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秋月

夜浴深秋對明月, 遙係溫馨問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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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小鄰居們

(2013-01-28 13:38:35) 下一個

沒有經曆過跳忠字舞的時代,但是遺風確是記得一些的,聽大哥哥大姐姐們(表哥表姐們)眉飛色舞於那些紅衛兵的光榮戰鬥史,小小的我滿心崇拜。等自己終於上學了,紅衛兵早悄無聲息了。

沒有過革命史,隻有零零碎碎的兒時玩伴的記憶。文革後期的小鄰居們,我還記得一些。

記得好多鄰居的小朋友,尤其比我大的孩子,都是上學左右才出現在鄰居的叔叔阿姨家的。我家那條街,住的都是有點問題的知識分子,所以大人們跟前後街的交流不是那麽多,大概是相互防範吧,所以孩子在外麵跑,也都是限製在那同一街上。所以,玩伴是真正的左鄰右舍。

記得,我家左邊的姐姐一直在鄉下奶奶家,回來過一段,叫麗薇,當年覺得,那是少有的好聽的名字,也是鄰居裏麵最漂亮的姐姐。她大我34歲,很恬靜,很少說話,找她出來跳繩踢毽子蹦格子,輸贏她都笑笑,也不在意分到那一“夥”。因為從來就沒有聽到她大聲講過話,我的記憶就隻有她甜美的笑臉和名字。一起玩了一個夏天和秋天,然後又走了。我問她為什麽喜歡去奶奶家,她隻淡淡地說了句:我媽倒班。她媽媽是醫生,爸爸是老師,有個弟弟一直在父母身邊,但總是跟著媽媽或爸爸去托兒所或幼兒園,永遠都不在家。麗薇終於又回來時,她是小學生了,不跟我們這些街邊的小野孩子混了。我出國後還惦記這個漂亮姐姐呢,問過媽媽她的去向,說是嫁了一個有錢的老公,遠遠地離開父母,很少回家了。

再左邊,是一大群孩子的一家人,幾個小子不知道,隻知道一大群,因為不跟男孩在一道玩,隻記得跟我差不多同齡的倆孩子的名字:白冰、白岩,竟然不是建國、國慶、衛國一類的,現在想起,覺得他們的名字都起的算浪漫的,其實不難看出知識分子的“本質”。他家跟爺爺奶奶同住,我跟爸爸去過一次他們家,大概因為有老人和一大群孩子,家裏,小小的屋子裏,幾乎什麽都沒有,隻記得一大摞分不大出顏色的被褥疊起在炕角。對他們的記憶就是,每個孩子,冬天永遠都是空心棉襖棉褲,趿拉著破棉鞋,嘴上總有一道清鼻涕,是的,我的記憶裏,隻有一道清鼻涕,不知道為什麽不是兩道。

右邊的鄰居四個孩子,兩男兩女,跟姥姥姥爺還有小舅舅一起生活,姥姥是個非常美麗慈祥的老太太,我常駐他們家,跟三個大的孩子是玩伴,打打鬧鬧,時好時壞,但不管是好得親如兄弟姐妹還是打的如階級敵人的時候,我玩累了渴了都會去找這位姥姥,姥姥從來不會怪我們任何一個孩子。他們雖然也是一大家子,但姥姥年輕時似乎很不平凡,所以還算有點家底支撐幫襯,所以沒有像白冰白岩家裏那麽清苦。

再右邊,是鮮族叔叔阿姨,兩個孩子,大的女孩比我大一、兩歲,叫明玉,小的男孩很小,我沒有印象了。明玉好像總是住奶奶或姥姥家,在遙遠的鮮族村,大概5歲左右時,回到父母家裏。剛回家的時候,我們一大群孩子都欺負她不會說漢語,問什麽她都楞楞的,隻會盯著我們的眼睛。她跟我們玩遊戲,但一聲不吭。孩子真的沒有什麽同情心,無法理解她語言不通的障礙,總是最後一個才帶她。好在不到一年,她的漢語就很流利了,但她也該上學了。奇怪的是,她爸爸媽媽沒有讓她上本地學校,還是把她送回了鮮族村。從此,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再再右麵,是三個孩子的一家,大概也是最不幸的一家,最小的孩子出生時接生事故,明眸皓齒的一個女孩,大腦受到嚴重損傷,行動不便,智力很低。他家最大的孩子是女孩,叫月鈴,記得她的名字是因為記得她銀鈴一樣的聲音,清澈響亮,但她每隔一個夏天才回家,她是在南方大城市的姥姥家裏的,對她沒什麽別的印象了。據說她長大後定居南方,偶爾回來看看父母。中間的男孩子不怎麽記得,隻是特別能打架鬧事的孩子,總會“出街”滋事,跟其他街道的陶器男孩常有衝突,他爸媽因此常揍他。

6家人,2家有老人的,孩子都在,3家沒老人的,都是有孩子被送了出去,我家是唯一的一家父母自己帶孩子的,但是,我記得當時真的很艱難。我媽我爸曾經因為要同時學工學農或下鄉改造而不知所措,爭吵過是臨時把我們托付給姥姥還是奶奶。那時,絕對不敢有人提出因為家庭原因而不能完成組織布置的工作和任務的。一次,我半夜突然驚醒,聽見媽媽小聲跟爸爸吵,低低地哭。

媽媽是家裏老小,所以姥姥年紀很大了,跟舅舅一起生活,送我們過去,實際是舅媽來帶我們,除了要帶自己的4個孩子外。

奶奶家在農村,跟大伯一起生活,家裏7個孩子,送我們去,就是跟小豬小狗一樣跟其他7個孩子一起放養的。

無論送哪家,媽媽都很不放心。媽媽後來說,幸虧隻有三個娃,如果多一個,不知道怎麽帶大了。

記得小時候爸媽上班,用一輛自行車。那時,買不起第二輛,很多鄰居還根本沒有自行車,記得白冰白岩和鮮族阿姨家就沒有車。

一開始,爸爸騎車,我坐前座,媽媽坐後座,背上背妹妹懷裏抱弟弟。後來妹妹大一些,媽媽實在同時背抱不動了,爸爸就把我的框座改小,成小木座,加了另一個小木座,把妹妹塞到我前麵,這樣媽媽可以在後麵背著弟弟。這樣騎車的情形當時很常見。

那個時代,不隻是物質生活艱苦,精神生活的匱乏和人們心理的缺失,是現代人尤其是80後難以想像的。

總聽有人抱怨父母的時候,年輕一點的人不理解。但是,那個時代,沒有多少真情、不提倡人性不讚同親情的時代,造就了很多不會做父母的父母,傷害了一大批無辜的孩子。

內疚、自省的父母已經很可貴,值得讓人同情和尊敬。有的父母,時代的烙印深得扭曲了他們的人格,總是認為:即便如何如何,那樣艱苦地生養了你們,你們永遠是欠了我的。

其實,不稱職的父母和可憐的孩子,都是那個時代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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