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天下】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一. 走318國道

文：見不得不平事

圖：見不得不平事, 拾荒者之妻
 

去年我和LP提前退休後，就動了藏新自駕遊的念頭。同學一句“最險的也是最美的進藏公路是川藏公路”讓我確定了走318國道進藏的計劃。今年在國內停留的時間長,我們就打算從8月中旬到9月中, 完成一次藏新自駕遊.

出發的前一天,辦好了到後藏所需的的邊防證後, 我倆於8月16日開著一輛本田CRV,從北京出發, 之後走川藏, 闖墨脫，拜神湖，探阿裏，訪南疆，遊甘肅，曆時30天,行程14400公裏。這期間, 我們撞折了一條牛腿,和最刁蠻的康巴藏民談賠償； 報廢了兩個新輪胎； 托了一次底把引擎底部儲油箱刮漏； 在拉薩附近兩次被公安武警抓超速, 開出坑爹罰款；在藏區兩次出現感冒症狀；從西藏下到新疆,由於海拔的變化,突然出現尿急、排尿不暢的現象；把旅遊變成了一次探險. 但有了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的思想準備,這些事就都不是事了. 這次旅行, 最精彩也是最值得記述的是在西藏的經曆, 本文涉及的就是這段.
 

頭兩天，我倆一路狂奔，經曆了因大貨車太多而非常難走的石太公路兩個小時的大堵車，跨越了幾乎完全由隧道和橋梁組成的百公裏秦嶺之路，在陝西洋縣突然看到朱鹮生態園幾個字，臨時決定出高速拍朱鹮，第二天晚上到了計劃中的四川雅安。兩天行程超過2000公裏。

出了雅安不久, 就進入318國道，路逐漸變得越來越難走.從雅安到理塘的500多公裏竟然有300公裏左右的土石路、搓板路、彈坑路. 其中的幾段瀝青路也經常是盤山路, 動輒180度的急轉彎，而旁邊就是萬丈懸崖。LP的手始終緊抓著右上方的的把手, 生怕一鬆手就會掉進路邊的深淵. 在這種路況下, 車速隻能降到平均每小時40公裏. 今年7月去內蒙東部遊到阿爾山前那段相似的路給了一次訓練，應付起來也還自如. 隻是原來的計劃全部打亂，原以為當天能跑近800公裏到西藏的芒康，卻隻到了理塘.

土石路

養路工在搶修剛被小塌方堵塞的道路

但是,正如同學所說,路雖難走,沿途風景卻很美. 早晨天有細雨。雨停後從山中升騰而起的雲霧，伴著青山、激流，繪出一幅幅美麗的畫卷. 我們隻知道川藏公路沿途風景美,但是到底有哪些風景點卻一無所知. 因此突然出現的美景常常會讓我們萬分興奮.

