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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式父母修改版 69 人性教育?

(2012-10-10 15:18:06) 下一個

裘愛國的忌日,遵照他的遺願,骨灰已經撒在大地上,也沒有墳墓可掃,裘索和李婉茹就在家裏借著他的遺像祭奠了一番。沒有按舊習,母女決定用蠟燭點燃了放在遺像前。冷冷清清中,馬愛蕪出人意料地來了,事先也沒打個招呼,一頭撞進來就哭,認認真真在帶著寶寶地上磕了幾個頭,又點燃一根蠟燭,恭恭敬敬地放在遺像前。李婉茹一把摟過寶寶流淚道:難得你還記得今天是他的忌日。

馬愛蕪說:叔叔是我真正的父親,沒有他就沒有我。年輕些的時候還沒有錐心透骨地珍視這份感情,現在有了孩子,才真正明白它的分量。

寶寶跟真真似乎很投緣,寶寶耐心地給他喂零食,真真乖乖地吃,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裘索盯著他們看了半天,又抬頭跟馬愛蕪會心一笑:寶寶肯定會是個好姐姐。

馬愛蕪說:寶寶是個好女孩,一點刁鑽、奸猾都沒有,內心純淨如水,又很寬容。有這樣的孩子是我前八輩子修來的福。

李婉茹拉著寶寶的手說:這麽好的閨女,當然是你們夫婦教育有方才得的。

馬愛蕪慚愧地說:別提教育有方,我這兒羞死了,她爸倒是能配得上教育有方的頭銜。哎,昨天他給我表演了一套引誘孩子練鋼琴的劇目,虧他想得出,又假裝主持人,又掌聲錄音造氣氛,忙得不亦樂乎,寶寶特吃他那一套,人模人樣的,弄得跟真的似的。

裘索微笑道:典型的美國幼兒教育,強調孩子為中心,極大發揮他們的主觀能動性。永遠讚美,批評也非常委婉。這當然是一種非常人性的教育方法,可是被有些美國人做過頭了,不能承認孩子有缺點。

馬愛蕪一擺手說:在中國,像我們這一代,從小就是被批評,批評,再批評,好不容易聽到一句表揚都要在後麵接上一句不能驕傲自滿,我受夠了。對我來說,天枰如果能更往美國方向倒一倒是好事。

裘索拿起一本書來說道:我為了教育真真看了不少書,最近有一本跟西方主流唱反調的書,叫做《虎媽戰歌》,挺有意思的。這個虎媽是華裔,她覺得美國的所謂人性教育過了頭,一味的保護,而不去鍛煉、挑戰孩子,是另一個極端的失敗。

馬愛蕪將信將疑地接過書來一看:還是英文的,我才懶得看呢。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是那種人性過頭的媽。我殘忍,我,你們根本想象不出我內心有多黑暗。

李婉茹嗤笑道:瞧你說的,我們看著你長大,你一直就是個善良的孩子,怎麽會殘忍?

馬愛蕪認真地說:嬸,我真是的。原來我也不知道,有了寶寶以後,裏麵的貓膩兒全出來了,自己都害怕,原來人格這麽低劣、陰暗。

李婉茹莫名其妙地:你怎麽啦?

馬愛蕪趴在她耳朵上低語了一句,李婉茹平靜地說:這是正常的,你不要以為自己最陰暗。其實每個母親被逼到極限的時候都會有一些瘋狂的念頭,但是都不好意思承認,就讓你們這些新媽媽覺得自己不正常。念頭都是一閃而過,你沒有動手真的做就沒有造成傷害,別再自虐了。

裘索翻著書頁說:你看這個虎媽,把三歲的女兒關在門外,那時門外風雪交加,隻有三歲呀,就因為她不肯拉小提琴。你跟她比比怎麽樣?

馬愛蕪斷然說道:我不跟她比。我的女兒可以不成功,可以不拉什麽狗屁的小提琴、鋼琴,我要讓她知道我愛她。

裘索若有所思:虎媽也口口聲聲愛她的女兒,因為愛,所以不允許她們平庸,她自己為了女兒其實也付出了一般母親做不到的努力。

馬愛蕪哼了一聲:人各有誌,我雖然是個俗人,還沒有那麽執著,也許是沒有那麽能幹吧。我相信,一個孩子如果真的不平庸,你沒有辦法讓他平庸。

裘索合上書笑道:中國儒道兩種哲學思想其實是兩種人生觀,兩種性格。一個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一個聽天由命,相信各種命運都有它的好處。我想,還是中和一下比較好,人也不能太牛心,連虎媽都反思了呢。

馬愛蕪不屑地說:什麽虎媽,我看就是一納粹,一有機會就獨裁了。

裘索說:在美國還有不少人支持她呢,可見物極必反,寵孩子過了頭就開始看另一個極端的好處。兩廂對比,我覺得其實哪種文化裏都有優秀的人能把自己的特色做成積極的好處,中國自古教育有很多精深的道理呢。

李婉茹插進來說:那當然,沒有哪個文化一無是處。關鍵是具體到每個人身上怎麽做,哪裏都有寵孩子過頭的,也有不把孩子當人的,最後,能夠做到不慍不火、舉重若輕的,都是各國中最優秀的人。

馬愛蕪溫情地看著李婉茹說:就像裘叔,做父母前先做人。

李婉茹眼圈一紅,擺手說:不提他了,一提我又傷心。

 

這天,吳國英不遮不掩,大大方方地把那張珍藏多年的與裘愛國的合影裝進一個相框裏,放在了胸櫃上。異曲同工地,她也在夜幕降臨時點上一根蠟燭放在照片旁邊,深情地凝視著。旁邊一直納悶地看著的馬敬業突然一拍大腿叫道:哎呀,今天是裘愛國的忌日啊。

吳國英閉上眼睛,一行淚默默地流過臉頰。

 

於是真和馬敬忠一起吃晚飯,於是真沒滋沒味地,馬敬忠知道她想兒子想得沒勁,訕訕地說:剛想起來,今天是裘愛國的忌日,也沒去拜訪一下人家孤兒寡母的。

於是真沒精打采地說:好人不長命啊。

馬敬忠瞪著眼問:你是什麽意思啊?

