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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式父母修改版 36 英雄不問出身

(2012-10-02 18:18:05) 下一個

這份工作的好處,馬愛蕪是直到上班幾個月後才募然領會到,極其輕鬆當然是第一大好處;第二就是要了一間單身宿舍,可以搬出去自己住,盡管廁所浴室要跟整層樓共用;第三嘛,女人多,各位教授家裏沒有什麽文憑的老媳婦和小媳婦都雲集在這裏。別看吳國英跟女人不行,馬愛蕪卻如魚得水,大概也是沒考上大學沒當成女才子的後遺症。她和其他小媳婦、老媳婦學的第一樣本事就是冷對一切大學生。那些讀大學的人和她隔得好遠,隔著一個世界,整個青春。雖然年紀幾乎差不多,馬愛蕪這頭卻滄桑得不行,她也沒想到自己會戴上一個如此冰涼的麵具。小的時候看見吳國英等人的冷漠還覺得大人們都有病,現在自己站在櫃台這邊,就怎麽也熱絡不起來。大學生們也絲毫沒有和一名普通圖書管理員交流的熱情,他們的眼神隨意、不專注,管理員們好像館裏的擺設一樣對他們來說隻是有用的器械。有時候管理員還是他們抵製防患的對象,書弄髒了,弄丟了,或者根本就預謀偷書,這些天之驕子們都不是那麽好纏的,馬愛蕪必須冷漠地處理他們。冷漠可以減少對方製造的麻煩,也能掩蓋自己經驗的不足。

工作單位也有沒結婚的女人,於是交了幾個朋友,黃昏散步的時候多了伴。女人多的地方最令人熱心,最叫人蠢蠢欲動的莫過於當紅娘。馬愛蕪自從開始上班就被人介紹來介紹去,完全不由自主。年輕年老的娘兒們好像自然擁有了未婚女人的主婚大權,不邀自來,今天這個來說:我侄兒說了,他最喜歡皮膚白的女孩,愛蕪你這皮膚他肯定喜歡,個子高點沒關係,他也不矮。他剛剛分了兩居室,離得不遠,坐公交車三站就到,已經升科級了。

明天那個又來說:我愛人單位有個年輕人托我介紹對象呢。人家大學畢業,在縣裏是當年的理科狀元。家裏人口簡單,沒了媽,隻有個爸。他自己近視眼,一定要找個不戴眼鏡的女朋友,我說了你不戴眼鏡,他願意看看。

馬愛蕪心說,這些人挺有意思,在配種,皮膚白,不戴眼鏡也能算條件。真正愛一個人,這些還用得著考慮嗎?

 

生活其實挺無聊,相親作為一個節目能打發不少時間。見了不喜歡的人也無聊,明明是一種交易,對方暗地或明著給自己估價,看買來是否合算,往往第一眼就明白了,卻得撐下去,耗下去,不能太不給麵子。

 

於是真總算把馬曉宏交給了一個去美國留學的媽媽級人物,這人在美國正艱難起步,急需一個便宜的落腳之處,那麽照顧馬曉宏換取免費住宿正求之不得。幸好馬曉宏也看她順眼,使於是真得以脫身。

跟馬愛蕪嘮叨完這一切之後,於是真裝神弄鬼地說:當年我跟你說過,做女人不用太辛苦。不要以為馬曉宏去了美國就占了便宜,其實你沒去成是好事,你不知道有多艱難。你媽那種教導方式不對,現實是幹的好不如嫁得好。嗨,嬸子帶你去見個人。

馬愛蕪淡淡的:什麽人嘛,也不先介紹一下就赤眉白眼地去見麵。

於是真笑得一臉皺紋:這人我是在美國遇見的,讀完書回國來辦實業,博士學位,拿了好幾個專利,跟你們家人算是一路的,不然嬸也不介紹給你了。

哦,是不是在美國呆不下去了?

看你說的,人家好多大學、公司都求著他去工作呢,在美國。

那是他說的吧。

當然是他說的了,還能是我說的不成?人長得也精神,看起來也隻有四十出頭。

他到底多大啊?

他說快五十了。

嬸子你也太不負責了吧,把我介紹給老頭。

我可告訴你,現在興這個。老牛吃嫩草,一個願吃,一個願挨。借此上位啊。

馬愛蕪一揮手:得了吧,我不是那種實幹家,用婚姻上位。那得多幹練啊,一不怕苦,二不怕臊,情商高了去了。我心癡意軟,找個人疼我,比什麽都重要。

有了錢你還怕沒有什麽?

馬愛蕪友善地搖頭笑道:您就老糾結著錢,我沒這個心眼兒。我倒是覺得,錢夠溫飽就行了,我小命一條花不了多少錢。可是我一直在找那種眼神,專注的,看著我,不去看茶杯,看窗外,或者看著自己的手。

這還不容易,這樣人多了去了。

您還就錯了,我見了有一打,平時工作也接觸人,沒見過這種眼神。

你不要搞這種玄虛的東西,生活就是生活,現實得很。把條件搞清楚就知道能不能在一起過日子。那個人你到底見不見?人家可是想見的。

不想見,多謝嬸子了。

你就這麽清高吧,把自己給耽誤了才後悔呢,跟你媽一樣。

我才跟我媽不一樣呢,我媽見風使舵,我這叫矢誌不渝。

找那個破眼神也叫矢誌不渝?

馬愛蕪笑了:那個眼神的背後是一個我愛的人,更是一個愛我的人。

我看不過是一隻勇敢點的色狼而已。我介紹的老頭肯定能做到。

馬愛蕪哈哈大笑:所以不能上老頭。

正說著,馬愛蕪的傳呼機響了,低頭一看,上麵顯示:為你找到如意郎君,下班來家一見,裘愛國。馬愛蕪就對於是真說:你們都這麽著急嫁我出去,合著夥,是不是有什麽預謀啊?這又來一個。

又是誰啊?