大渡河峽穀

離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的理塘縣不遠時道路變得好走,清一水的柏油馬路,也不再是彎彎曲曲的山道了. 我們的車速不禁加快起來. 過了一個坡, 遠遠地看到公路左麵坡上有一群犛牛,公路上左側也走著一隻. 這時是傍晚5點半左右, 是牛群們回家的時候.我們把車速逐漸由每小時100公裏左右降到50-60公裏. 接近該牛時他突然跑著橫穿馬路,這時我急踩刹車,但已來不及,牛一下撞到了車子的左側,彈了出去. 搖下車窗後看到,犛牛的右前小腿血裏呼啦地當啷著,顯然是斷了. 沒辦法, 談賠償唄. 不一會放牛女的丈夫到了. 我首先表明態度,你的牛撞了我的車,證據是牛在車上的擦痕是在車的左麵,而不是車頭. 但是由於牛腿折了,我願意賠償損失.
請給出賠償額. 對方堅持不出數,讓我自報. 僵持了一會,我隻能從後發製人改成先發製人,提出了￥300. 他自然嫌這個數太低了,不幹. 這時圍上的藏民越來越多.有人發話,牛腿折了,牛不能要了,你們把他牽回家去吧.
看到他們要訛人,我態度立馬強硬起來.表示牛撞我車,我願賠錢,提出數字,不同意可提出自己的要求,
想訛我們,辦不到. 我們馬上給北京打電話,找管得了他們的人來管. 然後開始撥打北京的電話. 說北京有人,是真也是假. 真的是LP的外甥女嫁給了一個藏族人,他的兄弟中有一兩個西藏的縣級幹部. 假的是他們在西藏,這裏是四川,管不到這裏. 但現在隻能是死馬當活馬醫.沒想到這個地方沒有手機信號,根本無法接通. 藏民也看出來了,指出了這點. 我拿著手機給他看,說你那個破手機沒信號,我的這個沒問題. 果然我的手機顯示的是在撥號.他被我弄得半信半疑.一會,我裝作電話撥通了,開始當他麵抱怨這裏的藏民不講理,想訛人,希望找人管他們一下. 然後就裝作是等電話.在僵持中時間已過去了四五十分鍾.我看他們既不肯還價,又不願放行,就進一步施壓,說你們如果願意把事情鬧大,咱們就鬧大,你會發現你陷入了一個涉外事件. 這話倒是真的,因為LP拿的是加拿大護照. 此時天已經漸漸暗下來, 對方看我們態度堅決,榨出油水的希望不大,態度逐漸軟下來.
我則再次把願意合理賠償的意願說了,希望他給出一個數字. 這時他終於提出￥500. 聽到此數我心裏暗罵,
早不說,早說早解決了,白白浪費了我們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但我臉上並沒有露出高興的表情,回了個￥400.
對方不出意外地回絕. 我一句話沒說, 回到車裏,數了￥500, 搖下車窗交給跟上來的對方.走人.到了前麵的理塘,聽當地的武警說,他們沒少挨當地藏民的坑,一次軍車撞死了一條牛,藏民生生向他們要了￥30000.
後來又聽西藏的漢人說,理塘巴塘一帶的藏民最壞,解放前是出土匪的地方.幾年前發生的搶騎車進藏的大學生的事也發生在這一代.顯然,我們的談判策略幫我們合理地解決了一次小的危機.

這天翻過了四五個4400米以上的山口. 我們在第一個山口停留時有些許的頭暈和腿軟,身體並無多大不適.
而且很快就適應了這種缺氧狀態。以至於後麵的山口都無反應.理塘海拔4014米，我依然無特別反應.
看樣子高反對我來說，問題不大. LP則反應大一些, 頭暈、惡心, 吃不下東西, 以至於讓我們懷疑這次貿然進藏是不是有點魯莽了. 好在第二天起床,這些症狀都沒了. 倒是我自己, 仗著身體好,沒什麽高原反應, 不願意聽別人提的入藏後盡量不洗澡以防感冒的建議, 堅持睡前洗澡的習慣.理塘海拔高,屋裏有點涼. 洗完後又在屋子裏晃悠了一會.睡下時就感覺不對.結果第二天早晨就出現了感冒的症狀.早聽說過在西藏感冒較危險,容易轉為肺水腫.略微有些擔心.好在症狀不重,吃點隨身帶的感冒藥,繼續向前趕路.

在巴塘附近,我們遇到了的姐妹湖,又是一陣興奮和流連忘返。

過了巴塘就進入西藏了. 進入西藏時,要登記、領條, 條子是幹什麽用的,當時並不知道. 從理塘開始基本上是柏油馬路了,車道全部為雙道對行.不過道路依然難走,很多彎曲的山路,且路上不斷有落石擋路,開起來要十分小心.快到芒康時,出現較直的公路,車速開得快起來.遠遠看到我這邊的車道上有一堆落石,一般情況下開到逆行道上躲過去就行.不巧正好對麵來一輛車需要會車,我沒有減速就直接從落石上壓了過去.隻聽噗的一聲,但並沒有引起我們的注意.幾分鍾後,前麵出現一個臨時檢查站,車子需停下來.這時才發現車輪不對勁.在檢查站旁停下來,發現車胎癟了. 檢查站的武警也顧不上檢查我們了,七手八腳地幫我們換輪胎.換好胎後就隻敢小心翼翼的往前開,生怕再破一個胎就完了.

