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瘋習習
如果一個人對我說道,“我根本沒有什麽問題。”這對我來說就是一個警告信號。
------精神病專家 榮格
又一位醫生犯病了,聽到這個消息,我無奈地苦笑。 我們這裏是精神病院。如果是簡單地劃分,柵欄的一側是千奇百怪的精神病人,柵欄的另一側則是五花八門的精神病醫生。兩側的人,貌離神合,似乎是惺惺相惜;遙相對望,仿佛又同病相憐。 看著我的前輩一個接一個地犯病,作為實習醫生,我很為自己的未來擔憂,雖然我自己覺得根本沒有什麽問題。 以前的陳醫生生性儒雅,沒有什麽奇怪的愛好,閑著沒事隻喜歡在辦公室裏擺弄他的花花草草,一副恬淡悠閑看破紅塵的樣子,他說他最愛君子蘭。也許是種花種得太high了,有一天,他不停地對每個人說要把很多藥片種進花盆裏,等到春天,結出香瓜大的葡萄。他絮叨了幾天以後,就被住院了。 一向老實的李醫生有一次擰了一把護士肥碩的屁股,大喊道,“我要把全世界所有的雞肉、牛肉、羊肉用集裝箱送到耶路撒冷!…..我要把全世界所有的雞肉、牛肉、羊肉用集裝箱送到耶路撒冷!……”。那護士又羞又氣,直接撅了過去。其他的護士怒了,二話沒說一擁而上就把李醫生扭送到柵欄的另一邊。李醫生完全不服,死命地搖著柵欄,直喊著要一塊巧克力擋擋風寒。有幾個稍微有點於心不忍的護士確信地點了點頭,他真有病! 我原來的導師王醫生本是個沉默的人,平時隻愛上上網,不愛說話。即使是犯病時,也沒有隨大流說出什麽奇思妙想的話。他犯病時隻是一個勁地暴打辦公室的一隻沙發,仿佛在他的幻覺裏沙發上坐著他的仇人。他用小幅度的詠春拳悶頭捶沙發捶了一個多小時,也沒一點累。當我和其他醫生費了很大勁把他從沙發上硬拉開時,他還借著餘威把我們也捶了一通。在我們把他綁進病房時候,我們都已氣喘籲籲,氣息奄奄了,但他好像還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我們都快氣瘋了。 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發生這樣的事呢。我很納悶。也許他們太愛他們自己的事業,入戲太深了。我更願意相信他們隻是到柵欄那邊去體驗生活,去臥底,去潛伏。因為,我們都知道一句至理名言:“如果自己沒有點病,怎麽能當個好醫生呢。” 其實,這話就是我導師說的。當他義正詞嚴跟我說的時候,我沒想到那會是句讖語。 但是,我又想,如果真是臥底,他們怎麽會潛伏這麽長時間而不知道歸隊呢,難道是樂不思蜀嗎?想到這,我一邊冷汗一邊惶惶不安。 *
所幸的是,還有值得振奮的事。隨著精神病隊伍整體素質的提高,有個別老精神病病情竟然慢慢減輕了。尤其當他們看著醫生被關進來咯咯直笑的時候,我真懷疑他們是不是已經恢複了正常人幸災樂禍的本能。有的老精神病會輕輕拍著犯病醫生的肩膀,嘴裏嘟嘟囔囔地叨叨,似乎在安慰醫生想開點,如果沒人攔著,他甚至還要給那醫生把一把脈。每每碰到這種狀況,剛剛犯病的醫生往往會病情加重,更加抓狂。
不過,如果時間久了,新病人總會和老病友打成一片,犯病的醫生也會慢慢習慣於自己身份的轉變,日子也過得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這種身份的轉變也會有逆向的。有個極端的例子就是一位叫歐小姐女神經病,住院十年後竟然痊愈了。我們全精神病院受到了極大鼓舞。院長一衝動,當即決定聘請她為本院的護士長,因為她實在是知己知彼,實戰經驗尤其豐富,知己知彼。她後來確實很稱職,看著她悉心地照料那位翩翩君子陳醫生,耐心地喂飯把尿的,真讓人覺得這世界再也沒有什麽好奇怪好驚訝的了。可我一廂情願地覺得,也許正是當年陳醫生對她認真治療,她即使是在犯病階段,也會本能地潛意識地記得他的好,所以日後會化為天使報答他。 這種逆向的換位常讓我迷惑,既然如此,我們為啥還要這麽界定森嚴呢。我興衝衝地找到院長建議大家把柵欄拆了吧,讓精神病醫生和精神病病人打成一片多好啊,大夥兒本是同根生,早晚都一樣瘋,相煎何必太著急呢。 院長罵了我一句神經病。我沒跟他一般見識,隻在心裏罵了回去。 望著微風習習中遠去的白大褂,我期待著我拍著院長的肩膀,絮絮叨叨安慰他的那一天…… |
這幾篇語言風格變了。
你不會是真學心理或醫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