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大衛和他的第四條狗

美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索爾•貝婁說過，每個男人的一生都應該有五條狗。

大衛的第四隻狗是吉娜。

最早的兩隻狗是年輕的甜甜和莫莉，十幾歲的大衛搬到另一個州，他的第一隻愛犬甜甜被送到了密蘇裏的一個農場。後來因為再次搬家，第二隻狗莫莉也被送人了。

大衛的第三隻愛犬瑪莎堪稱完美無瑕。這個Labradors Retriever身材適中，容貌秀麗，性情溫和，舉止優雅，堪稱狗家族的楷模和典範。因為瑪莎，大衛的學生和同事們的養狗愛狗熱情也被極大地激發起來。瑪莎12歲時還在每天和大衛夫婦一鵜刻炻??英裏，可她突然病倒了，被診斷為晚期腎病，不到一星期就死去了，一切發生的那麽迅速，瑪莎去世前甚至沒有留給大衛夫婦悲傷難過的時間。

瑪莎的繼任者吉娜是一條純種黃色Labrador Retriever，大衛夫婦希望吉娜能繼承瑪莎的所有優良品質，可吉娜和瑪莎有著天壤之別。她很固執，脾氣又不好，初來乍到就鋒芒畢露，將火雞從桌上搶走，大衛不得不和她扭打才將火雞奪回。罕見的加州暴風雨襲來，大衛夫婦上班時將她放進車庫，吉娜大怒之下將車庫裏的東西撕成碎片。大衛還從未見過有動物能將汽車頂上的金屬貨架咬壞。吉娜幾次試圖逃離，將籬笆連根拔出。

隨著時間的流逝，吉娜漸漸變得溫順了，成了大衛夫婦的好朋友。她絕不是那種那種乖巧的狗，朝你身上撲，舔濕你的臉你得用毛巾擦。相反，吉娜性格冷靜感情內向，舉止行為有些像貓。吉娜很少出聲，可當電閃雷鳴或鳴放焰火時吉娜會像一個野性動物一樣用盡全力狂吼，試圖將這些噪音平息下去。平時，吉娜隻是靜靜地守在那裏，當和主人在一起時，她會將大尾巴不時地搖來搖去送上一陣陣微風表示她的愉悅。大衛的妻子肩膀手術期間，吉娜守護著她，大衛的母親幾次乳腺癌複發，吉娜陪伴著她，吉娜無言的忠誠給了病榻上的主人多少安慰啊。

進入老年，吉娜的健康開始出問題了。先是出現了跛行，醫生說這是由於肘關節退行性變化。做醫生的大衛經常用生活空間的變化向病人和家屬形容衰老的過程：當一個人變老時，他的生活空間不斷縮小。剛退休時，他周遊世界，樂趣無窮，年齡再大些，就在國內旅行，先到州外，後在州內，後來，就連出城也變得不容易了，再後來，就局限於鄰裏，家裏，臥室，最後床就變成了僅有的生活空間。吉娜的生活空間也由於關節病變引起的疼痛而不斷縮小，先是鄰裏，然後幾個街區，再後來隻能走到大衛那個街區的拐角。

幾個月前，吉娜開始出現尿失禁，這對於70磅重的Labrador Retriever 可不是件小事，大衛給吉娜戴上了尿布，可這尿布又引起了吉娜的尿路感染。吉娜住進了醫院。尿路感染治好了，可她的食欲卻再也沒有恢複，一天天消瘦下去。大衛夫婦破例讓吉娜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先從大衛喜歡的花生黃油和冰淇淋開始。第一天，她每樣都嚐了一點，然後就用鼻子聞一聞走開了。又過一周，就對任何食物都不感興趣了。大衛夫婦開始用注射器喂她，同時吉娜的生活空間也在迅速縮小，隻能走到房子前邊的一小塊草地上大小便。

幾天前，吉娜不再飲水，一天晚上，大衛走近起居室，見他妻子正在摟著吉娜，滿臉是淚：“我覺得吉娜快不行了”。其實身為醫生的大衛幾星期前就知道吉娜已經來日不多了。

那晚，大衛睡在吉娜身邊，這樣可以聽見她的呼吸，他一夜沒合眼，大衛妻子望著天花板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流了一整夜。吉娜很平靜，沒有痛苦，每一小時她都要醒來，每一次大衛都喂她水喝，可每一次都被她拒絕了。

清晨，大衛夫婦起床了，像往常一樣，吉娜滴水不沾，大衛的妻子用注射器喂了她一些營養品，夫妻二人坐在房子前看著吉娜曬太陽。大衛的妻子注意到吉娜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而痛苦，她把吉娜摟在懷裏好讓吉娜生命最後的旅程盡可能舒適些。

大衛夫婦為吉娜流幹了眼淚後，精疲力盡地睡著了。早晨醒來，沒有吉娜的家變成了空巢，籠罩在可怕的寂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