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涼好個秋

我病了。

一向自認身體強壯如牛的我，終於也在這次大病潮中無可救藥地被大浪卷起，又重重拋下。

每天的自己好像遊魂一樣，耳朵嗡嗡響，臉好像帶著一個木質的麵具，鼻子火辣辣地疼，整個頭昏昏沉沉，有種夢遊的感覺。

每天夜晚隻能期盼藥性發作後才能睡個好覺。等待藥性來臨的時候，在網上閑逛。

習慣性地打開一個人的BLOG,看他拍的照片，看他是怎麽過聖誕節，看他25日在紐約街頭的街拍、各式各樣的彩燈、薯條漢堡午餐、街頭賣藝金發小男孩在拉手風琴；看著一張笑臉，是一個雪人的彩燈，不知為什麽，淚流滿麵，上麵寫著，親愛的，聖誕快樂。

親愛的，聖誕快樂。

現在的我，很幸福。2000年的我，也很幸福。2007年，我讓你很不幸福。而我，依然很幸福，雖然我也付出了代價，是一輩子無藥可救的代價。

我給一個單身女孩子的博客留言，好好享受你的單身生活，你給，你得到；你快樂，你擁有。誰也拿不走。

可是，我拿走了你的幸福；那些堅如磐石的承諾、那些亙古不變的許願、那些恬美寧靜的日子；刷的一下，被毫不留情血腥殘酷地生生抹掉。

我曾經很心疼地說，我恨她，恨她就這樣離你而去，絕情而無義，讓每個夜半醒來的時分，你蜷在被子裏，緊緊抱著膝頭，覺得非常寒冷，極度絕望。

你平靜地聽我說完，看著我的眼睛，說，這不算什麽，你給我的，是她的幾萬倍。

我想起《東京愛情故事》，當完治終於可以一個人非常利落地完成所有的業務，當他可以大聲而不害羞地和所有陌生人SAY HI的時候；當他的人生到達另外一個高度，可以和她並肩奔跑的時候；可是莉香，卻再也不見了。

現在的我，比起21歲的那個青澀的丫頭，變了很多。我學會了忍耐，學會了如何體諒；學會了寬容，學會了如何更加獨立；學會了不粘人，學會了如何接受任何的變數；學會了溫柔，學會了如何去討好一個人；而那個牽著我的手走入這個門的人，卻再也不見了。

你對我說，這麽多年，你在很多人之間遊走，每一次，每一段感情，你都在刻意去尋找和我不一樣的人；是完全不一樣的人。而我呢，這麽多年，在人群中可以一下子吸引住我，攝入我的眼眸，卻是和你極其相似的人，非常相似的人。而這樣的人，是永遠不可廝守終身的；是要永遠掙紮在煎熬中的。

這是你給我的債，這是我欠我自己的債，可能要用一生來償還。

《讓子彈飛》，我看了兩遍。裏麵的湯師爺一生追求錢財，最後死在錢堆裏。他對張麻子說，有兩件事，我騙了你。可是最後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就生生斷了氣。

有些心疼愧疚的事情，小事，老天也會不給你任何機會彌補的。

那一年你過生日，我很想給你做一桌子的菜，你最喜歡吃我做得菜；可是那天沒時間，就全部都是叫的外賣；非常油，很難吃。那是你和我在一起過得最後一個生日。我再也沒機會給你做一桌子的菜了。

你大老遠跑過來看我，因為要給我驚喜，出了那麽大一個事故，可是我那時候心不在焉，又不耐煩；你拖著隻有一半可以行動的身體轉三部車，花了三個小時的時間去那麽遠的地方麵試。沒有告訴我。我應該開車送你去的。

我們在多倫路的那家戶外用品小店，應該報名去四姑娘山的，應該參加那個俱樂部的，應該買那個紅色的是我身高一半的包，應該說走就走的。

十年後，會有人說我知性而優雅，會有人說我聰明而善解人意，會有人說我上進而勇往直前，會有人說我文雅而彬彬有禮，會有人說我大氣而落落大方；隻有我知道，這些，都是你教我的。而我的優秀出色，不及你的一半。

沒有誰會給誰人生中最好的青春年華，我們給了對方，給得無怨無悔，給得心甘情願；這就足夠了。

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很想要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慘烈又讓人灼傷的那種。看到每一樣東西，每一個景色，人生中的每一段經曆，都會觸景生情，會撕心裂肺地難過，會永遠想念，會用一輩子去回味而思念。

那是21歲時候的一個傻丫頭，為賦新詞強說愁。

現在31歲的我，閉上眼睛，卻道天涼好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