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中的暗算

暗算中的暗算

 

中國老百姓的話說出來總是充滿了生活的智慧。比如說人怕出名豬怕壯，那就是總結了幾千年文化的經驗之談。雖說現在人們已經不怎麽怕了，甚至很多人還都想出點名。過去那種誰出頭就砍誰的狀況已大有好轉。但不知有人注意到沒有，名人的命運好像就是多舛。有時候並不是誰妒忌誰，誰要加害於誰，陰差陽錯地就遭了難。但凡是有真本事，有特殊才能的另類，他們一般都是在有其超人一麵的同時，往往就有其特別脆弱的一麵。如果沒有高人指點或保護，往往下場慘烈。

最近又看了一遍根據麥加小說改編的電視劇《暗算》，佩服他對這種人的觀察，欣賞他對這種人所傾注的理解和同情。看完他的故事你就不得不相信，也許上帝是公平的，在給與你最堅硬的無人可比的特殊才能時，就把你最普通的生存彈性刪除了。

《暗算》中的第二集“看風”裏的黃依依就是這樣的人。

破譯密碼，這是一個對我來說完全陌生，不可思議的的世界。但對於黃依依來說，她似乎是命中注定地要與之捆綁在一起，不然她為什麽鬼使神差地自己把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送上這樣一條死路。（第一次她就是因為顯擺自己打算盤的技能而被她的美國導師看中的）

黃依依是四十年代到美國留學並且拿到博士學位後被留在世界最頂級的數學家馮? 諾伊曼名下工作唯一的中國人。她出色的數學大腦是編製密碼破譯密碼的至寶，可她並不喜歡這種工作。她從不喜歡這些詭異的陰暗的永不見天日的密碼，但她喜歡挑戰，見到難題就想解，如同嗜酒如命的酒鬼，見到好酒便不請自飲。自願的，願者上鉤，她完全不懂隱藏自己。不然她怎麽會費盡千辛萬苦才從美國的情報網裏掙脫，好不容易找到一份普通的數學研究所的工作，又自投羅網到中國來重操舊業？她那麽恨密碼！

數學所挑選的人中本來並沒有她，她不是一個讓組織和國家看好的人。可她是自己找上門去了，因為她一聽說考試，一聽說要解難題，她就按奈不住，她就是要解別人都解不了的難題，越難越好！也就是這樣，讓她邂逅了安在天，這個間接地讓她為之送了命的男人。

當她順利地解出了所有的題目，並且一眼就看出這是改裝過的密碼破譯題，她才意識到安在天的危險出處。但是這已經晚了，安在天以他的職業敏感立刻就意識到他要找的人就是她！而一旦被他看中，那就是在劫難逃。雖然黃依依不喜歡密碼，但最終同意去701所，是因為她愛上了安在天。鐵部長同意了她一旦破譯了這個密碼就讓她離開，並且要帶走一個人的要求，但鐵部長說，前提是這個人必須自己同意。當鐵部長隻給她九個小時收拾行裝，命令她立刻跟安在天離開數學所，甚至不允許與任何人告別時，她心裏並沒有接受革命任務的振奮，而是裝滿了要與愛人私奔的忐忑與甜蜜。她不知道要去的地方是什麽樣，也不知道前麵的路會怎樣的險惡，她隻知道隻要和愛的人在一次，即使是跳火坑也在所不惜。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她愛的那人不愛她。

黃依依的另類並不僅僅表現在她的數學天才上，在工作生活中，她與革命隊伍了的人格格不入。她保留著自己的價值取向和審美風格。她沒有穿上列寧裝，沒有剪成革命短發；她穿長裙子，她帶披肩，她讓自己長發飄逸；這些都還算做罷。最要命的是，她的腦子裏沒有“作風問題”這個詞。隻要她愛了，她愛上了誰，她就覺得自己有理由得到它，不管此人是結過婚還是沒有。在她的字典裏，愛情高於一切，她並不覺得自己“邪惡”。而事實上，當她最後破譯了“光密”密碼成了國家功臣後，701的院長親自對她說，你說，你看上了誰，你隻要告訴我，其他問題你就不用管了……。在革命隊伍中，如果你是革命英雄，革命功臣，隻要組織出麵，個人問題就是革命問題，離婚結婚都不再是個人的事，是革命工作的一部分。一旦上升到了這一層次，作風問題也就不存在了，和黃依依的理念不謀而合了。然而，院長大人不明白的是。黃依依此時已經誰也不愛了。安在天的國家利益高於一切的崇高和汪林苟且偷生的低劣一同毀滅了黃依依心中對愛情的信念。她心如死灰，她誰也不愛了。

