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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自戀的一段意淫20

(2014-10-27 23:21:46) 下一個

20. 許芳

許飛雖然不再跟靜雲稱夫道妻,隻以室友相稱,還是顯得比別人親密。比如靜雲喝了一半的水放在廚房裏,許飛拿起來就喝幹;還像往日一樣去靜雲的房間裏串門子,坐在她的床上瞎聊天,甚至還一起看華生的電影,隻是一點衝動都沒有。靜雲覺得跟他在一起也比任何人都隨意舒服,畢竟知根知底的。靜雲要刮痧,把整個脊背露出來,許飛就一絲不苟地刮,像個中醫郎中,嘴裏嘖嘖地評價痧出來得多麽快多麽深。小日子就這麽繼續過著,紛亂的思緒在時空裏飄散,留不下任何痕跡。

有一天,許飛嚷嚷著他同父異母的姐姐許芳要來英國陪女兒讀書。結果沒幾天就到了。乍見許芳,苗條的身材,精致上了妝的臉蛋,配上十分年輕時尚的衣服,靜雲暗地裏吃了一驚。這個許芳,據說比許飛大了十歲,身邊一個孩子都快到她肩膀那麽高,卻看起來這麽年輕,十年光陰在她身上好像虛度了。靜雲在那一刻自慚形穢地蒼老下去,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最便宜的大排檔甩賣貨,跟許芳的名牌站在一起就覺得別扭。她以為自己不是那麽容易被土豪比下去的,原來她隻是見識太少,並非所有土豪都像許飛那麽平易近人。

許飛在她到來之前已經簡單推出了她的形象,他們共同的父親發跡之後就拋棄了許芳的母親,可是許芳以嫁給土豪再次擠進土豪行列,大有做人就要當土豪的決心。許芳的行動也很西化,跟許飛親臉擁抱,跟靜雲也拉過去摟摟,濃濃的香粉氣把靜雲的花粉症給熏了出來,一個勁兒地打噴嚏。上了車之後,許芳母女嘰嘰呱呱講個不停,靜雲根本不記得她們說了些什麽,連主題都一片茫然,好像聽兩隻鳥叫了半天,人鳥相隔無法溝通。靜雲就沉默地坐在前麵位置上檢討自己:心裏翻車了吧,許芳是土豪傷不到我,可是她的年輕靚麗晃了我的眼。再這麽博士下去,十年見分曉,我還不知道成個什麽恐龍呢。

許飛好像知道她的心思,抓一抓她的手,給她一個微笑,靜雲隻得還他一個沉重的微笑。她還沒為自己的將來操過心,好像時間永恒,才華大把,揮霍可以無休止地進行下去。許芳以十年的年齡劣勢搶盡風頭,十年後的她會在哪裏?她在那一刻幡然醒悟:微小如我者,稍有不慎就會人生翻車,生命短暫,到時悔之晚矣。

身為土豪之妻,許芳初來乍到就盡顯土豪作風。靜雲陪她逛本地景點,她不是化著濃妝照相,就衝進商店購物,好像她存貨見底,急需填補。最後一天,她老人家居然深情地環顧周遭,發出一聲感歎:這麽多年了,還是一樣的建築,一樣的商店,一樣的街道。

敢情她來過,不光來過,在這裏弄了個學位回去為土豪老公長臉。當年送她出來讀書是搭上她老母一起陪讀的,說陪讀算好聽的,實際上也就是個盡責的保姆。她老母在家為她做飯、洗衣、打掃衛生,她留著長發穿著長裙在街區裏飄來飄去,訪朋會友。雖然說的大多還是中文,到底把幾句日常寒暄的英文開場白練得跟真的似的。論文嘛,她自從交上去就再也沒見過,說白了,她也不想再見它們,見了恐怕還不認識,怎麽七拚八湊弄出來的,她都不記得,交上去萬事大吉,居然也被發了個證書下來。接下去嘛,租一套學位服,戴上個碩士帽,手裏拿著卷起來的文憑照個相,裝進相框,就算是為這段曆史畫了個句號。

至於那文憑嘛,醉翁之意不在酒,各取所需。窮小子們要貸款、借錢、打工、到圖書館拚命趕論文,才能熬出來的。讀它是為了找工作,文憑隻不過是萬裏長征第一步,以後的實際工作才較真呢。讀文憑時和風細雨,一上崗這個世界就突然變得狗血,文憑裏的東西全沒了用處,一切須從頭開始,趴在地上做人。所以文憑再多也是白搭,如果你不是既得利益者,祖宗八代占了好位置,工作經驗才是你可以在職場上掛著徽章向人證明的東西。