馬愛蕪似乎想起什麽來,就打住了,敷衍道:哦,一個同事。

 

下了班,馬愛蕪就往裘愛國家趕。一進門,隻見裘愛國正和一個結結實實的外國小夥子包餃子。裘愛國隻招呼一聲來啦,就繼續埋頭做餃子。馬愛蕪的注意力當然都在介紹對象上。小夥子雖然總的來說是白人,膚色和發色都偏重,其實是南歐的血統較多一點。也不知道裘愛國跟人家說了那意思沒有,搞得馬愛蕪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正踅摸自己的英文是否能開口,那家夥居然字正腔圓地說:你好,馬愛蕪,我叫華,剛到中國不久,請多關照。對不起,我不能握手,手上有麵。

馬愛蕪撲哧就笑了,好像人家說中文是表演節目,說得越好越滑稽。華也笑了: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我一說中文,對方就笑,難道我說的不好嗎?

馬愛蕪連忙說:不是,你說的太好了,跟你的形象不吻合,所以有點吃驚,一吃驚,跟你不知道說什麽好,就笑了。

對方那同樣深色的眼珠定定地看著她,時而瞳孔裏有星星閃爍一般,他問:吻合?是不是符合的意思?

馬愛蕪又想笑,但是忍住了,點點頭:對,差不多意思,中文裏同義詞和近義詞很多,太麻煩了。

哦,不,不麻煩,語言的美恰恰來自詞匯的豐富,能學到一個新詞,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你說話很準確,我一定能和你學到很多新詞。

這時候裘愛國打岔了:嗨,你們兩個,別隻顧著閑聊,讓我一個人幹,過來幫忙包餃子啊,晚飯就吃餃子。

馬愛蕪才放下包,洗了手,湊到裘愛國旁邊一邊幹活一邊問:叔,阿姨這一去美國,裘索可就舒服了。去多久啊?

簽證給了一年,她那身體也不知道能不能撐一年。

唉,您怎麽認識他的?

華是裘索的同學,不同級,臨出國跟她練了一陣子口語,現在駐北京辦事處工作,希望找一個中國老婆,鞏固中文,圓中國夢,對不對?

華笑著應道:對,我從小就向往中國,一直朝中國努力著。

馬愛蕪問:為什麽呢?

華說:中國是一個很神奇的國家呀,那麽輝煌的曆史,那麽大的一個國度,跟歐洲截然不同。我讀過一本鄭和下西洋的書,我的天哪,那是奇跡,比歐洲人的任何一個創舉都偉大。我覺得你們中國人太低調了,我說我向往中國,你們不但不覺得理所當然,反而問我為什麽,好像不可思議。

馬愛蕪說:我們不是低調,你應該說自卑。

華露出調皮的神情:我知道,可我不想第一次見麵就那麽直率,特別是對一位美麗的淑女。

馬愛蕪看他一眼,又問:為什麽非要找一個中國老婆呢?

華舉手向天:哦,為什麽,為什麽,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中國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女人。如果我是你,我會說,我非常理解你要找個中國老婆的原因,明智的選擇。

馬愛蕪認真地說:那你就是種族論了,一個種族比另一個種族優秀,我不同意,我隻看個體。

華凝視著她,讚歎道:好厲害,這句話說得我啞口無言。好,我承認我一直在耍花招。說實話,我想應該是荷爾蒙在作祟,我們的潛意識自己也不能完全了解。如果要認真回答你的為什麽,我得說,中國女人讓我心儀,純粹的自然反應。

馬愛蕪低頭不語。華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也許還有一點局外人的同病相憐吧。我母親是二戰以後來自南斯拉夫的難民的孩子,生活在底層不說,常被人嘲笑、歧視,後來又遇人不淑,年紀輕輕就生了我,那個男人突然消失,留下她一個人把我養大。我這樣長大,看到學校裏中國的學生也那麽孤獨、安靜,漸漸產生了同類的感覺,也交了幾個朋友,就學起中文來。

馬愛蕪輕輕地說:沒想到你家庭這麽不幸。

華愣了一下,笑道:不,我的家庭談不上不幸。隻是貧窮,隻有我和母親,孤單一點。可我母親是個非常堅強、智慧的人,她把我們的房子收拾得幹淨漂亮,充滿生活的情趣。她在我心目中是藍領中的女英雄,我的驕傲。我從來不以自己的出生為恥,英雄不問出身嘛。

馬愛蕪輕歎:這麽說,你是幸運的,你有一個好母親,父親也許不怎麽樣,反正他走了,不在你麵前晃來晃去,叫人心煩。

裘愛國端了一盤子熱氣騰騰的餃子上來:餃子大軍,現在是犒勞的時候了。

華熟練地倒了醋,拿起筷子來嚐了一個,直叫:好吃,好吃,跟裘索的一個味道。

然後又眯著眼跟馬愛蕪笑:我等著你驚呼,哇,你會用筷子,而且是左手,你好棒啊。可是你居然沒有,我真是又失望,又解脫。

馬愛蕪嗤笑道:你都會說那麽好的中文,我幹嘛還以為你不會用筷子呢?

華嚴肅地自我批評:對不起,我矯情了。

馬愛蕪對著裘愛國笑:這老外用起中文新名詞來比咱們自己還逗。

走的時候,裘愛國送她出門,問道:怎麽樣,感覺還行吧。

馬愛蕪低頭一笑:好,挺喜歡他那種專注看人的眼神,也許是老外受這種教育,習慣了。您叫他再約我吧。

你要喜歡他,不嘛不自己約他?男女平等嘛。

說是這麽說,何況又是老外,猜不透他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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