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從成都有一批貨到經銷商處. 經理說,帶你去看看也認識一下我們的經銷商,以後要常常打交道的.
去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 我們的經銷商有自己的幾個大型連鎖超市,辦公室就設在主超市樓上.老板是兄弟倆,早期是由於單位效益不好,買斷工齡後自己出來單幹的.但由於商機把握不錯,膽子夠大,很快就做大了.那幾年還評了個十佳民營企業什麽的.
去的時候老板不在,下麵的人聽我們自報家門後帶我們進了老總辦公室.”等一會兒就回來”,帶上門就走了.甚至都沒有人給我們倒杯水.
外麵人聲熙攘,陸續有送外賣的上樓來,誘人的飯菜香一陣陣飄進門縫.有人開開門找老板,”哦,不在.”關門走了,沒有人問過我們要不要吃飯.
經理好象也沒有吃飯的意思,隻是沉默不語地等著,不時翻翻手裏的皮包.不知在找些什麽不存在的東西,也許是無事可作.我肚子倒餓了,但經理不開口,也不好意思講什麽,有違淑女原則.百般無奈中,隻好盯著地板發呆.盼望著那個老板快點回來.
不知過了幾個世紀那麽長,老板終於回來了.還沒進門,就聽到外麵有人在匯報. “X總,XX奶粉的人來了,在辦公室等了半天了.”X總有點不耐煩的說, “怎麽不說我不在?” “說了的,他們非要等,沒得辦法.” “算了算了,方腦殼．”
經理也聽見了，臉色有點難看．這時X總進來了，經理連忙站起來，很客氣地說招呼, “ X總．” （臉色已經飛快的陰轉晴，很佩服他這點，我到現在都還很難做到．）
X總擺擺手，＂坐坐坐，不客氣．＂自己一屁股甩進大班椅裏．他的桌子挺高，從我們的角度看去，隻能看到他的一個頭頂．聲音就從那頭頂後麵傳過來．也許是有意這樣設計的，讓談話的人看不到他的表情，隻有神秘莫測的聲音．
＂嗯哼，咳咳，＂他清了下嗓子，＂你們的貨賣得不怎麽好唷，下次不要發那麽多過來，我的倉庫放不下．＂
＂哦，我和他們說一下，讓成都倉庫的人注意．＂經理小心地說．
＂你和你們老板說啊，賣東西沒贈品送是不行的．現在人家家家都有的送，就你們沒有，還那麽貴．這樣我們很難搞的．＂
＂是是，我回去和上麵反映下．＂經理陪笑，又拉拉我站起來，＂X總，這是我們公司新來接替小秦的，以後請X總多指教．＂
＂好好＂，總算抬起眼皮瞟一眼，＂指教就不敢，多發點贈品給我．＂
X總低頭看著桌上的報表，不再多說一句話．經理有點尷尬，＂那X總你忙，我們就告辭了．＂
＂好好，不送了．＂X總點點頭，連屁股都沒挪一下．
這個X總以前在頂新做的時候也見過，那時我是企劃和他打交道不算多，所以他不記得我．但當初我和業代一起去見他的時候，態度不是一般的熱情．他本人親自給我們倒茶，中午吃飯都要拉著出去吃（我們還不肯）．和他說什麽都沒有問題，結款也非常幹脆．就這樣我們公司還嫌他倉庫小，沒有給他一級代理，讓他隻做個二級代理．所以每次見麵，都抱怨我們不給麵子吃飯，以致他老升不了一級（天知道，升級又不是由我們吃飯決定的．）原來他對外麵是這樣的嘴臉．
出來後經理估計心情也不怎麽好，一路無語．和我走到公司樓下，他說，＂我就不上去了，下午的航班回上海．這裏的工作就交給你了，你也看到了我們的產品不太好做，任務艱巨，你多努力吧．＂
我也許沒有進入角色，還沒有把自己當成公司的一分子．剛才的一幕並不對我造成什麽衝擊，但經理的一番話，倒真的讓我心情沉重起來．
下午按照經理的旨意，我要去拜訪一個商場銷售科長，也就是昨天秦帥帶我去過的地方．據促銷員傳回來的消息，因為我們的銷售不好商場想讓我們下櫃．那商場是全市最大的百貨公司，在各區都有連鎖，一旦下櫃對我們的影響非同小可，也許就會關係到產品的生死．
吃過飯就直接去了銷售科，科長不在．和上午一樣，還是等．銷售科人來人往，和當初在頂新時不同，裏麵的員工年紀都在三十以上，女的偏多．百貨商店是國營單位，免不了管理陳舊，員工素質也參差不齊．在那裏等的時間裏，有聊家常的，你家老公掙多少錢，我家女兒上了什麽學校；有向人討教的，織襪子是平針還是上下針好，昨天上你家吃的那個水煮魚味道真好，魚是哪裏買的；有憤世嫉俗不滿時事的，XX商場變成外資，員工工資都漲了．我們都好幾年不變了，這點錢買房子都買不起．．．．
一下午，我耳朵裏就充斥著嗡嗡的聲音，算是佩服裏麵為數不多的幾位男同胞，能和這些家庭婦女共處一室還正常工作，需要不少定力滴．
這時從外麵進來個串門的，象發現新大陸一樣，＂你是哪裏的？＂
免不了又自我介紹一番
＂喔，XX奶粉呀，＂恍然大悟狀，＂我知道我知道，最貴的那個對不對？＂
我有罪我有罪，不該那麽貴，但是這也不是我的錯啊．
＂你們那個奶粉啊，裏麵到底放了什麽？？＂咄咄逼人地．
＆＾％％＄＃＠＠放了什麽？
＂我侄兒的兒子，自從上次你們小秦拿個樣品給他吃，就和喝了鴉片一樣，再不肯喝別的．給他一換其他奶粉就死命地哭．你們的奶粉那麽貴，誰買得起？我和小秦說了幾次，讓他給我再搞幾罐，他老說好好，就是不拿來．這下他走了，我不管，以後我就找你，你要給我解決這個事情！＂
咦，還賴上我了．我怎麽解決？你以為是麵粉，要多少給多少啊？
等到快下班，科長也沒有回來．我隻好回辦公室了，路上給秦帥打個電話詢問剛剛的奶粉事宜，結果他說，＂那個八婆別理她，就知道占便宜！＂
不過他也說，科長也是需要奶粉的，別忘記給科長進貢一點．
關於下櫃，他說早有風聲了，能拖就拖唄．要真的下櫃了，也不是你的責任．
說得倒輕巧，要在你手裏出這事，看你還怎麽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