但是對許芳一流的人來說,文憑是萬裏長征的終點,本意就是為了裝點門麵。此劫已過,文憑留在牆上,生活便像過山車一樣嘩一下到了生孩子的那段,七大姑八大姨,加上兩三個保姆把孩子帶大。許芳依然年輕、美麗,在跑步機上瘦身成功。百無聊賴時也極盡華麗之能事地參加丈夫的業務,經常撅著小嘴抱怨男人們的粗鄙,其實在他們垂涎三尺和赤裸裸的邀請中充分感受自己的魅力。

靜雲注意到她的化妝包從不離身,有時連照相、講價、看貨都舍不得放下。靜雲沒問,她也向靜雲宣告,這個包包她是從來不會忘記帶的,哪怕忘了帶錢包。然後哈哈大笑。靜雲不知笑點在哪兒,又懶得問,也就罷了。臨了,許芳塞給靜雲幾百塊錢,說窮學生不容易,她當年是知道的。靜雲就揣進兜裏,揣的那麽坦然,許芳其實心裏有點不痛快,好像她該給,不給還不對了。她本來塞得誇張,想著靜雲得跟她過幾招,一推一擋的,沒想到靜雲隨手就接了,許芳使出去的力氣幾乎叫她失衡。

幾天鬧騰下來,飛雲芳各自倦鳥歸林,許飛笑問靜雲:你覺得我姐怎麽樣?

靜雲聳一聳肩,不置可否,她也的確不知道從哪兒下嘴,這人太經典。許飛自己想了一會兒搖搖頭又說:你隻看見她的華服,沒見下麵的虱子。她擺出來的姿態好像是貴婦,其實她老公早就跟她沒關係了。她本來是特自信一人,有才有貌,老公不過是土豪而已,能下嫁給他算便宜了他。沒想到那麽一隻癩蛤蟆也找別的癩蛤蟆去了,隻留下她一隻天鵝臨水自憐。就一年前她還雄赳赳的,說什麽她這種人很搶手的。我也見過她跟人約會來著,不知怎麽都無疾而終了。她至今守身如玉,她老公也不打算離婚,跟小三玩兒多輕鬆自如啊,婚姻是給別人看的。

靜雲冷笑道:這人忒不知悔改了,自己這樣了結了,還告訴我她人生的頓悟,什麽反正要離婚的,不如跟一個有錢人離。她倒沒說她自己要離。

許飛笑了:她都說這句話了,太勁爆。她原來是什麽人你知道嗎?你再看不出的,比你還文青,隻玩兒虛的,實的她要碰了,她自己先被惡心著。俗話說的還真對,爬得高跌得慘。嫁給成功商人,她就把人家的努力和成就全歸自己,好像那家業是她打下來的,其實我們旁觀者清,知道她自己那塊文青的料絕對一事無成。可是誰也擋不住她意淫啊。好了,這回把臉撕破才明白自己不是什麽成功商人,隻不過是成功商人的老婆。如果老婆做不成,那真就什麽都不是了。她現在處於自我認知的塌方期,不用跟她一般見識。

靜雲被許飛與許芳相提並論為文青,就擱了臉道:比我還文青,你是說我跟她一類貨色,隻玩虛的不務實嗎?

自從與靜雲解除夫妻關係,許飛就能自信自尊地做人了。此時他不卑不亢地迎接靜雲的情緒炸彈,語重心長地說:你就是玩兒虛的,而且玩兒得比我姐還厲害。我剛才撒謊了,因為不想讓你生氣,既然你非生氣不可,我不如跟你攤牌。你跟華生那一檔子事,以為我們看不出來,你躲在英國幹什麽?你要是務實,就不會在這裏虛度光陰。見鬼了你,在這兒混什麽博士後,你的青春沒剩多少了。

許飛還自己激動起來,說話間他覺得自己的青春也在唇間溜走了。他從床上跳起來,堅定地走了出去,把靜雲一個人置於謾罵之後的錯愕,冥想,自毀中。

話說許芳那邊,購物以後母女倆在物質上達到了同國內一樣的水平,應有盡有,看樣子是要長期在這兒過下去了。權利和義務是一對雙胞胎,兩者同進同出,孩子有權力獲得她的物質需求,也有義務完成許芳施加的功課。許芳非常能幹,初來乍到就立馬把華人群體裏推崇的學習班全部打聽清楚,於是女兒的一個星期就填滿了,舞蹈、鋼琴、跆拳道,英語、數學、小提琴,這當然都是上完學以後的附加功課。小女孩初來的興奮在臉上一掃而光,她以為出國是衝著輕鬆來的,希望破滅,隻得忍耐,不過在做作業的態度上表達一下情緒,給許芳幾個橫眉立目的機會。許飛勸過許芳幾次,都被罵了回來。靜雲稍微提一下她還客氣,但也毋庸置疑地解釋:我不管別人怎麽說,我有我的情況,讓那些專家名人去人雲亦雲,我的女兒我做主。

