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敬業回到家,自己找了藥水處理傷口,吳國英一直斜視著他,等他招。馬敬業從容地坐下,吃相窮凶極惡地啃了一塊西瓜,然後往後一坐,臉上沾著一粒瓜子說:工人階級打知識分子,這是一個政治問題。
吳國英冷笑道:你千萬別談政治,一沾政治你肯定輸。誰打你了?
馬敬忠這個王八羔子居然六親不認,打到我頭上來了,我是他唯一的親人了,我還是他大哥呢。
吳國英:他為什麽打你啊?
馬敬業:還不是為了孩子,他要為馬曉宏爭取保送名額。滑天下之大稽嘛,成績那麽差,還想擠掉正常考生的名額。想躲過高考,沒門。我是講原則的。
吳國英:你是不是說人家馬曉宏沒有自理能力了?
馬敬業:是的,我說了,怎麽樣?你怎麽知道?
吳國英:你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會不知道?馬敬忠那個婊子養的居然敢打你,本來就是城根下一個混混,現在人模狗樣地去了京劇團,本色是改不了的。
馬敬業:你沒看見他們那個架勢,一家三口全去了,不像我一個人,好漢難敵四手。看來是必有一場惡鬥,你不能再不支持我了。
吳國英:我怎麽沒有支持你?
馬敬業:今天,今天沒去學校就是一個極大的錯誤,馬愛蕪也應該去的。
吳國英:算了吧你,跟你去,沒的生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馬敬業:你這個人,怎麽可以這麽說話,滅自己誌氣等於漲人家威風。
吳國英:好了好了,吃飯吃飯,馬愛蕪出來啦。這是你的營養餐,當歸煮蛋,苦是苦一點,營養豐富,一定要吃下去。
馬愛蕪聞一聞:這蛋是不是又臭了?說是補充營養,臭的,過期的,有疤的,還剩多少營養?非得讓人捏著鼻子吃下去。
馬敬業用筷子點著:有就已經不錯,不要挑三揀四的。
馬愛蕪:我寧願沒有。
吳國英:你倒是試試沒有的日子。從小就挑食,好好的東西不吃,給我扔到牆角,我都給撿回來了,你不知道。從小你就沒消停過,不是尿床就拉痢疾,三天兩頭打針。一天黑你就病,天一黑我這心就懸到這兒了。就是不給我好好吃飯,今年一年,你當藥咽下去。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馬愛蕪開始默默的吃飯,狀如吃藥。
馬敬業說:我小時候你奶奶也是這麽給我補營養,可我就不是你這個苦樣子啊。所以我的成績一直是全班第一,我很小就決定去美國留學的。
吳國英:新中國毀了你吧。
馬敬業:也不可以這麽說,成績好的人擋不住。我本來想去外交部的,不過留在大學裏誨人不倦也是一種使命啊。
吳國英:你也能去外交部?癡人說夢吧。
馬敬忠家,於是真不停的給馬曉宏夾菜,馬曉宏說:我吃不下了。
於是真完全忽視他的意見,繼續夾,一邊說:多吃點,長腦子的。
馬敬忠:今天你們都看見了,今年你們的考試成績是最關鍵的,誰也不想在這一年裏馬失前蹄。明年高考結束就是你和馬愛蕪決一勝負的時間。大學考不上不是失敗,輸給馬愛蕪,拿不到美國的錄取,就是失敗。
於是真:你去打聽打聽,是不是美國的音樂學院不用考數學。
馬曉宏:媽,我撐死了,求求你,我明天再接著吃吧。
馬敬忠威嚴地:吃下去。
於是真小聲地:寶貝兒,別惹爸爸生氣,吃下去,慢一點沒關係。
馬敬忠緩和語氣:曉宏,補充營養是必要的,你今年的最基本的任務就是好好吃飯,你媽為了你吃飯操碎了心。第二是練琴,一定要過專業考,當然,專業考之前有一個全國比賽,贏了就錦上添花。至於文化課,我們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關,你必須全力以赴,保送根本就不能指望。打點起精神來,吃個飯你也愁眉苦臉,沒精打采的。
於是真:別那麽大聲好不好,嚇人一跳。
馬敬忠:你還別處處護著他,你看他吃飯那樣,像個娘兒們。
於是真:新時代的男人不興五大三粗的,我們寶貝兒是藝術家,秀氣一點我看挺好。
馬敬忠:當時你怎麽說的?配合我。
於是真:那也得注意態度和方法,不能由著你性子來,寶貝兒跟我這麽多年,你突然插手,你得先學習。
馬敬忠:我管兒子還得學習?我跟誰學?