可是她曾是那樣熱烈的，無所顧忌的，無我的，全身心的，令人心碎的，無望的愛著安在天！

701所是國家情報係統中最高級的保密單位 ，坐落在一個也許連地圖上都不會標出來的，一個連鳥都別想輕易飛進去的戈壁灘上。環境之封閉，條件之艱苦，而她又是在做一件幾乎是不可能做成的事，壓力之大常人難以想象。但這些對黃依依來說都不算什麽，環境封閉，這沒關係，隻要她愛的人在身邊；生活艱苦也沒什麽，因為大家都苦；工作上挑戰性對她來說苦樂參半；黃依依最痛苦，最難以忍受的是，她愛的人不愛他！

可是黃依依是個為愛情活著的人，沒有愛她就萎頓了，甚至很可能連密碼都破不了了。安在天看出了這一點，他試圖在愛情之下的友情中找到某種支點。他安慰她，關心她，極盡全力讓她明白他不能愛的原因。說實話安在天無可指責，愛情一定是雙方的事。但黃依依的落空感無法改變。

汪林，701所一個色膽包天有家室的男人乘虛而入了。他憑著會說點甜言蜜語，會投其所好，又借著酒壯膽，讓本來就失落孤獨的黃依依，一下子產生了錯覺。她的寂寞和對傾訴的渴望，以及她無所顧忌的性格很快就讓她和這個自己並不愛的男人苟且了。既然自己愛的人不愛自己，那就找一個還愛自己的人吧。然而，汪林愛她嗎？

汪林大概沒弄清楚，或者說沒有意識到，黃依依是什麽人？她是國家好不容易找來解決國家頭等大事的“專家”，是國寶；而他不過就是國家機器裏的一個隨時可以替換的螺絲釘！出了這樣傷風敗俗的事，處理起來當然是舍車保帥了。安在天心想，如果這個男人像一個男人，哪怕他堅決否認，他也能為黃依依感到一點欣慰。然而，這個叫汪林的男人，一看東窗事發，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抽自己嘴巴求饒，並且聲稱是自己經不住黃依依的誘惑……。

為了保護黃依依，確切地說，為了讓黃依依繼續破譯密碼，701所隻處理了汪林，把他押送到農場放羊。這事要是換了一般人，大概都會唯恐不及，先把自己摘幹淨再說。可是黃依依卻主動找到領導，要求要麽放了汪林要麽幹脆把她一起處理。安在天說，我們千方百計把你找來是讓你來破密碼的，你如果想救汪林，那好，你先把密碼破了，到時你提什麽要求都可以。黃依依精神來了，隻說一句，好，你要說話算話，轉身揚長而去。

後來黃依依真的破了“光密”，成了國家功臣。而也就在那時，她知道了安在天妻子死亡的秘密，知道了汪林在農場又和別人好上了……。她最終沒有如她所願離開701，她在這裏找到自己的價值。

後來發生的事就有點讓人匪夷所思了。到底是黃依依的善良，還是她的邪惡害了她，故事沒有說清楚。說她因為同情一個叫張國慶的機要員丟了要寄回家的錢和糧票，把自己的給了他，而張國慶無以報答便開始幫她做事洗衣服惹出的禍。而且黃依依還利用她至高無上的特權要求組織把曾經因為丟失情報而受處分的張國慶老婆孩子調回來，恢複工作。組織上先頭沒有同意，因為知道張國慶的老婆是個有名的潑婦，擔心調回來可能對黃依依不利。可黃依依一再堅持也就依了她。可黃依依沒有想到，正是她這樣想法設法救回來的女人，最後殺了她。

一個破密碼的數學天才就這樣死在了一個潑婦的手下。

安在天說，世間有兩種人最煩人，潑的女人，諂的男人。黃依依就是毀在了這兩種人的手裏。

PS:

 

看完電視劇心裏一直有疑問。感覺結局有點詭異，不能自圓其說。於是把小說找來希望在小說中得到答案。結果讓我始料未及的是，小說跟電視劇中對黃依依的描述簡直就是大相徑庭！除了她是破密碼的天才這一點沒變以外，完全不是同一個女人！

我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但是我無話可說。這就好像你在每天吃喝拉撒早九晚五的日常生活中拚命尋找電影裏才會有的戲劇情節，即使有，也許你還真的會碰上，那也不過是演戲。但你怪誰，隻有怪你自己要相信。

在小說裏，黃依依根本不是一個愛情至上的浪漫主義者，就像評論家張萬新說的，她隻是一個性欲極強的女數學家，有著強烈的生理需要和亂倫衝動。雖然有著非凡的天才，能破譯世上最詭異的密碼，卻無助於阻擋她在性生活上付出代價，未能逃脫情敵的簡單謀殺。

我很失望，但也許這才更接近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