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
我奶奶個挺高, 年輕時應該是個引人注目的姑娘。那時也不纏腳了。 順便說一句, 我見到纏腳的老太太非常之少了。 基本沒什麽印象。 奶奶不到20的時候就當家了,因為父母不在了。 唯一的男性繼承人,我小舅公才不到5歲。所以就不得不找人經來幫助持家。 這就運氣了我爺爺。 招親可能也是我奶奶父母最後的安排。 按照雙方的約定,我爺爺要在陳家呆多少年才能離開。 具體怎麽相親, 怎麽說和, 完全不知道。
這就有了我爸爸。 我爸爸比我小舅公才小五歲, 所以雖然是兩輩人,卻一起玩泥巴。所以感情很好。 這些我都不知道, 直到我爸爸病中的日子。 小舅公來看過,坐過, 也沒什麽話。 後來給爸爸砌墳,小舅公領了一批子弟過來,問我砌什麽的, 我說石頭的。 旁邊的一個表舅說,其實還是磚頭的牢靠。 小舅公發話了,就砌石頭的。 帶頭去挑石頭了。
奶奶還有一個妹妹,我叫小奶奶。 小奶奶後來說,她帶我爸爸辛苦。年紀小,抱孩子, 累得要命,我奶奶在桌上打麻將。
我爸爸在陳家第二代是頭一個,名字有個華字,所以後來的表弟都有這個字。 光小華就有好幾個,我怎麽分得清。知道是叔叔舅舅就不錯了。 這也難怪,因為我和哥哥和陳家就覺得不熟悉,不親了。 除了過年拜年, 吃酒席,一般不去。 而且春節拜年,我和哥哥都怕去。 不是因為遠,而是因為不熟悉,所以兩人經常推托,經常是爸爸去。小的時候還能蒙著我一塊去,後來我就不去了。 天大地大,不如舅舅大,所以我爸爸是去的, 而且他對陳家有感情。 病重期間,他隻要求喝陳家的水,說那裏的水甜。 我就去陳家,找到小舅公,他領著我去山泉灌水。 爸爸不在之後,我就去陳家拜年了,感覺也親近了許多。 後來難得回家了,也就拜不上年。 出國前的夏天,我和媽媽在附近的一個工地上找到小舅公,送上了四川的五朵金花 (酒)給他,告訴他我去美國了。他很開心。 這也是六年沒見了。
前年回去,想找他,結果奶奶說他們全家搬到街上了(鎮上), 蓋了樓房。 後來三姑姑告訴我,小舅公的一個兒子,善做老千,賭博贏了不少錢,就在鎮上買了地蓋了房。 我終於沒見到小舅公。
陳家的親戚十個八個愛打牌,我指的是麻將。尤其是大舅公,家裏常常牌桌開,我去拜年的時候, 他都不下桌。 小舅公對我們就熱切多了,所以我們也是在他那裏落腳。 因為是親外孫, 所以是最好的待遇,也是我最怕的待遇。 白糖雞蛋。 就是水燒開,打雞蛋,加白糖。這是人民公社時期附近農村最熱情的待客, 比如說剛上門的新女婿。 雞蛋還有多少之分。 有時三個,有時四個。 我是愁眉苦臉,欲哭無淚。 不愛吃甜的, 一個雞蛋也吃不下。 所以總是討饒,說一個就夠了。舅婆總以為我們假客氣, 沒辦法。就像受刑一樣地吃白糖雞蛋。
陳家的印象就這樣了。 多是因為爸爸的關係。 又是夢裏也會到那裏,可是景色和真實的大不一樣。
也是前年回家,理發按摩,10 塊錢。 小姑娘一問是陳家的,還和我同輩,真是表妹。覺得很不好意思。 佛家的百喻經就提到類似的問題。 一棵樹上的花,有的飄零泥土,有的隨風潛入小姐的閨房, 有的填溝壑,有的結果實。 冥冥之中,誰說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