孩子補課的時候,家長們就在外麵購物、聊天,許芳由此認識了好幾個誌同道合的中國媽媽。自然都是有財的,卻要麽缺才,要麽缺貌,像許芳這樣才財材兼備者還沒有第二個。偏偏許芳又親切,拉著大家去她家吃飯,喝茶,進而一起做瘦身運動。生活忙得四腳朝天起來,有時還得派許飛接送女兒上下補習班。次數多了,許飛回來抱怨:上那麽多班就上吧,還要扯上別人。她的女兒她做主,我做仆。

靜雲大笑:聯得還挺好,你的確有才。我琢磨著許芳不管別人怎麽說,很有主見,為什麽行動跟這裏的華人一模一樣一點兒也沒落下呢?上的還是同一個班。

許飛不滿於做仆,就配合靜雲一起喪棒:她有什麽主見啊,一輩子都隨波逐流,趕潮流最勤快的就是她,那真叫與時俱進。她居然買了本書,教人怎麽走路。我看著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幫人別看拿著好幾個文憑,那腦子隻能被別人使,自己都不會用。哎,對了,我得寫本書叫做《怎麽使用你自己的腦子》,衝著這幫人去,保證暢銷。

靜雲搖頭道:我覺得她們就是閑的,不用為生活打拚,光這一項得占多少時間。所以靠折騰孩子打發時間,充實自己,心裏頭還順便說服自己,母親就是偉大。唉,你說,她打扮的姿態那麽高,好像一直在那兒掛著展覽嚷嚷“向我開炮”,卻又沒有男人為她解決實際問題,性沮喪是不是就發泄在孩子身上了?

這兩個人背後的喪棒改變不了許芳的生活豐富的事實,她一個節目接著另一個,這回又邀請許飛和靜雲去參加她的受洗典禮。飛雲二人心裏不免有些五味瓶打翻的味道,來英多年縱使英文中文教會百般勸誡遊說都堅持了無神論,因為總是覺得難以與上帝的仆人們親近,怎麽上帝就揀選了這個姍姍來遲的許芳呢?

坐在教堂前排,兩人非常不合時宜地嘀咕。從小就擅長開會講小話氣得班主任七竅生煙的上官靜雲貼著許飛的耳朵說:我最沒靈性、悟性,隻能相信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整個榆木疙瘩一塊。

許飛酸溜溜地說:其實我不覺得她就真信,還是閑的。你看,入個教會,包四個下午和晚上的活動,結識整整一教堂的人。她不工作,不學習,不參加義務勞動,跟當地人民老死不相往來,社交圈有限,接觸人的途徑少得可憐。哪找這麽好的組織去啊?

靜雲搖頭:我就是羨慕嫉妒恨,巴不得有那麽能耐的一個真神永遠罩著我,從此不再掙紮於死亡的恐懼裏,可惜了我不能自己騙自己,不相信就是不相信。

受洗典禮上,洗完了,念完了,一切都搗鼓完了,許芳還在哭,與牧師四手相執泣不成聲。典禮後,許芳請大家吃飯,拉著靜雲的手又哭又笑:這多年的煎熬,心裏的痛,都釋放了。我以為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能叫我哭的事,我的玻璃心碎了又碎,已經成了鑽石心。我是很堅強的人,什麽樣的壓力都能承受,我獨自在黑暗裏看不見希望,我都忍了。可是,神教我哭,叫我不用忍耐,我就自由地釋放出來。

