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零,站在拐點上的我們
1.3 居家令 Stay Home
從中國疫情惡化到加拿大本土疫情發生,這段時間我的記憶是混亂和模糊的。開始是對國內的情況心急如焚,後來擔心身處紐約的女兒,對 COVID19在安省是怎麽開始的反倒沒有很清晰的記憶了。
恍惚之間,驟然抬首,發現一向泰然自若的加拿大人居然也慌亂起來。記得三月初的時候,在公司的一次例會上,人們突然齊齊地議論起疫情來,原因是NHL前一晚宣布停賽。NHL——加拿大國家冰球聯賽,這可是加拿大人民的最愛,沒有了NHL賽事,對於這裏的人來說,簡直像手機沒有信號,電視沒有電源一樣,沒著沒落的,渾身不自在。現在斷然停賽,事態必然非常嚴重。
在那次例會上,人們一反常態,不再討論公司的日常事務,而是七嘴八舌地預測事態的發展。最後老板說: 我們也可能麵對quarantine (隔離,這又是一個讓我牢記的詞),告訴各部門,如果有人需要"掃貨",現在可以離開。這個碰頭會讓我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會後馬上出去購物,心裏念叨著:準備兩周食品,大量囤積消毒用品,衛生紙,切記,切記!
趕到商店,在食品櫃麵前,我鬆了一口氣,哪有人們傳說的那樣嚴重?一切如常嘛。然而,當轉到清潔用品區域時,鬆了的那口氣頓時變成了涼氣,倒吸進肺裏:麵前兩排櫃子空空如也,恍惚之間,好像回到了中國文革時代。我深吸了一口氣,命令自己定住神,然後看到一個角落裏還藏著兩盒什麽東西,急忙如獲至寶地抓了過來。擺放廁紙的通道情況也差不多,裸露的貨架上幾乎空空的,隻有一些打印著 “限購2包” 之類紙條孤零零地粘在那裏,無辜地飄著。看到留在架子上還有一種大包裝的餐巾紙,我隻好搶了兩大包。——好在,這種情景隻持續了一,兩周,便恢複正常了。而我“搶購”的東西至今還躺在儲物架的角落裏,那兩盒廚房清潔劑,味道實在難聞,沒法用。至於那種大包裝的餐巾紙,做餐巾紙用很不方便,而用於我想象中的用途,又完全不可行。因為,沒過幾天市裏的給排水公司便發通知給每個用戶,嚴肅而明確地指出:馬桶用紙隻能是“toilet paper ”,任何代用品都不可以。估計有人與我“英雄所見略同”,唯一的區別是他們比我慘,家裏現存的廁紙用完,啟用了代用品,結果造成下水道堵塞。
第二天再上班的時候,人與人間的目光開始相互躲閃,如果有人無意間侵犯了某人個人領地,那人肯定心裏一陣哆嗦,臉也不由地拉將下來。昔日平和友好的氛圍被恐懼所包圍。
接下來,忐忑不安之中,我們每個員工和公司的決策層都在等待政府的動作。在這樣特殊的時刻,沒有官方的介入,個人是很難掌控自己的命運的。作為一生得過且過的我,好像從未像這時這樣關心時事和政治。
劃重點:3月17日,安省福特政府宣布安大略省進入緊急狀態。3月23號省長福特宣布安省關閉所有“non-essential business (非必需企業)”十四天。3月23日是周一,我們每個人下一步是工作還是呆在家裏,全部依賴於第二天擬公布的 “non-essential business ”名單。
第二天(周二)10點半,名單出爐。我們公司屬於“必需企業”,就是說,大家都在家呆著,我們,還是得上班。
記得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心裏充滿失望和慌亂。由於其工作性質,我無法在家上班。當時心裏充滿了懼怕,好像隻要我離家一步,就會被小小的病毒擊中。但是怎麽辦呢?我不可能因此辭掉工作吧?隻好每天硬著頭皮上班。
工作環境做了很大的調整,辦公區空調係統裝了過濾裝置,客服人員安裝安全擋板,並禁止外來人員進入。設計人員基本上每人一個辦公室,沒有十分必要不去接觸別人。如果有人在樓道裏遇見,全都自覺地“退避三舍”,謙讓至極。
但是,直至那時,口罩,口罩,口罩,防疫經驗中最重要而可行的防護卻仍無法在這裏推廣。
這裏插一句題外話。說到戴口罩,我雖然有一肚子的牢騷,卻仍然很想為我的同事、朋友和我們城市的居民說句公道話。國內的媒體,及很多國人把疫情在西方社會的傳播歸結為西方人要自由,不聽話,我覺得這樣的說法也有失偏頗。
首先,從根本上說,政府的政策混亂,執行力度差是疫情控製不利的根本原因。就說戴口罩的事情,在疫情初期,政府不僅沒有明確地提出強製要求,而且公共衛生官員及專家們還宣揚戴口罩的弊病,例如對防止病毒沒有實際效果啦;調整口罩時用手摸臉,更容易感染病毒啦;帶口罩會引起呼吸問題啦等等。大多數人遲遲不願相信口罩的作用,絕對是專家的誤導和政府的失職。
到了五、六月份,第一波疫情日益嚴重,安省各個地方政府才陸續有了強製帶口罩的要求,但這一規定還隻限製於封閉的公共場所,比如超市,購物中心等。直至十月初,省級的強製法規才推出,當然這個法規更嚴格和細致,除了公共場所外,在工作場所,如果不能保持2米距離,也必須帶口罩。
其次,確實有一些人,出於自私和偏執的原因,無視政府在疫情期的各種規定,並固執地有意對著幹。比如在多倫多就有好幾次Anti mask聚會,當然,還有各種不同的抗議,反對居家令,反對關閉學校,反對關閉健身房等等。雖然這樣的人數不多,但卻是典型的“一粒老鼠屎攪了一鍋湯”。
我居住的這個城市,移民不多,大多數人在疫情之前大概從未帶過口罩,至於口罩為何物,他們可能隻在醫院(不是家庭醫生或小診所)見過。但是,在我們城市頒布公共場所需要帶口罩之後,一夜之間各個超市門口都豎起了醒目的牌子,人們也都自覺遵守。在10月份安省要求工作場所必須佩帶口罩之後,我們公司馬上發布工作場所公共衛生細則文件。之後,在公司的樓裏,人們馬上紛紛用五顏六色、奇奇怪怪的東西遮住了鼻子和嘴巴。
之前的“兩米”社交距離,並沒有讓我在工作中感到安全。隻是到了這時,看到同事們個個麵目模糊,不再裸露自己的鼻子和嘴巴,我的心裏才心安一些。
安省有關疫情的第一次緊急狀態開始於三月底,14天的期限到達後,又在不同行業和區域一延再延。其間,最讓人心碎的是老人院失控——多個老人院集體感染,很多人逝去。但是總體說來在第一波疫情間期,絕大多數居民都嚴守規則,政府的執行力度也到位,所以疫情曲線得以平緩。
到了6,7月份,天氣變暖,第一波疫情明顯好轉,安大略省日患病一天天下降,最後降到每日少於100人。那時候,我們民眾和政府都鬆了口氣,以為生活很快就會回到正常。誰也沒有想到,第二波疫情正在前麵虎視眈眈地等著我們,而這一次反撲不僅讓人措手不及,而且徹底攪亂了每個人的生活,讓人們對控製疫情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甚至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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