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四月,我拜會了一些中國漫畫家之後,就開始逐步實現我的承諾。我向墨爾本老牌的中文報紙《大洋時報》老板建議,開辦了《漫話漫畫》專欄,試圖通過這個平台向澳大利亞的中文讀者介紹中國漫畫家和他們的漫畫。試圖通過這個平台打開澳中在漫畫領域的合作與交流。
十四個月過去了,每周一期,從來沒有間斷過。稿件除了我自己寫,還有來自中國漫畫家和世界各地的網友。《文學城》裏的高手江上,阿堵,群思等都有大作。令專欄錦上添花。我陶醉其中,為自己編織一個“漫畫夢”
什麽是漫畫?自中國發生了一係列的事件之後,我開始關注西方媒體的漫畫專欄,我找到了自己的誤區:輕易就想打開澳中漫畫的合作之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現在不可能。他們是兩股道上跑的車,隻能是越走越遠。
如何引導讀者,必須先從自己“開刀”我向文由阿森約稿。希望他能寫出一篇有力度的文章。立場堅定,是非分明,有穿透力一直是阿森的強項。他的文章《這也是漫畫?》直搗要害。
讀完阿森的文章,我不禁捏了一把汗,按照寫之前的約定,這篇文章我要轉給中國的漫畫家。這個阿森,將了我一軍,一點麵子都不給。暗自裏我又不得不承認這篇文章的分量足已給中國漫畫界敲了重錘。
文中批評的中國漫畫家鄭化改是我的朋友,我們有共同的家庭背景和軍人的經曆。他是一個正直純樸,對事業精益求精的人。也是給《漫話漫畫》專欄供稿最快,最多的中國漫畫家。
我覺得應該聽聽澳大利亞漫畫家的意見。我選擇了在墨爾本《太陽先驅》報的漫畫專欄畫家 MARK KNIGHT 我準備了幾個問題就和我的同伴簡愛一起和“騎士”馬克有了一次不同尋常的約會。
介紹墨爾本太陽先驅報 Herald Sun 專欄漫畫家馬克耐特 Mark Knight
簡愛
澳大利亞中文報紙“大洋時報”“漫話漫畫”專欄的醜女對漫畫和漫畫家們有濃厚的興趣和深入的了解,最近她請阿森寫了一篇文章,名為“這也叫漫畫”?意在批評國內的一些漫畫家們仍在為政府歌功頌德,失去了漫畫辛辣諷刺,“挑毛病”的特點,為了對比,我們選了幾張澳洲報紙墨爾本太陽先驅報專欄漫畫家馬克耐特的幾張諷刺澳總理若凱文的漫畫做比較,為了爭得馬克本人同意,也借此機會了解澳洲漫畫家和漫畫係統的運作,我們特意預約了馬克和我們談談。
馬克的自畫像
馬克在給我們簽名
馬克是有名的報紙專欄漫畫家,從 1987 年開始,墨爾本太陽先驅報每天都登一幅馬克的漫畫,而且排版在很前麵,經常在第五,六頁就是他的畫,占四份之一的版麵,很是醒目,他的畫主要涉及政治,經濟和社會問題,筆墨辛辣,從不手軟。
通過報紙的熱線郵址,僅兩個郵件,我們便聯係到了馬克,他表示願意和我們見麵,這真使我們喜出望外,為了使自己有所準備和充分利用時間,醜女還特意擬好要問的問題,於是我們在周二下午三點來到墨爾本太陽先驅報的總部大樓,接待員通知馬克後不一會兒馬克便親自下樓來接我們。
馬克的全名是 Mark Knight, 也許是因為它的姓 Knight 在英文中是“騎士”的意思,我想象的他一定是很高大的,沒想到來到我們眼前的卻是一位小巧的,看上去挺精明強幹的年輕人,說年輕,他看上去有三十好幾最多四十出頭的樣子,但比我和醜女想象的要年輕得多,所以我說他年輕,他穿一件深色條子的襯衫,配一條棉製的休閑褲,看上去很隨意,友好。
