紅色塑料杯,不知是祭奠的人敬獻的酒水還是飲剩的空杯,落寞得很。
想著我們的這個世界,人們還在瘋狂地買賣房產、股票、基金;電視上希拉裏和特朗普在唇槍舌戰;敘利亞的戰火依然紛飛;追求金錢名利,永不停歇。而往生之後呢?也就是那麽一個小小的方寸之地,再無更大作為。
很是感慨。
我的外公8年前過世。他出身書香門第,除了自己是教師外,父親也是一名教師。他年輕的時候很傳奇,以遼寧省前三的成績考入東北師大,畢業後在郵電局工作,抗日的時候還做過地下黨,當過兵,後來做教師一直到晚年。得過急病大口吐血,經曆過兩個幼子幼女相繼離世的悲痛,愛妻的離世,他平靜以待,全都扛過來了。
外公才華橫溢,寫一手好文章,好書法。為人豁達大度,性格開朗。飽覽四書五經,天下好書。五個子女中,有三個都是老師,大學教授。他和外婆從我小時候就搬過來和我們一家人居住,已經快三十年。他的房間的牆壁上是一整排的書架,每天外公都堅持閱讀,寫作。他是一個十分熱愛旅行熱愛新事物的人。八十幾歲的時候還在登泰山黃山,去香港澳門。學習用電腦,用IPAD看新聞,在九十高齡的時候還專門寫詩慶祝一些國家大事,後來視力退化看不清楚東西,就讓媽媽給他一篇一篇念我寫的博客。
外公的一生並不一帆風順,文革時遭受殘酷迫害和不公正對待。但是他依然如此熱愛這個國家,熱愛黨,心存感激,心裏毫無一絲怨恨。如此胸懷和氣度讓我非常敬佩。
外公和外婆恩愛非常。年青的時候因為外公常年在外教書,聚少離多。曾是滿族皇室正黃旗格格的外婆一個人起早貪黑如同男人一樣的下地幹活,養豬、雞鴨,照顧五個子女。外公是獨生子,外婆還要擔當侍奉公婆的重任,辛苦異常。
年青時,外婆從不讓外公做任何家務,難得回家都是好茶好飯伺候。到老了,他們晚年的時候,換外公伺候外婆。外婆高血壓,腦血栓,後來又得了老年癡呆症。爸媽侍奉他們多年,外公也幫忙給外婆喂飯洗衣服,講故事給她聽。外婆離世那天,外公坐在床邊,打著拍子,伴隨她一首接一首地唱她最喜歡的歌,在外公的歌聲中,外婆安詳離開。
外婆離世後十幾年,外公生病後在醫院離開了我們。他在彌留之際,輕聲地說,永別了,孩子們。他跟媽媽說,趁著我的身體還有熱氣,你趕快把我抬到擔架上,等到我去了,身體就僵硬了,你們抬不動了。
他甚至連走的那天都要挑一個好記的日子,清明節,外公是多麽愛我們每一個人。
溫柔的,小心翼翼地愛著我們,祝福著我們。
離開墓園的時候,我開車在墓園中緩慢行駛,一圈一圈,這個城市快進入春暖花開的時節,風都變得柔和很多。
我看著這些寂靜但是密集的一個個石碑,默默站立;遠處是深藍色的天空,白雲被一層迷霧遮擋;看不太清。但是湖中噴泉的水花高高躍起,有魚躍龍門的輕盈,這時候,陽光從雲層背後透出,折射在水花上,形成一道彩虹。
我想起一首詩:“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卷雲舒。”
在那個我們都會去的世界裏,也會有這樣美的彩虹吧。
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這就是墮落的根源,違反人性本能,確還自律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