見到芒康縣城如釋重負,第一件事就是找修輪胎的地方.川藏線上,被石頭紮破胎是常事,因此每到一個鎮市,都會看到一排排修車補胎的店鋪.我們的車胎是在側麵紮破了,無法再修,隻能買一個新的作為備用胎.在芒康,我們把隨身帶的氧氣袋充上氧氣,以備不時之需.

進入芒康前先過武警檢查站,這時才知道進西藏時領到的條子是張限速單.上麵注明了始點的的時間,一旦你到下一站用時比限定的少,你就是超速,就要受到處罰,一般是罰你在這裏等數倍的時間.我們因為換胎耽誤了些時間,否則一定會因超速而被罰. 在檢查站見到一位武警在訓斥一位司機,超速十分鍾，就讓他在這裏等100分鍾. 西藏全區的道路被劃成了一段段的，每段用時多少是固定的。而且速度限製得隻相當於最高安全駕駛速度的一半左右. 例如一段45公裏的路要求一個半小時開完. 115公裏的路給的則是3個小時. 而實際上都用一半時間就能安全走完.剛好我們進藏前後西藏出了幾次大的車禍，因此負責控製交通的武警管得非常的嚴格.
這樣在每段路上必須找點事幹,消磨時間. 以避免早到受罰. 我們不是把吃飯安排在路上，就是經常停下車拍照。好在沿途美景很多,我們經常用時比規定的還多。偶爾路上沒有值得拍照的景色，提前到達，我們就會在檢查站附近等到點後再過站.有一次早到，等到還差三分鍾時過站，還被罰等了二十分鍾. 在這種情況下,
每天能走多少路是固定的, 原定的計劃完全無法實現. 比如第四天原計劃開560公裏到八宿，結果到左貢就六點半了，一天隻跑了440公裏. 但這樣嚴格的限速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低速行駛，安全多了。

第四天在幫達到八宿的路上, 我們過了著名的72道拐



這是川藏公路的典型代表. 這天過了川藏線上最高的山口東達山，5008米. 我們沒停車，直接開過去了. 無高原反應. 一 路上落石非常多. 不斷落，不斷清. 好在我們沒有碰上因落石而堵路的事.

公路上的落石

第五天在路上聽說離波蜜不遠的然烏湖漂亮，就在那裏多停了一下.

然烏湖畔

然烏湖遠眺雪山

兩天來,感冒的症狀時有時無. 途中在一小鎮上買了些藥.據藥劑師講, 帶著感冒進藏不好. 但是如果在藏區感冒,則並不可怕, 吃點感冒藥就會好. 這不啻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果然沒過一兩天,感冒的症狀就全沒了.當晚到達波密.下一站是墨脫.因為墨脫之旅可以獨立成章,此處暫且放下,沿著318國道繼續往前走.
 

第七天從墨脫回到波密時才是下午兩點多, 這天的目的地是林芝地區的駐地八一鎮. 雖然中間要過通麥天險,
總路程隻有230公裏,再怎麽限速今天也能到了.下午4點半到達通麥. 情況立刻大變. 天下著小雨，被告知單向放行.這一等就是三個小時. 這下，當晚到林芝鎮的計劃又要泡湯. 通麥的路難走一是因為坑坑窪窪，二是一些路段狹窄，無法會車. 但是現在采取單向放行的方法就解決了會車難、會車危險的問題. 還有就是這裏號稱世界上第二大泥石流群,經常塌方,曾經有過一輛軍車被塌方的山石砸進旁邊的易貢藏布江的慘事. 不過經過了墨脫之路和大渡河至理塘間約三百公裏左右的爛路段加上路旁或是前方就是落差達千米的懸崖給人心理上造成的巨大壓力，通麥隻有幾十米落差的河岸以及隻有14公裏的長度,對我們來說已不算什麽了.
車子跟在一些越野車後麵,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在顛簸的路上盡快地向前奔波. 走了十公裏左右後感覺汽車墊了一下底. 這又不是第一次了,並沒有太注意. 但沒過多久儀表盤就開始對引擎壓力報警.依然沒有引起我們的警惕.又過一會引擎出現了噪音,才感覺情況不妙,開始擔心起來. 這時的道路非常狹窄,根本無法停車. 且天已經黑了,什麽也看不見, 隻能硬著頭皮往前開. 好在十幾分鍾後就過了通麥天險,到了排龍鄉. 趕緊把車停下來,找到手電一看,車底漏油,無法繼續往前開了.隻能就地住下.吃飯時與人聊起車子出的問題,立刻就有在當地施工的修路和建電站的工人和幹部幫我們排憂解難.又是幫著找機油,又是打電話聯係拖車.最近的拖車服務來自130公裏以外的林芝,在嚴格限速的情況下往返需要近七個小時. 價格談好是￥2500.第二天上午來拖我們.

