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歲的小人（三）——怕

小人膽小，害怕的東西一大堆，但尚能勇敢地承認自己的害怕。
廚房不知怎麽混進來一隻螞蟻。正趴在地板上玩車的小人驚跳起來：“螞蟻。”哆哆嗦嗦地抱住爸爸的大腿把自己藏起來，隻伸出一個小腦袋。
媽媽隨手用tissue把螞蟻抓了扔進垃圾桶，一邊沒有同情心地想：他什麽時候見過活螞蟻了？怎麽就知道這叫螞蟻？
小人小心翼翼地探過來：“螞蟻呢？”
“回家了。”
小人鬆了口氣：“螞蟻回家了。”
後來才發現，他把會動會爬的現實中的小昆蟲都叫做“螞蟻”，而把bug, caterpillar, ant, butterfly, spider等名稱留給了美麗的卡通昆蟲。

跟媽媽去Trader Joe’s，小人得到一個驚喜，一個氣球。媽媽再奉送一個牛皮紙購物袋。“把氣球藏起來，氣球逃跑了”這麽個簡單的遊戲，小人咯咯笑著，玩了小半天。
氣球漸漸失去“逃跑”能力，小人也失去了興趣，直到無意中把繩子鬆開，氣球發出絲絲的聲音。小人驚恐莫名，發出尖叫。
寶貝居然在發抖，媽媽也嚇了一跳：“哪裏來的絲絲聲？”
小鴕鳥伸手一指。
“原來是氣球啊。媽媽告訴過你，不能把栓氣球的繩子解開。氣球漏氣就不能玩了。你看，你把繩子解開了，所以氣球漏氣，發出絲絲的聲音。”
小人將信將疑地看著媽媽：“繩子不能解的，氣球漏氣了。”
“對啊。你看，氣球越來越小了，是不是？因為氣都跑出來了。哦，不響了，因為氣都跑光了，氣球沒有氣了。”
小人從媽媽懷裏鑽出來：“不響了，沒氣了。”
“氣球沒氣就不能玩了，變成垃圾了，你幫媽媽把垃圾撿起來扔掉，好不好？”
幫媽媽扔垃圾本來是小人很願意做的事情，這一次卻遲遲疑疑地不肯動作。
“別怕，氣球不咬人。”
小人受到鼓勵，念叨著“氣球不咬人”，勇敢地過去伸出手，卻在離氣球還有一寸的地方縮了回來：“怕。”
媽媽隻好親自動手：“你看，氣球躺在媽媽手上一動不動，沒有咬媽媽，你要不要摸一摸？”
小人怯怯地伸手過來，又縮回去，搖搖頭。

小人從小非常怕電器發出的尖銳聲音。有段時間，媽媽不得不用food processor, blender, mixer或者吸塵器 的時候，都需要爸爸協同作戰，把小人遠遠抱到房子的另一頭，把中間的門關上。偏偏小人耳朵極好使，每次都能及時探測到那些東西的運行，變得極為焦躁不安，一定要過來把媽媽從那些可怕的東西邊上“拯救”出來。
漸漸地，小人意識到那些東西的好處。Blender 響，過一會兒，他就有smoothie喝。Mixer工作，是媽媽在做cookie或者蛋糕。看見媽媽使用它們，他還會緊張，但不害怕了。唯獨吸塵器，小人實在找不到它存在的理由，媽媽隻好盡量少用。
看見媽媽把吸塵器搬了出來，小人如臨大敵地拉著媽媽：“媽媽走。”
“這個小墊子髒了，媽媽要把它吸一吸，一下下就好，寶寶幫媽媽數數，看幾下能吸完，好不好？”媽媽微笑，盡量輕描淡寫。
“墊子髒了，要吸一吸，幫媽媽數數。”小人點點頭，卻在吸塵器響起的瞬間跑到門外去了。
媽媽用最快的速度吸完小墊子，關了吸塵器。
小人蹭過來，指著問：“哇怎麽不響了？哇不work了？”
“是媽媽把它關了，因為小墊子已經吸幹淨了。寶寶幫了媽媽，對不對？謝謝寶寶。”
小人臉上露出笑容：“I did it！”
“Yes! You did it.”
然而，稍後，小人在聽見吸塵器在樓上響起，還是用最快的速度衝過去抱住了爸爸的大腿：“媽媽在吸地。”
“是。媽媽在吸地，寶寶要不要去幫媽媽？”
小人遲疑了一下：“害怕啊。”
“你害怕啊？那麽，躲在爸爸身後吧。”
小人依言把自己的整個身體藏到了爸爸身後，直到：“媽媽吸完了。”
聽爸爸說起小人的表現，媽媽好笑地揉揉他的頭發：“什麽都怕，沒用。”
小人抱著媽媽的腿，害羞地笑：“害怕啊。”

