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影萍蹤
曆史人文
嗨！老趙
“利物浦西南交大教授趙策洲因心髒病突發，經醫院搶救無效於2021年4月15日上午10點06分去世。”當這一行冷冰冰的字映進眼簾，心裏是一陣錐心的痛！前一天還在微信上聊天，第二天就陰陽兩隔，這實在讓人難以接受，實在讓人無法想象從此這個世界上不再有老趙的幽默，老趙的笑聲！老趙，我們親愛的朋友，你還這麽年輕，你還上有老母親，下有未成年的孩子，手上還有沒完成的工作，身上背負輔導幾十個碩士博士的重任， 你還有家人和我們朋友等著你回來一塊出遊……；知道世事無常的道理，可是這樣的事砸在誰的身上，都還是致命的痛！
這兩天，往事一幕幕閃現，老趙的點點滴滴全都湧上了心頭。翻開十多年前寫的一篇短文，讀之，竟也還笑了起來，心裏暖暖的。絮絮他的好，叨叨他的固執，已在天堂的他或許也能聽見吧！
疫情期間，回國萬難，不能送老友最後一程了，在此別過！安息。
厚道人老趙
認識老趙有N年了，可回想起來好像就在昨天。
雖然他比我差不多小十歲，可他卻讓我們都叫他老趙。一晃多少年過去了，叫著叫著，“老”便失去了原來的含義，和“趙”一起變成了他特有的符號，成了他鮮活的音容笑貌的一部分。
在國外生活能有朋友十幾年住在一個城市裏實屬不易，老趙一家便是。雖說大家平時各忙各的並不是時常見麵，但逢年過節我們幾家人必得一聚。別小瞧我們這種很平實的聚會，它可是治療我們大家在異國他鄉孤獨感的靈丹妙藥，多麽強烈的思鄉之情也能在這些味美的中國菜中，杯盞酒酣中，偶爾激烈的爭論中，打牌的吆喝中消解。而最關鍵的是，老趙是那種想起他就能讓人心裏踏實的朋友。
曾經有很多年我都是過著空巢的生活，老公在倫敦上班，女兒在大學讀書。我記得大概是在2003年的冬天吧，一天清晨起床後，我發現臥室的暖氣有一半不熱，屋裏溫度也偏低。我想起一般這種情況老公通常會給暖氣片撒撒氣。於是我就學著老公的樣子慢慢的擰開暖氣片上的小螺絲。誰知，可能是氣撒得太快，小螺絲一下子被衝了出來，我沒能按住，滑落了，不知了去向。這可了得，水一下子就湧了出來。開始水還是溫的，我還可以用手指按住，但沒想到水越來越熱，甚至是燙，我堵不住了，水開始流到地毯上，地板上，甚至會浸到樓下的天花板上……，我趕緊抱來一堆毛巾鋪在地上，又拿來臉盆接水。我把所有能找到的開關都擰上了，可水還是一個勁的流出來流出來，而且手指也開始鑽心的疼，這時我才注意到手指上已經全是水皰。怎麽辦？怎麽辦！
顧不得講什麽禮貌了，大清早咚咚咚地敲起鄰居家的門，Erick還真沒說的，提著工具箱就來了。可他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該怎麽辦，趕快叫水暖工吧，他建議。於是我奔下樓狂翻黃頁（Yellow Page）一口氣撥了幾個電話都沒人聽，一看表才七點半過一點。好不容易撥通了一個，人家說上門費就是60鎊，而且還要九點以後。我真的絕望了，眼看著家裏要水漫金山，我眼睛直發黑。這時，我突然想起，我還要上班，可這怎麽能離開！老趙，老趙！我突然想起了老趙。一定是我驚慌失措的聲音把他嚇著了，他說，你別急別急，我先給Alex打電話，叫他替你頂班，然後我馬上過來！聽他說完，我好像看到了一線曙光，混身又來勁了，不停的接水倒水，擰毛巾……。大概半小時，老趙到了。他看了看情況說了一句你等著，就又出門了。一會兒他回來了，把在B&Q買到的螺絲擰上，隻用了一分鍾，那窮凶極惡的水就止住了。我渾身癱軟地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老趙。隻花了50P，你看沒事了吧，老趙笑著說。那一刻我真想抱抱他，他簡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我沒動，我怕把他嚇跑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那天早上上班前正好是他定的學開車的時間。接到我的電話他直接就讓教練把他送到我家門口了，也就是說他還白交了一堂課的錢，為我。
