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紅絲帶
又見紅絲帶。在網上得知,中原母親,民族精魂 - 高耀潔大夫的書《一萬封信 - 我所建文的艾滋病,性病患者的生存現象》將在“艾滋病”日這天重新再版。打開今天的中國新聞,沒有發現這條消息。反複嘮叨的是胡主席看望艾滋病人和與他們握手的鏡頭。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為了治療和預防艾滋病,做出了重大的貢獻。她因此而感動了中國。感動了我,感動了你。可是為什麽感動不了那些當地的官員。
認識高醫生是在八十年代,我稱她高姨。那時我剛懷孕,驚喜中有些緊張。她是中醫院的婦產科主治大夫,個子不高,和藹可親,快言快語的,手腳特別麻利。每次她到家裏來看我,總是帶著聽筒,仔細地為我聽胎心音,作必要的檢查。還教我一些孕婦的注意事項。兒子出世了,她時急慌忙的來看我們娘倆,在同產房的孩子當中,我兒子顯得有點與眾不同,他頭額骨高,皮膚紅黑且平滑,她用河南話安慰我:咿!多好的孩子!別看現在黑紅黑紅,將來一定雪白雪白。果然兒子長成了曬不黑。
和我認識的當地眾多的藝術家前輩中比如:常香玉,虎美玲,陳裕德等相比,她似乎有些微不足道。我除了看病拿藥,三番五次的打攪她,竟從來沒有登門采訪。一直到前幾年,從廣播中得知她因為揭露了國內艾滋病的情況受到世界的注目,在國內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時,方才覺得應該為他老人家做點什麽。
2004 年,我和我的澳大利亞老兵俱樂部的成員們發起了資助艾滋病孩子讀書的活動。我提議:我們每個人每周省出一套“麥當勞”的錢,也許就會改變一個孩子的一生。我曾三次回到河南,希望能夠實現這個願望。可是我卻找不到她,她搬了家,電話永遠是忙音,人們談到她時似乎在回避什麽。我又輾轉找到了正在寫關於艾滋病的報告文學的作家閻連科先生,他向我介紹了有關情況後,我的心情變得格外沉重。高姨那種敢講真話,不畏權勢的精神使她在我心中變得高大偉岸。一根紅絲帶把我和高姨的心連在了一起。
前年,我的朋友,著名的攝影家薑健先生協他的作品《孤兒檔案》應澳大利亞的邀請巡回展出。在與我的暫短交談中,他說:他的這個作品將在世界展出,為河南省 1036 名 16 歲以下的孤兒募捐。他在後記中這樣寫道:我認為這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它涉及中國慈善,宗教,社會保障,弱勢群體及人與人之間的和諧等諸多問題。一定會對這些孩子的命運產生影響。出於影像工作者的本能,我想用肖像擋案的方式跟蹤記錄和見證這個充滿仁慈和愛心的行動,他將對我的人生之路產生重要的影響。我相信:在這樣一個充滿人類摯愛的世界裏,這些孤兒今後的人生之路不再孤獨和無助,他們的命運將因此而改變。
高耀潔,章詒和,馬雲龍,丁聰,薑健,我為我擁有這些平凡而在從事偉大的事業的朋友而感到自豪,他們甚至願意以生命為代價的執著,是為了喚起社會良知,這些驚天動地之舉深深震撼著我!我不禁為自己內心中的那點虛榮和自私而感到愧疚。
中原母親 民族精魂—推薦高耀潔教授新書:《一萬封信》
高耀潔教授告訴我,她所編著的《一萬封信:我所見聞的艾滋病、性病患者生存現狀》將要在國內重印,讓我給寫篇序。我近年來拍攝紀錄片,已經很少寫作;但是高老師布置的任務我義不容辭。
2006年我去河南采訪,在那春天的鄉野,一幅從未想象過的畫麵震撼了我,正如這本書中一位鄉村教師所寫的詩篇:
一望無際的原野
伸向大地之盡頭,綠綠蔥蔥
墳塋起伏無邊
內躺著艾滋屍骨,陰魂難眠
在河南采訪期間,我到過高老師到過的村莊,聽過高老師傾聽過的哭訴,在感染者家的床上睡過,見過蟋蟀穿梭家破人亡的空屋,看過無人掩埋、存放在屋中的骨灰盒。一場中原血疫,洗劫了多少村莊,留下來多少哭號,請大家看看陳偉軍先生的紀錄片《好死不如賴活著》吧,別忘了,那已經是2001年。
因為拍攝有關邢台農民輸血感染艾滋病的紀錄片,我開始關注農民賣血感染艾滋病的曆史,從而和高老師結識。這使我見證和拍攝了她老人家的工作。高老師和來自底層的感染者親如一家,她是她們在孤苦無告時可以向她求助、在她家吃飯、留宿的親人,她是中原無數感染者家庭的慈母,是那些孤兒們眼裏慈祥的高奶奶。
高老師對我們的紀錄片《中原紀事》給予厚望和支持,這部影片,現在已經有了上千份在流傳,中國衛生部疾控司、河南衛生部門官員、聯合國艾滋病規劃署,都有這部影片。原來我給它的名字是《人民的聲音》,後來改為《中原紀事》,開始構思時,我曾寫下一段話:
The Epic of Central Plains,是我設想的該片英文片名。Epic在英文中為“史詩”,如荷馬史詩,就是這個詞。荷馬是民間詩人,他用遊吟的方式在民間傳唱悲劇人生,他是我們永恒的藝術先驅。我因此希望該片當得起“史詩”的涵義,即為民間悲劇立言、給當代英雄做傳。
“史詩”一詞,中文已為當代專製君主所特有,所以中文片名用的是“紀事”。中原,是中州平原一帶,舊指河南。這裏的“紀事”,也是向司馬遷《史記》的“紀”靠攏,向曆代史官秉筆直書的精神致意。但“紀”在司馬遷那裏,原本是以編年為體,記載曆代帝王的世係政跡,我們用此莊嚴體例,記敘今日中原老百姓的痛史,是反其道而用之。
“紀”又與“紀實”相通,而本片中的好男好女,無不以舍生忘死的態度揭露真相,與謊言抗爭。這部紀實片,正是要記錄“沉默的大多數”開始說話的曆史。
這種抗爭的精神,是我在河南拍攝時的強烈觀感,也是我讀高老師《一萬封信》的深切體會。我推薦大家都來看這本書。
大學應該把這本書作為學生思想教育的必讀書,現在的年輕人,對自己愛得太多,對他人愛得很少,對民生疾苦更加缺乏了解。當然,這不怪他們,是僵化的教學內容造成的結果。
知識分子更應該看這本書,我們的社會不缺乏像高老師這樣有專業技能的學者和研究者,缺的是堅持道德良知的人。可是,沒有後者,中國又如何能夠擺脫無邊的苦難。
高老師,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十幾年如一日地擔任誌願者,投入到抗擊艾滋病這場全球性的公民權利運動裏。在中國,在瞞和騙流行的文化環境中,高老師嫉惡如仇,大愛無疆。她非凡的意誌和嗬護生命的激情,給了多少人活下去的力量。在高老師家中,我看到她在堆砌如牆的防艾資料裏忙出忙進,不禁想起精衛填海的故事:古有炎帝之小女在東海遊泳,不幸溺水而死,後化為鳥,名精衛。精衛形小力微,卻有驚天之誌,為報溺死之仇,立誌銜木填海,哪管它多麽浩瀚和深不可測。這精衛填海之意誌,便是在這危機四伏的世紀,惟一有可能讓我們民族走向新生的精魂。
附上悼念中原女孩張靜亞的文章和農民感染者楊喜成的來信,假如有可能的話,也請高老師將之收入書中,作為補錄。
悲悼中原女孩張靜亞
——紀錄片《中原紀事》下集中的小女孩病故
艾曉明
上個周末,我回到父親家,打開遺失在家裏的手機,看到靜亞的短信。此前,靜亞的媽媽曾經打我的手機,我就以張靜亞的名字存下了這個電話。短信說:
曉明阿姨您好!最近您的身體好嗎?我想告訴您,以後再不要給我們寄錢了。張靜亞已經不在了。幫助那些該幫助的人,謝謝您的關心和幫助,祝好人一生平安。
12:14:06,2007年4月12日
讀罷,內心哀痛難言,立即撥打靜亞媽媽電話,得知靜亞在呼吸困難輸氧多日後終於平靜下來,於2007年4月11日去世,結束了她年僅13歲的短暫人生。
我的耳邊依然回響著靜亞的歌聲,她唱的是豫劇《誰說女子不如男》。我依然記得在采訪她和她媽媽的時候,她說到她的理想是“長大當個醫生”,我完全沒想到的是孩子接下來說的話:“給人治病,不要錢”。
去年8月,我訪問了靜亞一家,後來這部分采訪,編入紀錄片《中原紀事》下集。此後我和靜亞一家沒有聯係,一直到今年三月,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那邊的河南口音問:你是曉明阿姨嗎?我說是,結果那邊久久沉默,繼而傳來哭聲說:阿姨,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我是張靜亞的媽媽。
看過《中原紀事》下集的朋友,該會記得靜亞媽媽麵對鏡頭的哭訴,她說:房子我可以不要,我可以租房子住,錢我可以不要,我可以在外麵打工,但是我是母親,我不能沒有孩子,我隻有這一個女兒。現在確實是沒有辦法了。
小女孩張靜亞,滿懷希望到省城鄭州看病,但她的心髒病太嚴重,需要換心,換心得幾十萬;對於在新鄉打工的父母是不可能的事。結果,靜亞在鄭州的醫院沒有得到任何治療,連心肌積水都沒有抽,就這樣離開,回到老家——河南商丘地區柘城縣受艾滋病影響的雙廟村。在老家,原來的屋子已經沒有屋頂,當年參加過賣血的親戚麵對著死亡的威脅和艾滋病的折磨。
靜亞的母親在電話中說,阿姨求你幫幫忙,給靜亞找個好醫院,讓她能得到治療,我找高奶奶,高奶奶的電話也打不通。聽著母親的哭訴,我真是愛莫能助,隻能說,我也沒有辦法啊,高耀潔老師此時被軟禁在家中,電話都切斷了。我說你已經盡力了,別的做不到,讓孩子少一些痛苦吧。