小人很會“闖禍”，比如用marker到處亂塗亂畫。那些marker 申稱washable，可有時畫在木地板或者家具上沒能及時擦去，幹了就擦不掉了。爸爸媽媽每天努力收拾小人留下的爛攤子，有時頗感無力，沮喪惱火之餘就把小人叫過來：“看看，這是不是你幹的？畫畫為什麽不在畫板上畫？為什麽到處亂塗？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為什麽不記住？”
小人仔細檢查自己留下的痕跡，轉頭納悶地問：“這係怎麽回係啊？怎麽搞的？”

媽媽有事忙的時候，讓他自己玩，等媽媽做完事情再陪他。小人漸漸學會在媽媽腳邊自己找樂子，同時設法吸引媽媽同他說話。
每天，爸爸下班回家，小人聽見聲音一骨碌從廚房地下爬起來，父子倆百玩不厭地：“Knock, knock, open——”
某日，爸爸進門時問媽媽在做什麽，小人嚴肅地回答：“媽媽在忙，在幹活。”

話還說不好，小人已經開始按照自己的願望安排世界了。
如果他想自己完成什麽事情，嫌媽媽在邊上羅嗦，管東管西，會不客氣地要求：“媽媽走開。”
有時媽媽閑下來，想自己呆一會兒，喝杯水，看看報。小人過來，用手推，用頭頂媽媽的屁股：“媽媽走。”
媽媽說：“媽媽累了，想歇一會兒。”
小人拉住媽媽的手，貌似體貼：“扶媽媽走。”
到了既定地點：“媽媽坐沙發，寶寶坐沙發，念書。”
或者拉著媽媽的手撒嬌：“媽媽抱抱。”
媽媽逗他：“你自己爬到媽媽身上來。”
小人拉著媽媽的兩隻手，用腳蹬著媽媽的膝蓋，想往上爬，一次又一次地失敗，終於想到更好的辦法：“媽媽坐下。”
媽媽就近坐到廚房最高的椅子上。小人不滿意，推了又推：“媽媽坐小板凳。”
媽媽乖乖坐到小板凳上。小人一下爬到媽媽腿上，心滿意足，甜甜地笑。

小人有時很sweet，能暖暖地滲進大人的心裏。
爸爸媽媽給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打電話時，教他說：“誰誰好，XX想誰誰了。”那天媽媽在電話上和舅媽說話，小人靠過來，媽媽讓他問舅媽好，小人立刻甜甜地說：“舅媽好，XX想舅媽了。”其實他從來沒有見過舅媽。
小人不知從那裏學會唱生日歌，正好姥姥的生日到了，就讓他在電話裏唱歌祝姥姥生日快樂。過了兩周，聽說媽媽在給姥姥打電話，小人趕緊對著話筒唱：“Happy birthday to 姥姥。”
媽媽同姥姥姥爺都說普通話，所以媽媽打電話時，小人不是很感興趣。遇上爸爸給爺爺奶奶打電話，小人兩眼放光，湊近了，認真聽著，學著爸爸的方言。媽媽聽說了幾次，直到親眼見到，方才大開眼界。
小人背靠著爸爸，嘻嘻笑著，不時重複爸爸剛剛說過的短句，有時爸爸連著說幾個長句子，小人神情嚴肅起來，極力捕捉著一兩個片斷複述出來，斷斷續續，卻是字正腔圓，讓媽媽自愧不如。尤其每次說到“好格”還要像爸爸一樣點一下頭。
媽媽坐在另一邊，笑得不行。小人顯然把媽媽的笑當作了最好的鼓勵，越發起勁。
媽媽伸出手：“來，hug。”
小人快樂地爬過來，坐到媽媽腿上開始唱：“I love you, you love me, we are happy family——”一邊勾住了媽媽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