還有一次，我下班的時候才發現診所的鑰匙拉在家裏了。此時其他的人都已走了，如果我鎖不上門，我就不能離開，不能回家，不能去吃飯，甚至可能就隻好呆在那裏過夜了！這時我又想到了老趙。那天他和他老婆碰巧都還在他的班公室沒走。他們一塊來了，一個幫我看著門，一個開車帶我回家，拿到鑰匙又送我回來。來回差不多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平時惜時如金的老趙一點怨言沒有。一看表都快八點了，我說請你們吃了飯再回家吧？可他們說兒子還在家等著呢。也就是說那天連他們兒子也跟著受了累！我心裏很是過意不去，可是老趙他倆口子樂嗬嗬的，好像辦的就是自己的事。
說起來我們也算是有緣份，陰差陽錯地，我們先後來到蘇州，並且還先後住進同一座公寓樓。不用說啦，這回終於成了名符其實的鄰居了。
當時我先生和老趙工作的大學能享受蘇州買房的優惠政策，老趙已經買了一套。而我們剛到，一切都還在懵懂中，既不了解行情也不知道會在蘇州呆多久，所以猶豫不決。我還記得，那天高校園區正在搞什麽美食節，我們兩家一起去湊熱鬧。九月底，十月初的樣子，到處都飄著桂花香。一邊吃飯老趙就一個勁兒地勸我們下決心買房。因為當時我先生的工作合同就是一年，想著買什麽房子啊，呆一年，玩玩就回去了。老趙說，續延合同是順理成章的事，一定沒問題。可我還是不想麻煩，絲毫沒有投資意識。老趙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猛一陣勸，我先生有點動心了，我還是很麻木。老趙說，那咱們說幹就幹，售樓處還在營業，咱們不如就去看看！
就這樣，再加上售樓小姐那麽一頓聲情並茂的大數據忽悠，我也跟著動心了。不但下了決心，還順便把幾號樓，樓層和單元房都定下來了，然後說好第二天去交定金。老趙說，別，現在就交，不然你們一回家就改主意了。我簡直要笑死了，我說，那也沒帶錢啊？老趙二話不說，我有，我先幫你你們交上！於是他立刻就付了二十萬定金，把我們“綁架”了！
果然，我們幾個從英國來的“老鄉”都先先後後地買了房子，沒一個猶豫的。之後，我們就成了裝修戰壕裏的戰友和同盟，找了同一個設計師，同一個裝修公司。一到節假日周末，沒說的，不是直奔東方裝飾城就是轉戰華東家居。
一天，我們三家人一塊去“方太廚具”，想把煤氣灶，油煙機定下。雖然我們來之前也做了一點功課，知道“方太”是不錯的品牌，但也並沒有決定就買它，也是有貨比三家的意思吧。這個銷售點的美女推銷可厲害，她肯定是久經沙場經驗豐富。幾個來回下來她就說，我知道你們也是慕名而來，誠心誠意，我就給你們打個七五折吧，如果你們能再為我們介紹三個客戶，我就可以考慮給你們打六五折……。三個？老趙說，三十個我們也能給你介紹來，隻不過人家買不買你家的東西就不知道了。隻要能介紹來就行，那個銷售員說。那你給他們打多少折呢？老趙問。當然是七五折，除非他們也能介紹人來，銷售美女說。我一聽就不禁笑了，我知道老趙要有話說了。果然，老趙說，那怎麽行，我可不能讓人家以為我得了好處，我寧願要七五折，除非你也給人家六五折。老趙你沒病吧，我們一起來的小王說，這是人家給我們獎勵呀，他們想要，也可以再介紹別人來嘛……，不，我不要，老趙斬釘截鐵的說。小王有些吃驚地望了望我。我說，老趙嘛，就是這樣，要不，他就不是老趙了。
美女銷售用她那軟軟的蘇州普通話說，你真是好人，現在這樣厚道的人還真不多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