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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留傳 - 我女婿

(2020-05-29 18:17:24) 下一個

班上隔三差五的總有一個男生,性格特別溫暖,愛幫忙,不管是同學還是老師,一有事,第一個走出來卷起袖子的總是他,就算最後沒幫成,那份早早成熟的暖男氣質總是很動人。自從女兒出生以後,我開始跟這種男生開玩笑“我女兒嫁給你了”,雖然是玩笑,我對自己的價值觀改變還是暗自心驚,原先沒有孩子的時候瞎琢磨,無非是指望女兒嫁一個有才或有財的,真正有了這個活生生的孩子後,從未想到把她暗自許配給成績最好的學生,永遠的選擇都是暖男。

記憶中最後一個“女婿”是G,個子不高,總是不慍不火的,跟那些張牙舞爪、鋒芒畢露、擁有龐大自我的少年人形成強烈對比。我有時會在使用電子教學設備上卡殼,橫豎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大多數同學就會開始事不關己的聊天,個別龐大自我甚至會不屑的冷嘲:這都不會。讓他上他又不肯。G是唯一每次都主動上來檢查線路、接口的學生,自己幫不上忙就會去辦公室找IT老師。

作為典型的理工男,G的文科稍欠,理科漸長。他會用午休時間給班上一位女同學補數學,補得很吃力,看他們快上我的課了還在較勁,我問他們是不是數學太難了,女同學拚命點頭,他說:數學不難,是她不行。然後一個本子就劈麵而去了,G輕巧的伸手攔截,女生也隻是發泄一下脾氣,挽回一點麵子,半空中收了回來,兩人嬉笑收場。在中文課裏G的成績一般,還有點油鹽不進,跟他說多少次注意事項都沒用,下次還那樣,但是每次都聽得很虛心,答應的也很爽快。我們這門課是專門開給留學生的,非主流,所以總是排在下午,連著上四個小時。G的那一屆最可惡,同一天早上居然還排了最高級數學的早課,7點多就開始上課了,小留一般沒有車,也沒人送,寄宿家庭往往住在深山老林裏,隻有一小時一班的公交車可以出得來,所以6點多就開始趕路了。G的數學是拿分強項,要上早課,到我的課上時已經消耗了大半精力,有一天他一直趴在桌上睡,我沒叫醒他,睡得那麽沉的人叫醒了也難以專心。等他睡醒了已經天黑,大家仍在默默的做練習,他揉著眼睛說道:靠,怎麽還在上課,這都過了多久了?全班同學都笑了,我問:你南柯一夢是不是曆盡繁華?他笑道:醒來還是睡前的世界。

在這所很白的學校裏中國小留的融入異常艱難。我目睹過小留的嚐試,就連自我龐大一族都隻能站在邊上觀望,然後知難而退。平時在自己人裏鋒芒畢露的少年人處於邊緣地帶時,顯得格外尷尬,大概是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不能放低所致。G卻以自己一貫的風格不慍不火的出現在白人同學的課間籃球遊戲裏,他個子不高,卻打得遊刃有餘。遊戲裏有許多瞬間的安排,比如順序、合作,靠心有靈犀一點通,不需要語言。其實G的英語並不出色,但他嫻熟、幹淨的球技得到了其他同學的尊重。他在球場上從來不等待別人的暗示,他就是他們這邊的靈魂,他一招手,球就傳到了他這裏,他一個眼神,另一個人就開始動,他的進攻帶動隊友的配合,那副球場大將的威風都在他淡定、自然的做派裏顯得更有魅力。課間,我在操場執勤的時候,閑得無事,眼光不由自主轉向最活躍的人群,籃球場就是最活躍的人群聚集之處。往往上課鈴打響,我才意識到整整20分鍾休息時間我都在看籃球,G的瀟灑自如更堅定了我把女兒嫁給他的決心(哈哈)。

小留們有個共識,能融入的都是出色的,G用藍球證明了這一點。據說他的數學也招來白人同學竟折腰,連數學老師都請他搞掂最難的題目。看過他給中國女同學的補習,我可以想見數學課上的困境是如何被他不動聲色的突破的。

雖然我一直知道G在校樂隊也很活躍,卻從來沒有觀看過他的演出,直到畢業典禮上終於看到他的表演獲得滿堂彩。他吹薩克斯,這本來就是一個很魔力的樂器,他站在舞台中間,裝扮特別酷,戴一頂黑色的小禮帽,其他樂器都是為他伴奏的。曲子到了最後是高潮,他把禮帽往地下一扔,動作和音樂配合得天衣無縫,觀眾席就震翻了,他還是那麽不慍不火的鞠躬致謝,寵辱不驚。

G畢業以後幾年,回到學校來看老師,到課堂裏來找我,我們互掃了微信,他感歎自己20多歲已經老了什麽的,那個班的同學就好像看戲一樣。他走了以後,幾個酸溜溜的人都表示無法理解為什麽有人會回中學看望老師,並且發誓自己肯定不會做這麽不酷的事。我說我以前也不是回學校看老師的人,但是現在老了,覺得其實看老師也挺酷的,做暖心的事顯得很成熟。

加了微信裏後,G便能在朋友圈裏看到我女兒照片的更新,有時會毫不遮掩演的大讚我女兒真漂亮,我們也會把關於女婿的玩笑再開一遍。但是以後我不會再提那個茬了,因為他已經找到今生所愛,一個漂亮的姑娘。求婚、訂婚的內容通過朋友圈向所有人都發布了,這個姑娘真幸運,找到一個暖男。

G並不是我的學生中全科優秀、名次蓋天的那種,卻能在生活中怡然自適,這種特質將是我未來女婿一個重要的標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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