您,都經曆了什麽苦難,讓那玻璃心碎了又碎?靜雲在陽光的照射下皺著眉頭問,她心裏為許芳編製了一個商標:女版中國版詹姆士,並決定介紹兩人認識,沒準兒相見恨晚。

許芳有如雨過天晴後的女神莞爾一笑:曾經的苦難就讓它過去吧,不提了。

靜雲狡猾地笑問:那所謂的苦難是不是被蒼蠅踢了一腳,要麽就是讓蟑螂大搖大擺在廚房裏招搖過市給嚇昏了頭。

許飛笑道:我姐的苦難命運能寫本書,與戴妃並列史上最苦命的女人之二。

靜雲興奮得尖叫:那書的封麵必須是華麗至極,苦情至極,矯情至極到讀者一見即胃酸上揚。

許芳給了許飛一個巴掌嗔道:你就是最會作踐我的人,更別提你媽。

許飛指著靜雲說:明明是她作踐你,你倒是打我,還提我媽。

靜雲連忙勸架說:是我不好,玩笑開過頭了,今晚我請客,讓大家欣賞人間最美妙的景致,到我的房間來吧。

許飛沒有猜錯,靜雲就是要放華生的片子給許芳這種特深沉,特有追求的人看。看完之後許芳咂咂嘴,沒說話。靜雲試探她:你們這種上流社會裏出來的人不會沒看過他的電影吧?掃黃隻是意識形態上的問題,上流人士絕不會以此為道德杠杆的。

許芳嗯了長長的一聲,才開口:我是比較清教徒一類的人,我們那個圈子裏一有他的新片出來就能搞到傳看,但是我覺得他的東西太赤裸裸了。中國文化講究含蓄,性感並不一定要脫得精光,西方文化就脫得太光了,可是中國人把身體遮得很嚴也能性感,這就是絕招。

靜雲笑道:那隻能說明中國人意淫的功底太深了,性沮喪在層層包裹下也能穿透,達到意淫的目的。穆斯林女人蓋住整個身體,隻露兩個眼睛,恐怕最性感了,可以訓練出更強大的意淫功底,哈哈哈。可是西方人曆來脫得精光,而且都肉乎乎的,他們本來就能光明正大地欣賞人體吧,並不說明他們的情感就低級。

許芳拉長了聲調說:但我是中國人,受中國文化影響這麽多年,更講究情調,形而上的東西。

許飛插一口:柏拉圖式的。

對,許芳點點頭:精神上的愛,甚至是精神上的性。

靜雲問:你是說你可以完成獨體性交,不需要異性配合?那麽婚姻不過是財色交易嘍。

靜雲的咄咄逼人讓許芳有些不高興,嗔道:沒有你說的那麽難聽。

靜雲步步緊逼:其實我也更鍾情於意淫。但是意淫也需要生活的基礎,華生的電影提供了大量素材,幫助我提高意淫水平。您不覺得需要借鑒借鑒嗎?

許芳靠在沙發背上,手指玩弄著自己的頭發,意味深長地說道:我不意淫。上官靜雲,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性,像你一樣。人有異性戀,同性戀,還有無性戀,最後一個是我命名的,意思是沒有性生活。我非常熱愛生活本身,點點滴滴,從吃飯到收藏。我健身、化妝,喜歡別人稱讚我漂亮,可是不為男人。所以華生的電影到了我這兒就是進了死胡同,沒有銷路。

靜雲目瞪口呆:您,您還真是被上帝揀選的,做修女舍你還誰?

許芳冷笑:信奉基督不一定要關起來做修女,大隱隱於市,繁華世間才是修行的最好場所。這世間的人形形色色,你要膩味,要指責,容易得很。但是包容就要憑你悟性、秉性了。我們求生存各取其道,這就是無限能的神的意旨。所以主說,論斷別人就是罪。

靜雲磕磕巴巴地說:您,您,真是太,太入世了,什麽都要,精神肉體大滿貫啊。基督罩著你,你還不肯放棄聲色犬馬,這世上想得的你都得了,隻怕將來還進天堂。

許芳笑道:那是當然,我肯定進天堂。

許飛也忍不住質疑道:別人都得修煉,今生剝奪點什麽,犧牲點什麽才敢奢望來生進天堂。你這什麽都不耽誤,不損失,還這麽自信,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許芳認真地看著弟弟解釋:對神的信心是最重要的,你要是有信心就能得全部,懷疑才是對神的大不敬。那些剝奪自己取悅上帝的人都是用自己人的好惡理解上帝,上帝可沒那麽小心眼,上帝是博大的。

靜雲說:我讀過《聖經》,上帝的要求可多了,動不動發怒。

許芳站起來笑道:你們要是想討論教義,可以去我們教堂參加學習小組。我今天累了,需要回家休息休息。

是夜,許飛把掉在地上的下巴裝回去之後回自己房間,靜雲獨自默默懺悔:大千世界,我所知所悟不足以判斷人。無性戀亦應有人權,財色交易也好,自得其樂也好,信心最重要,最重要的,礙別人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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