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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昨日當今日15

(2013-08-22 23:53:55) 下一個

就這麽肝腦塗地地運動,吳阡兒搭上一個就要往美國留學的好孩子。怎麽說人家是好孩子呢?這家人母親太厲害了。又是一個打造孩子的母親,中國的孩子們一溜站出來,有幾個不是母親一手打造的?這個孩子讓經驗豐富的婦女一眼就能看出來先天不足,後天再遭挫,可吳阡兒不知道,她也管不了了,她急不可待地要往那孩子母親設置的網裏鑽。吳阡兒母親不得不再次挺胸而出,在大門口的過道上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你今晚要是去陪了他,後果是往你自己肚子裏咽的。多含蓄啊,吳阡兒母親到這個時候了還是沒把話給她挑明。這一聲吼,是母女之間最後一次交鋒,失敗的仍是母親,吳阡兒衝了出去,頭也沒回。

 

好孩子的母親 - 另一個小城裏歇斯底裏地能幹的婦女安排了兩個年輕人的夜生活,目的很明顯,既考察了吳阡兒的忠誠,又順便能在兒子出去之前留個種,使這段姻緣牢靠得有如長城一般。兩個人履行了母親的意圖,那一夜無論對任何一方來說都是殘酷的一夜,吳阡兒有可能懷孕,這有悖於她的初衷,她是閉著眼睛在往一個沒怎麽遮掩的陷井裏跳;事實是吳阡兒不可能懷孕,好孩子無法勃起,而這件事上,母親是不好插手的,其他事情母親都插手了,唯獨這一樁她老人家自己也不好意思。吳阡兒悲喜交集,喜的是童身不染,悲的是把自己這般作賤了,居然還有更醜陋的沒有預見到。好孩子人格掃地,好在他於母親的淫威麵前人格掃地二十多年,習慣了,並沒有悲痛欲絕,反而央求吳阡兒與他同謀,跟母親說事情辦成了。好孩子今生不過為母親活著,所做之事能討母親喜歡也就算是完美。吳阡兒木然點頭,時光在她腦中旋轉,她也忘了自己身在何朝何代,朝朝代代好象朽墓一般向她坍塌下來,她真願意和這個世界同歸於盡。

 

好孩子跟吳阡兒完婚之後第二天便走了,其母對吳阡兒虎視狼顧不提,吳阡兒用百般柔情令好孩子替她辦簽證。簽證難啊,簽證拖啊,一年過去,吳阡兒覺得自己守了一輩子活寡,青春在一年之中貶值百分之五十。接著,一切都停頓了,安靜了,沒有消息,沒有響動,好孩子在宇宙裏消失了,她法律意義上的丈夫不見了。她一般情況下不會主動去見丈母娘,那個時候她去了,小姑子在門口冷冷地告訴她,好孩子一個月前暴病而亡。做妻子的一個月後才從丈母娘處得到死亡通知,可見好孩子填的都是母親的通訊地址。吳阡兒記得自己是走回家的,忘了去搭公共汽車。經過那個中心花園,她跨過矮矮的圍欄,仰麵躺在枯黃的草皮上。她想起兒時看見過的幾個男女也這樣躺在草皮上,她以為他們不識時務,強顏歡笑。這個世界裏有誰識時務,不強顏歡笑呢?她的淚往心裏流,她覺得自己是千瘡百孔了。那就展覽一下吧,在這鬧市的中心,把這個小城裏跟命運搏鬥過的失敗者放在光天化日之下,讓全城過往的人都看看吧。

 

她沒有尊嚴,她在十歲那一年被母親推了光頭又刮得鋥亮之後就永遠失去了尊嚴。她躺在草皮上的時候,不停地臆想,她願意把自己掛起來,剝光了,好好地展覽,讓世間看見一個千瘡百孔的人的模樣。她自己也想到花園的外麵去看看掛起來的自己,那麽她可以流血,把血當淚一樣地流。

 

仰麵躺著的她突然看見了好孩子,在小城的上空飛過,剝光了,全身陽痿。一年中她沒有為他著想過,看見他從天空飛過的時候,她突然明白,他是自殺的。他也許努力過了,逃出母親的籠罩,最終沒有逃得出去,即使地域是那樣遙遠,母親從他出生就在他心髒裏裝了遙控器,她擁有他,這是前生就注定了的。他是意識到了生命的盡頭而走的吧,他們之間沒有互相幫一點忙,是吳阡兒錯了,吳阡兒知道他的秘密,卻不聞不問,一年之中隻追問簽證,問候隻有浮言虛語,他一定是知道的,因此心寒了。他不再留戀這個世界,沒有女人會愛他了,女人隻想統治他,利用他。空中飛過的那個如肉蟲一般細小的好孩子讓她流淚了,她有同情心,她隻是太年輕,顧自己沒顧得上別人。好孩子向命運的投降使她意識到,原來他們是一個戰壕裏的戰友,都與命運搏鬥得很苦。好孩子終於孤單單地撒手去了,她發出輕輕的哭聲,為他哭,也為自己哭。她的分貝越來越高,變成了恣意的號啕。即使在這樣一個小城裏,車輪和馬達的噪音也輕易地蓋過了她的號啕。城市,不是一個鼓勵人傾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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