於是真專心啃骨頭,沒理他。

 

 

轉眼過去半年,真真已經兩歲多,還是不能走路,也不會說話。裘索在家裏給真真做腿部按摩,真真舒舒服服地趴著,聽母親給他輕輕地哼一首歌,享受極了的模樣。按摩完畢,裘索收拾起按摩油的瓶子,說道:真真,起來,該鍛煉了。

真真乖乖地坐起來,裘索把玩具放在圍成一圈的凳子上,真真就好像訓練有素的小動物一般開始扶著那些凳子轉圈取玩具,每取到一個就回頭對裘索憨厚地笑一笑,使裘索忍俊不禁,一路跟他笑過去。

母子正鍛煉著,馬愛蕪來了,裘索叫她坐著看真真的表演。看了一會兒,馬愛蕪問:你覺得有用嗎?書上說這事不能急,孩子有那個能力的時候自然會開始,他比咱們還急呢。

裘索說:真真不一樣,他的發育被耽誤了,所以我覺得理療還是有必要。我才不急呢,醫生說真真骨骼肌肉很正常,早晚的問題。這種按摩也好,鍛煉也好,都是增進我們母子關係的活動。

一邊跟馬愛蕪說話,裘索拿起一個本子來寫東西,說道:我在給真真記日記,每天的發展變化都記下來。

馬愛蕪哈哈大笑:真是膩味過頭了。母愛當然沒得說,就好像女人打扮無可非議,但是搞到精細至極,像日本女孩的那些小玩意兒,真是……今天跟明天會有多少不同?

裘索麵不改色地說:每天總有不同的發現,即使現在看起來差不多,將來回頭看的時候肯定感受不同。對真真自己也是一個回顧的材料。

馬愛蕪忍不住嘲笑道:得了吧,真真長大了才不會珍惜你這些雞毛蒜皮的點點滴滴呢。你看我們自己,父母的東西根本就不屑去看,我都不知道我父母那兒存了些什麽。

裘索傷情地看著馬愛蕪慢慢開口:那是你,可惜了你沒有那份珍貴的感情。我一直向往我父親留下的東西,總是一邊整理一邊回憶當年的點點滴滴。總有一天,你會去關注關於自己的曆史。

馬愛蕪垂下頭半天沒說話,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尷尬地笑笑:人一輩子這麽短,想想其實也真沒意思。東西太多了,也流傳不下去。像我祖父母輩的人,每人就那麽三張照片被保存著。

那時沒條件,有三張照片的還算是好人家了。

馬愛蕪搖頭道:別看我們現在照一大堆,往下傳試試看,能給你保留三張算不錯了。我都能想象,兒時一張,最青春的一張,最後的一張。然後一個人指著它們說,這是我曾祖母,長得還行吧,小時候那張還挺像我小時候。就這麽一點聯係。

裘索抿著嘴笑:你還是那樣兒,滿嘴噴糞。

馬愛蕪叉著腰挺胸說道:改不了了,三歲看老嘛。馬曉宏現在怎麽樣?

裘索抱起真真給他泡了一瓶奶,讓他坐在沙發上自己喝,一邊回答:他嘛,自己說還挺好,也不花什麽錢,給我們寄很多過來。咳,雖然住在一起受不了,隔遠了其實還挺疼真真。

馬愛蕪就笑:性情中人就是這樣,實幹絕對不行,隔得十萬八千裏的,腦袋一熱,還不知道怎麽涕淚聚下,把自己感動得一塌糊塗呢。

裘索看一眼電腦:他又在網上了,那邊不是深夜嗎?我覺得他也挺孤獨。

馬愛蕪長歎一聲:他注定了一輩子孤獨,我從小就沒見他熱鬧過,跟鬼影子似的一個人飄來飄去。你陽氣旺,他指著能靠你得點陽光呢。誰也靠不住。

裘索無奈一笑:這麽網聊倒是能找到一點過去的感覺了。看來我們隻能依賴距離美保持關係。

真正的婚姻不是靠愛情維係,而是責任、合作關係,中年人都明白這道理吧。你們到底離婚了嗎?

手續沒辦成他就逃跑了。

馬愛蕪嘖嘖感歎:他連這個現實都無法麵對,大禍臨頭隻能逃跑,比我想象的還不如。

裘索欲言又止,終於說:你跟華還有愛情嗎?

馬愛蕪笑道:我們例外,越過越有愛情,感謝你這個紅娘。不過,我對丈夫要求不高,隻要比我爸負責就行。人要幸福,最大的智慧就是別指望太多。你就難了,要比裘叔好的男人,怎麽找得到?

裘索麵帶愁容地說:最難的是我媽,那麽恩愛的夫妻先走一個,叫另一個情何以堪?天鵝如果喪偶,往往抑鬱而死。我媽的狀況真叫我擔心。

馬愛蕪麵無表情地說:打了一輩子的看來倒是能白頭偕老了,說不定還得慶祝金婚呢。沒得叫我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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