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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學生中總有幾個鐵了心要在11年級結束後去上預科的，每年如此，盡管預科費用大很多，借助於留學代理不屈不撓的努力和政府政策傾斜，越來越多的中學生去了預科，是大學與中學競爭的勝利。從11年級剛開學，小留學生濟濟的中文班就非常明顯的分成了兩股勢力：努力學習，而且往往有學習能力的，每天按時上學，關注成績，臉上的表情就是好學生的單純專注，一副堅持到高考的模樣；出國前就打定主意要去預科的，把中學當過度，各有各的小算盤，都低調學習，不求高分但求還行，行為上有的缺課，有的走神，有的不交作業，隻希望能熬過11年級，不觸怒權威。實際上所有打算去預科的學生都去成了，預科是教育產業中最兼收並蓄的一個部門，隻要交錢就有不同檔次的門可以進，我的一個學校甚至把“壞”孩子們趕去預科，免得影響學校的總體成績。這個所謂的“壞”往往隻是學業無望，遲到早退，出勤上常常亮起紅燈，我要寫的這個壞女孩跟他們比真是到了如妖似魔的地步。
K總是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裏，用電腦屏幕遮麵，那樣一個設置都是為了方便隨時睡覺而不被打擾，或者嗑藥不被看見。輪到她口頭表述時，她總是發表一些令人喪氣的奇談怪論，語言支離、思想破碎。作業她還是交的，流於應付，隻為不被抓典型。但是半年過去，除了中文課，其他老師都給她發了警告信，我開始接到其他老師的詢問，要求我跟她談心、摸底。她跟我說：“老師你不用管，我很快就走了。” 她總是很禮貌的，但是也像一堵牆，根本不指望學校能夠幫助她，而是一門心思逃出去，她不屬於這裏。
可惜她走得很不順利，老師們都被麻煩得搖腦袋，她卻走不成了。她父親無法給預科付錢，入學時間被推到了下一年，同時她的母親不允許她回國，因為母親又交了新的男朋友，不希望17歲的女兒住在家裏，幹擾自己的幸福生活。管理留學生的老師發郵件告訴每一位老師K將與我們共存到下一年。
到年尾，其他認真上課的留學生都得到提早回國的優待，隻有K還來上課，隻是忍耐力已經到頭，她跟辦公室記考勤的人員爭得臉都歪了，跟校長頂撞，還把貓帶進課堂，因為房東不讓她養貓，她就隨身攜帶，到處流浪。
學年的最後一天，最不樂於上課的K跟我來了個一對一，課表安排我們通常是四個小時的超長課，我以為她會要求提前回家，沒想到話匣子打開了，刹都刹不住，真正下課的時間到了，我心裏開始盤算回家路上該買什麽菜做晚飯，她都沒有起身的意思。壞女孩露出了她內心的無奈，更加讓我相信，孩子沒有好壞，其實壞都是父母培養出來的。K的談話大概可以分成四個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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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在國內藝考的，但是做這一行太難了，年紀輕輕的就算入了行，被經紀公司雪藏幾年，不用，大好年華就過去了，能夠混出頭的都是人精，也有運氣。最光鮮的地方肯定也是最黑暗的地方，競爭太激烈，潛規則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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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K混成一夥的小留經常在一起嗑藥、打氣，之後就亂交，有些女孩因此賺一些奢侈品，但是她不屑於那樣，還好，沒有人強迫她。對於各種毒、藥、氣，她都試過，也知道價錢，太貴了，她試過就不再用了，如今隻吸大麻。幹什麽都應該守規矩，但是有些男生真的很賤，大概家裏管得太嚴，出國以後就格外傻B，用了這些禁物，不說偷偷的，還錄了像，放在媒體上炫耀，好像很英雄。其實每次做完這些事都很空虛，難受想哭，有一次又割了手腕，想擺脫這種可怕的感覺，但是死不掉，死太難了，活著也同樣難，她隻能跟這些人一起混，除了這些同氣的人，她沒有別的朋友，所以再空虛還是要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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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那些單純的女孩子們都不理會她，雖然已經在一個空間裏共存了一年，卻形同陌路。“乖乖女們不理解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K有點看不起的味道，好像她已經嚐遍人間世態炎涼，看破紅塵。“她們也許不需要知道這個世界的方方麵麵，她們在自己溫暖的小世界裏生活一輩子也是一種幸運，隻要她們自己的心理滿足就好了。”我替別的同學爭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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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K自己也不了解世界的其他方麵，她不知道什麽叫做父母的愛和家庭的溫暖，不知道為什麽班上的乖乖女們可以那麽心安的待在自己的小世界裏，既不吸毒也不割腕。K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父母都在性生活方麵比較亂，她成了他們自由生活的累贅，經常被踢皮球。她看過心理醫生，都說她的抑鬱症是原生家庭的罪孽。才17歲就已經多次割腕，她伸出手腕給我看，果然有一條條的傷痕，都已經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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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時我鼓勵她好好的活下去，到大學交一幫不同的朋友就能改變生活方式了。當然我不用為我說的話負責，如今連美國總統說話都公開不打算靠譜，交朋友改變生活方式的有效性，我不打包票，問責還能問到我頭上不成？她把貓藏在一個透氣的小背囊裏，我覺得他們蠻同命相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