和我們一一握手後,馬克帶我們上樓,他的辦公室在 11 層,出電梯進一道門拐了兩個彎,我們便到了他工作的空間,我們有點吃驚,他的工作室和同層樓的所有員工一樣,沒有什麽特別,如果是在中國,我想象他這樣的名人一定有自己豪華的單間辦公室了,後來從談話中知道他有秘書,卻沒有自己的辦公室,這是一個開放式的辦公樓,每個人有自己的辦公桌和空間,每個人的空間用不高的隔板隔開,站起來可以看到整層樓的工作人員,沒有私密性,我們在這 邊說話,隔壁的人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我感覺唯一不同的是,馬克的窗子對著的是好風景,可以看到市中心的高樓大廈和亞拉河。
話談開來,我感覺到馬克是高興見到我們的,估計以前從來也沒有哪家中文報社的人來采訪過他,對我們對他的關注和欣賞,他也很高興。
若凱文對金牌後麵價值的反映
我們問他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麽是漫畫家?漫畫家與其他藝術家有什麽不同?馬克說,漫畫家,就他自己來說,是以一種諷刺幽默,經常是負麵的角度來解釋事情,對他來說,解釋政治,我問他漫畫家是不是需要特殊的眼睛,為此我特意做了一個望遠鏡的手勢,馬克笑了,他說,是的,漫畫家需要從不同的角度看問題,斜著看,側著看甚至倒著看,對他來說,對每一個政治家,他都要找到一種模式來代表他們,比如說,前維省省長傑夫肯尼特,因為他這個人比較傲慢自信,似乎很有權威,馬克就用了一個公雞的形式來代表他,漫畫中的傑夫,都是挺著出奇大的胸脯,頭上有雞毛,在最後傑夫競選失敗的時候,他就畫了一頭被砍掉的公雞,身子還在蹦達,頭已經沒有了,鮮血淋淋;再有就是前澳洲總理霍華特,他喜歡每天早上走路運動,於是馬克筆下的霍華特總是穿著運動衣褲,又比如現任澳洲總理若凱文,因為他會說中文,在中國訪問時收到中國人歡呼,於是他便給他穿上毛式的中山裝,經常做一些毛式的手勢,等等。
若凱文身著中山裝
我們又問馬克,他如何掌握界限呢,諷刺到什麽樣的地步才算過線了呢?報社有沒有給他設框架呢? 馬克說沒有,報社完全給他個人自由,他說他知道不是所有國家的漫畫家都有他這樣的自由的,比如說中國,至於諷刺批評到什麽地步,這就要看個人的道德自覺了,我們在這樣一個自由的社會裏,但我們不能 濫用 這個自由,他說, ” 我是有責任的 “ ,不公正地取笑人家,侵犯個人隱私,人身攻擊,等等,這些都不可以,再說,如果實在出格了,他的上司編輯會跟他說的,太尖刻,有法律問題等等,但這種情況不多。我們又問他,在他畫漫畫之前,他是不是要做很多閱讀,了解政治,政策,時事等,他說是的,他每天要看很多資料,上網搜尋,閱讀,等等,比如剛才,他接著說,在你們來之前,我還在看電視新聞,反對黨有了一位新的領導人上任,接著他跟我們說了這個人的大概的來曆;醜女問他: “ 你這樣畫政界人物漫畫,有沒有碰到過麻煩 ” ?馬克說,偶爾會有,他說前一段時間一個反對黨的議員就不喜歡他的畫,但他沒有直接給馬克打電話告訴他,而是通過他們在堪培拉的記者,讓他告訴馬克說他的畫 “ 太過份了 “ !讓他 ” 小心點 “ ,也有讀者給他寫信的,對他說不喜歡他畫的誰誰等,但大部分讀者和很多政治家喜歡他的漫畫的,有的馬克認為有點 ” 痛 “ ,然而他們並不在意,還收藏他的漫畫呢!大約 70% 是正麵的, 30% 是負麵的,馬克說。我們問他,對讀者負麵的意見,他有什麽感覺,怎麽看?馬克聳聳肩,不以為然地說: ” 這是工作的一部分,也很好玩 “ 。
馬克從小就喜歡畫畫,在他小時候,父親經常給他畫飛機,火車,士兵,小動物等,我父親 ” 畫得還不錯,很有立體感 “ ,他說,是父親讓他喜愛上畫畫的, ” 我從來不覺得無聊 “ ,馬克說,別的孩子有時候對父母說 ” 太無聊了 “ ,我有我想象中的朋友,那就是畫畫,畫畫給了我這一輩子無窮盡的樂趣, “ 我最初的一些漫畫是我的家庭成員和他們的個性,聖誕節,生日聚會,等,我隻是勾畫我所看到的,結果我家裏的人看了卻大笑不止 ” ,他們互相傳遞我的畫, “ 你看這個 ” ,他們會大笑, “ 這使我第一次體會到了漫畫的作用和力量 ” 。
