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 PART III

優施是個很有趣的人。至少是個不甘於寂寞的人。一個藝伎，卻不想僅在舞台上表演。
作為小人，他多事，而與君子不同，小人不會鬱悶，也沒有挫折感。他們計劃周詳，
細致而耐心地實施，百折不撓，逾挫逾奮。唯一的麻煩是，他們開始一件事，既不
去想後果可能波及無辜，也沒把握如果需要時，能否終止事件，或至少能控製局麵。


晉獻公寵愛麗姬；麗姬卻寵愛優施。凡事和他商量。麗姬還是有些擔心能否應付得
了三公子可畏的勢力。優施笑了。他認為擊敗太子申生，公子重耳，和公子夷吾以
及他們的文臣武將隻不過用女人耳熟能詳的三招，“一哭，二鬧，三上吊。”至於
三個公子中，向誰先下手，也替麗姬想好了，“太子寬厚，又處處為別人著想。寬
厚的人容易忍耐；為別人著想的人，會舍己從人。先幹掉他吧。比較容易。”

當晚，晉獻公和麗姬溫存之後，麗姬先來一哭(吸引注意力)，真誠淒楚動人。晉獻
公果然入彀，“親愛的，怎麽了？”麗姬慘然一笑，“太子現在很得民心，威望越
來越高。”

“這是好事呀。”

但有人說我妖媚而禍國，大王百年之後，他一定會把我們娘倆殺了，以取悅百姓。
還不如你現在就把我殺了幹淨，嗚嗚嗚。(這是二鬧)

晉獻公隻想睡覺，“沒那麽嚴重吧！”一旦男人進入這種既不耐煩，又急於妥協的
狀態，也就等於邀請婦女們得寸進尺。麗姬心裏暗笑，“優施真比士薦還高明！”
但臉色更加凝重，死灰。

“大王，太子備受擁戴，如不早作準備，怕是到時候，連您都不放在眼裏呢。”

獻公還沒有糊塗到家，“我是他父親，他既然連百姓都愛，又怎會不愛父王？”

“這可不一樣。聽別人(不就是優施嘛)說，‘仁’有兩種。對於普通人，從愛自己
的父母親戚開始，漸及他人；對於當政持國者，沒有什麽父母不父母的，百姓就是
他的父母。比如前朝商紂王，當其德衰，假設他有個好兒子，替天行道，大義滅親，
一不需假武王之手，二可延續商室皇祚。天下誰會反對？”

獻公對太子的信任就此瓦解。其後，經過麗姬的反複離間，他采取了一係列疏遠三
公子，而刻意扶持培養幼子奚齊的步驟。

就這樣麗姬在優施的指點下，每鬧騰一次，便又得勢一分。諸臣也漸漸看出，每個
新政策出台的前夜，獻公都明顯沒睡好覺。朝中秉政的三位上輿大夫，裏克，丕鄭，
和荀息實在看不下去，得開個小會，分析下情形，也商量下後麵的路怎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