我們曾將各位朋友放映《中原紀事》積攢起來的捐款,托雙廟的朱龍偉先生給靜亞家捎去500元。接到電話後,又正好收到高耀潔老師退回的800元錢,這錢原來是希望支持高老師的工作的,高老師說她不接受任何現金捐贈。想到靜亞家庭的困難,我立即給靜亞媽媽寄去了這800元錢,還有家裏同學、同事賀年的一些糖果,希望靜亞能夠因此得到些許安慰。
不久,我收到靜亞母女的來信。第一封信寫道:
敬愛的艾奶奶:
您好!最近身體好嗎?工作順利嗎?我想給您說說我的心裏話,我是一個悲傷的女孩。
自從1998年開始,我就被病魔纏身,剛開是一直查不出病因,接著渾身上下就一直長膿水瘡,那幾年的時間是我最難熬的,因為每一個傷口都長著露著骨頭,到了夜裏,身上的傷口又痛又癢,弄得我整夜整夜睡不著覺,媽媽也無法入睡,就拿著棉花沾著藥水給我一個一個小心翼翼地擦。媽媽總是在給我擦傷口時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於是我們母女倆便抱頭痛苦起來,有時半夜我總聽見媽媽自己在偷偷地哭。想起了這個家為了我,借下了幾萬元的外債,現在連個完整的家也沒有,我有時候也想過死,可是我又想,如果我死了,爸爸媽媽應該怎麽辦?爸爸為了我整天早出晚歸地拚命掙錢給我看病,媽媽為了我,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媽媽喂了我,曾經用針管在自己身上學著紮針,每次換藥、打針,媽媽都會,她現在為了我都快成了一名醫生了。我現在不能死,我一定要為了爸爸媽媽還有關心我的人堅強地活下去,我不能讓他們失望,不能讓他們傷心。艾奶奶,我的病是可以治好的,隻不過是難了些,我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想和我的爸爸媽媽分開,我不想和我的親人離開。我還想上完大學,長大了也像您一樣去幫助一些像我一樣看不起病的孩子,讓他們重新看到溫暖,看到生活的希望。我還有很多話要和您聊,由於今天太累了,一手輸著液,一手給您寫著信,有些不方便,就不和您聊了。
祝您:工作順利,笑口常開,合家歡樂,長命百歲,好人一生平安。
一個可憐的女孩:張靜亞
2007年3月18日
第二封信來自靜亞的媽媽:
曉明阿姨
您好!
首先祝您身體健康,精神愉快,心想事成,萬事如意。在您的人生道路上一帆風順。
我於2007年03月15號收到了您給我們匯過來的800元錢,因靜亞(病)情嚴重,沒有及時回信,希望多多原諒。
阿姨,今天懷著萬分感激的而又沉痛的心情在給您寫信。我的心裏有千言萬語不知改如何說起。自從去年8月份在鄭州我們見麵以後,我的腦海裏不停在回想著您的點點滴滴的愛心。我無法忘記您為我們流下同情(的)淚水。在可憐我的孩子病情時,您出錢出力為我們跑了好幾天。沒想到我們分別以後就失去了聯係,這讓我很傷心。我想盡一切辦法找您,終於找到了您的聯係方式。我就給您打電話,當我聽到是您的聲音時候,我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我好像聽到了媽媽(的)聲音在安慰我。
阿姨,我的心裏有很多話要說。可是由於我沒有文化,隻上了三年學,滿肚子的話說不出來。下麵我想說一下靜亞的情況,她的病情比以前嚴重。渾身都在發紫,晚上悶氣悶的(曆)害,不知道她還能(肢)多長時間。多虧您這次寄來的錢幫了大忙,得到了緩解。還有靜亞她還一直感覺她的病能治好,我也不知該怎麽給她說,她一直在給我說艾奶奶能救她,弄的我無話可說,孩子畢竟是孩子。
阿姨,不管靜亞給您說什麽話,請您都不要(往)心裏去,也不要有壓力。她的想法很天真。阿姨,請您放心,我會陪著她走完最後一段人生,我會讓她過的很開心。最後,我還是感謝您的關心和幫助,我會永遠記住您的。
劉運芝
靜亞去世了,這是人們可以看見的紀錄片《中原紀事》中第三位去世者。第一位是高耀潔老師的老伴郭明久大夫,我們拍攝了他在病床上,高老師在病房中照料並接待感染者的場景。第二位是我們在感染者病房訪問過的病人李長建先生。李長建是位農民,幾個月後去世;有人圍著整個村子灑上白灰,表示將艾滋病隔絕在外。他妻子承受著痛苦和歧視,獨自料理完後事,現已離開村子到城裏打工。
如今靜亞也走了。此外,影片中還有一位孩子,我們采訪他時,他的父親還在,今年我再去遂平時得知,他的父親已去世,現在他成了艾滋病致父母雙亡的孩子。
中原啊中原,文人墨客都知道這樣的說法:“問鼎中原”、“中原逐鹿,鹿死誰手”,這中華古文明的繁盛之地,你的衰敗何時開始的?你的災難和痛苦何時是盡頭?