“ 我家不是漫畫出身,而是水管工出身 ” ,馬克的爺爺,爸爸和哥哥都是水管工,學校放假時他都是幫父親幹活,可是一回到家裏,他便呆在自己房間畫畫,中小學的美術老師對他也有影響,馬克記得 10 年級是美術老師帶他們去美術館看畫展, “ 我象是進了天堂 ” ,他說,他經常坐在畫前臨摹,後來還是他的美術老師鼓勵他,讓他多看印象主義繪畫,用感覺和色彩去畫。
有一天,學校開始一門新課 - 時事 (current affairs) ,課堂前黑板上訂著一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漫畫,雖是漫畫,但畫得很詳細,看上去也很好笑, “ 從那時起,我便開始注意時事,政治和政治家們,私下畫他們的漫畫 ” 。
中學畢業,有一天,馬克的媽媽約了當時 “ 悉尼早報 ” 的美編,帶馬克與他見麵,美編看了馬克的畫,認為他有前途,但要他六個月後再來,當時報社的漫畫家給了他一些建議,讓他用鋼筆畫,畫電視上的人物,畫政治家,臨摹其他卡通,然後發覺和形成自己的風格,從那以後,馬克就經常去悉尼早報的美術部,給他們看自己最近的作品,結果,就是因為馬克的執著,悉尼早報最後聘請了他做漫畫實習生,就這樣,馬克一步一步走上成功之路。最後被墨爾本太陽先驅報聘請做專欄漫畫家。
馬克對中國屏蔽媒體的批評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我們和馬克已聊了一個半小時,臨走醜女送了一本中國漫畫冊給馬克,馬克則給我和醜女各一本他發表的漫畫集並在上簽了名, ” 騎士 “ ,我看著那 “ 騎士 ” 簽名,覺得他的漫畫真有點 “ 騎士 ” 的風格,騎士是伸張正義的,拿著劍,騎著馬,朝不正之風猛衝刺。
聽完“騎士”的一席談,我感慨萬分:
社會製度不同,媒體的喉舌作用天壤之別。要說鄭化改的漫畫是故意拍“馬屁”是不公平的。要譴責的,要追究的是專政製度,中國漫畫家的創作空間狹小,在夾縫裏求生存那可能有蓬蓬生機。
藝術家是一個民族自由的靈魂,有很多的畫家,演員,作家隻是一種職業。真正的藝術家,媒體工作者在一種特定的環境下,就是一麵旗幟,一種精神的象征。而在這種時候,一個藝術家,就必須具備捍衛自由,民主和人權的勇氣。僅從這點來講:中國缺少漫畫家。
在中國時,我也在“喉舌”工作過,但是很少發出過自己的聲音,我抗爭過,呐喊過,但最終還是選擇了逃避。來到了澳大利亞,有了自由和民主的空間,可是我們還是圍著華人的圈子轉圈。唐人街的某些文化成了澳大利亞陽光下的死角。無處不鑽,到處打洞的劣根性挖了澳大利亞健全的法律製度的牆腳,是對澳大利亞憲法的較量。這是澳大利亞政府應該引起關注的,如果無視這些,那麽,中國的今天就是澳大利亞的明天。華人的所謂媒體已經離主流社會越來越遠。
一個漠視生命的民族不可能成為優秀的民族。媒體工作者但當職業的良知,喚醒正義的責任感,如果逃避現實,逃避對社會深層的反思,甚至縱容邪惡,混淆是非,那就喪失了一個媒體工作者最起碼的道德良知。
在此,要感謝墨爾本《太陽先驅》報漫畫家 mark knight 先生能接受我們的采訪。如果真如您說得請總理陸克文先生為您翻譯這篇文章的話,無疑是對我們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醜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