於是真:看書,也可以上我這兒免費谘詢。
馬敬忠:我操,這回得看書了,八輩子沒碰過書。馬敬業那一家子可是照著書辦事的,連炒菜都得看書,又怎麽樣?我不信他能弄出什麽好人來。
馬曉宏突然嘔吐起來,剛塞進去的一堆飯菜沒嚼爛就吐在桌上。馬敬忠一拍大腿站起來說:這事你搞定,依著我的性子,我從他屁眼裏給他塞進去。
馬曉宏哭著說:我實在吃不下去了。
於是真:好了好了,以後我做少一點精一點。
課間,馬愛蕪和裘索在校園裏說話。馬愛蕪說:你爸媽真行,把你一個人撂在家裏,自己去療養了。
裘索:這算什麽?前幾年我不是還自己飛去美國跟爺爺奶奶過暑假了嗎?明年考完,我打算去西藏,和我一起去吧。你那麽向往三毛的浪跡天涯。
馬愛蕪:你知道不可能的,他們怕花錢。
裘索:花不了多少錢的,我有一點積蓄,借給你,工作了之後再還我。
馬愛蕪:不光是錢,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喜歡我在家聽他們吵架,看他們怎麽怨恨對方,還覺得他們對我很好。
裘索笑道:好像你爸媽挺注重你全麵發展的,從小就鍛煉你生活的能力嘛。
馬愛蕪:那是因為他們懶,哪是為我著想啊。買肉太肥,罵過我多少次,你還陪我去退過肉呢。
裘索:對,我記得,那賣肉的可真凶,你爸媽自己去了還不一定能怎麽樣呢。對我們絕對是個贏不了的挑戰。
馬愛蕪:他們就是自己不敢去才指使我去的嘛。特別是我爸,可熊了。
裘索調皮地笑:所以說,你爸媽是希望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對你進行早教,磨練。
馬愛蕪:原來你是開我的玩笑啊,你太過分啦,知道我最痛的就是這個。
裘索:我真是受不了你了,總是沉浸在痛裏麵,現在你是在學校裏,別想家裏好不好。
馬愛蕪:說得容易,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一個球飛過來,打在裘索的腿上,裘索一把接住,環顧四周,一個高大的男生跑過來。馬愛蕪說:我最討厭這些踢球的男生了,疼不疼啊?
男生:嗨,裘索,明天我們比賽,給我們當拉拉隊去。
裘索把球扔還給他:沒問題,在哪裏,什麽時間?
男生:我哥也來,叫他用摩托車帶你過來吧,放了學在校門口等你。
裘索向他打了一個OK的手勢,那男生矯健的跑開。馬愛蕪說:跟他們玩有意思嗎?大腦簡單,四肢發達。
裘索微笑:他們可逗了,挺講義氣的,上次我沒帶傘,就是他把傘給了我,自己跑進雷雨裏,一下子就濕透了。
馬愛蕪:全校的男生都在追你,可你一個都看不上,是嗎?
裘索:他們隻是想和我做朋友,朋友之間不存在看得上看不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軟弱,體諒一下別人就有朋友可做了。
馬愛蕪:我何嚐不想這麽高瞻遠矚,氣吞山河,可我超越不了自己。我厭惡他們就好像厭惡我自己的父親。
裘索:上次要打你的那個男生,我跟他談了一會兒。其實他喜歡你,想約會,沒想到你會告老師。後來你媽又氣勢洶洶地去找他,他覺得特沒麵子,到現在都畢業了還抬不起頭來。其實男生越橫內心越軟弱。
馬愛蕪:是嗎,我就跟我媽似的,特別不懂男生,所以表麵特冷特硬。
裘索:你弟好像在找你,我先走了。
馬愛蕪走向馬曉宏:你是找我還是找她啊,鬼鬼祟祟的,難道你也想追她不成?
馬曉宏:她跟誰都有說有笑,我在你旁邊晃了這麽多年,她正眼都沒看過我。
馬愛蕪笑道:還真有這心了,你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她哪顧得上你啊?我們家的人都有心理缺陷,你怕女生,我怕男生,咱們隻能自己混。
馬曉宏不高興地說:誰說我怕女生了,我喜歡女孩子。
馬愛蕪:你是喜歡女人吧,像你媽那樣的,我看你就是戀母。
馬曉宏:我也喜歡裘索這樣的。
馬愛蕪:她要籌劃一個樂隊,也許你能借此上位,看你自己的了。
馬曉宏:你趕快向她推薦我呀。
馬愛蕪:這個嘛,可以,不過有個條件。
馬曉宏:什麽條件,快說。
馬愛蕪:你要把留學的名額讓給我。
馬曉宏:這……隻怕我也做不了主。
馬愛蕪:逗你玩的,裘索也不是不知道你琴拉得好,沒叫你,大概是知道你媽難纏。排練要用課餘時間,你出得來嗎?
馬曉宏:出得來,我保證。
馬愛蕪點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