感謝現代技術的普及,使得我們可以在紀錄片中保留這災難的影像,讓靜亞承受的痛苦和貧窮、讓血禍導致的家破人亡帶來永遠的反思和警醒。我們依然不能讓這影像獲得應該有的流通機會,但畢竟,這影像保留下來了,它屬於死者,更屬於生者。一位年輕的大學生看過影片,給我寫下這些感受:
我不是來自中文係的學生,對於政治與哲學也並不精通,更談不上有多少思想覺悟和多少時事情操,所以這篇對《中原紀事》的回應,完全是出於本人的一點膚淺的體會和感受。
剛看這段片子,第一感覺是不舒服。
從來沒有真正接觸過艾滋病的我,頭一次發現我們其實距離這種“談虎色變”的病毒如此的近;幾乎從未步入農村,一直天真的以為人間沒有地獄的我,第一次重重地被事實敲醒。
一個城市長大的孩子怎能設想——在HIV肆虐下的重災區的患者竟然可以靠每天4毛錢去維持生命;艱苦竟然可以迫使成千上萬的人以800CC甚至以上的鮮血僅僅換取45塊;病毒的魔爪竟然可以瘋狂至一家四口連一個都不放過;厄運之神竟然狠心到可以通過輸血奪去一個無辜孩子的生命,讓一個美滿家庭的幸福在一瞬間蕩然無存;殘酷的命運竟然可以把一個十多歲的孤兒拋棄於荒無人煙的冰天雪地中……
難受過後的是憤怒。
我為眾多受難者的悲慘遭遇憤怒,為造成他們痛苦的惡魔憤怒,為把自己的快樂建立於別人的痛苦之上的政府工作者憤怒,為為掩飾真相而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憤怒,為社會貧富懸殊的越演越烈憤怒……
憤怒平息後留下的是反省。
我開始明白老師的用心良苦,也許我們暫時的確對社會的不公平無能為力,但如果我們也有一天也踏入政府階層呢?我們是否應該永遠銘記自己從何而來呢?我們是否可以永遠保持一顆善良純潔的心靈呢?
我們現在不能做什麽為人民的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但我們可以盡自己的所能多了解多接觸多施舍多關懷這個社會的弱勢群體。或者當我們都做到這點的時候我們離目標也並不遙遠了……
作為影片的導演和主要拍攝者,我要向靜亞的母親、親人和小靜亞致以深深的感謝,感謝她們接受采訪並允許我們使用這些錄像。我也深深感謝每一位以各種方式回應作品的觀眾朋友,感謝從自己不多的工資中拿出錢來,交給我們捐贈給河南村民團體、抗擊艾滋病工作機構的朋友。到現在為止,朋友們捐贈的款項已經超過三萬,其中一萬五千元正在申請基金管理,還有一萬五千元,已經分別送到了影片中參與合作的四個團體,希望可以支持他們展開活動,並對病重病危者提供微薄的救助。
小靜亞,願你在天國安息!
附錄:
1、“張靜亞的生日是1997年3月17日,新鄉孟營小學六二班學生。學校已經為她舉行簡單的儀式。校長和老師親自來家慰問。2007年4月14日(劉運芝,手機聯絡方式:13523731764 ”。
2、不久前離家出走失蹤的武漢作家魯禮安先生,3月份為《中原紀事》捐來1,000元人民幣,現在本片創作組已經將此1,000元寄給張靜亞家庭,填補靜亞家庭為孩子在醫院搶救時欠下的部分費用。
問好花大姐~給大花大姐拜個早年!
祝福大姐闔家
來年萬事和順快快樂樂!
ps大姐這張照片照的真好。
我看了二遍正文,都沒有說現在你跟高醫生又聯絡上啊。。。是我心急看漏了?
PS二邊都發文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