排龍是個隻有一條街的小村子.沒有旅館,隻有為騎車走318線的人提供的青年旅社.見到我們是開車來的,床價就要比年青人們多一些.好歹我們兩人有自己一間房.旅社緊挨著易貢藏布江,落差大使得江水很急,激流與巨石的碰撞產生巨大的轟鳴聲,時刻伴隨著我們.屋外黑漆漆一片.路上時有開過的大貨車,在路上行駛產生的噪聲被一側的山坡無限放大.有一次聽到一聲巨響,仿佛巨大的山體在我們身旁崩塌了.那時給人的感覺就象是回到了蠻荒時代,人在大自然的威力麵前顯得那樣渺小、那樣無助.
 

我倆的身體素質適合旅行,旅途中仍能吃能睡. 晚上在江水的轟鳴中入睡,早晨又在轟鳴中醒來. 吃完早飯後在街上溜達溜達拖車就到了.



三個小時後到了林芝.直接拖到車行.這時在別人的提醒下才想起報保險.好在拖車司機是保險公司林芝分公司老總的弟弟,我們就是在排龍報保險也會是他來接,否則跟保險公司會有扯不清的事.引擎儲油箱底盤被石頭刮破,需要補上,車子隻能第二天取.接下來我們麵臨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沒有交通工具而需要吃住的問題.
正好一個剛修完車的支藏大學生幹部主動提供幫助.帶著我們找完吃的找住的.我們這一路,在需要別人幫助的時候總會有人提供援手,使人倍感溫暖.

住下後時間還早,我們終於有了逛街的時間.來一趟西藏總要帶些這裏的土特產回去.但一路上不斷聽說街上的土特產假貨特多,不懂很容易上當.我們就想到找一個外地來這的人,問問哪裏能買到可信的貨物.很快就碰到一個已在這裏定居的四川人.他們公婆倆因為一次旅行愛上了林芝,然後就搬到這裏.他們每年回老家一次,每次都要買些土特產回去.他老婆是開出租的,正好我們也需要,就坐著很快趕來的出租車到她們買貨的商店買了一批藏紅花、鬆茸、黑枸杞、靈芝粉、手掌參、川貝和墨脫烏木筷等西藏特產,80折.

原計劃從八一鎮離開318國道,一路向南去雅魯藏布江大峽穀,再走山南經羊卓雍錯到拉薩.但是由於限速和車子出問題耽誤了進程.我們必須在24日趕到拉薩,參加第二天開始的雪頓節.而從八一鎮取了車出發時已經是24日了.因此我們取消了走山南的計劃,直接向拉薩進發.共四百多公裏的路,預計要十個小時才能到.其實這些限速對我們影響也不大。一路邊走邊拍照，中間再吃一兩頓午飯或晚飯，就對付過來了。進拉薩時已是晚上八點半.後來聽說那天晚上晚九點就不許進拉薩了, 如確是這樣, 還真的有點懸.

待續......

[工人]

看來這種旅行有點勉強了，路況實在不好，加上刁蠻的當地人。

[龍虎老爸]

豐富的人生經曆，希望以後退休後向你們學習。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