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他妹安排好家裏的事明天才能到,月,今天晚上你來照顧一晚,我實在困,不放心不敢睡,你要在,我能將就踏實睡一會兒,醒了我換你。”
“我來合適麽?”
“怎麽不合適,畢竟……你們……”剛子也說不出吧,我們什麽都不是了。可是那兩個女人為什麽不可以呢?我不願追問,更不想知道為什麽,心裏乘載的已經讓我透不過氣來,無力接納更多,就聽剛子的吧。
“什麽時候來?”
“你現在回去吧,換換合適的衣服。晚飯前來,還會有人盯著,咱們倆先去吃晚飯,完事後一般人都走了,就該你上崗了。”平時隻感覺剛子義膽俠腸,沒覺得他細致入微,把濤安排得周全,對我也體貼。剛子是對的,現在離開回避更合適省心,不要回到病房參與那裏的尷尬和奇異,我們幾個女人可是太多了……“嗯……”我不禁想出了聲。
“那我這就走了。”
“行嗎,自己?你現在的樣子……”剛子右手舉到我的臉旁,作勢去拂我的眼睛,想必眼睛被淚水泡得很難看,但是他的手一直沒有落上我的臉頰。
垂下頭,又有淚水要流出來,我使勁吸了口氣,終於淚沒有掉下來,“行的,幫我喊出租吧。”剛子沒吭聲,伸手把我從台階上拉起來。
走進刺眼的陽光裏,覺得頭是身體最重的部分。剛子側頭彎腰去看我的臉,好像是順手,剛子攬住了我的腰,猶豫了一下,他的手臂用了一下力:“月……”
“嗯,我知道。”我扭開頭,不讓他說下去。他環著我,或者是攙著我,走向醫院大門。實際上我不知道他要說什麽,或許是安慰,或許是擔憂,或許是別的什麽,不管是什麽,對現在的我都沒有意義。其實我很想把頭靠在他肩上,但是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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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媽聲音很輕但是語氣很焦灼,一邊遞給我脫鞋一邊問。她極力要攫住我的眼睛,我卻極力要避開。
“不好,腦出血,會偏癱……回頭我還得去,晚上不回來,去幫剛子一晚。”媽媽沒出聲,坐在那發愣。
我坐到她旁邊的沙發上,沒有立刻去準備。心裏空空的,思緒亂飛:如果沒有所有那些波折奇遇,他不會年輕輕就發病?相愛的那些年,為了兒子,他放棄了吸煙,為了我,他不再酗酒……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重又撿起了所有的劣習呢?是我發現我被反鎖在門外以後麽?或者後來?他的生活再沒了規律,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家,如果他沒有迫我從昏睡中醒來……濤如果恢複了,也許小珊還有機會知道那小巧女人的身份,如果不能複原,濤也沒有能力舞動任何旗幟了,但願小珊還心甘情願地守在他身邊照顧他……莫名其妙,我還要擔心他的將來?
“月兒,你需要錢嗎?”
“什麽?”
“我是說濤兒需要錢嗎?”
“不知道,也許吧,他揮霍得可以,前天吼我的時候說做生意的50萬已經一點不剩了,叫我想也不要想,想要也沒門兒……”
“那有誰會幫他嗎?治病很貴啊。”
他的女人們會幫麽?可是我也沒有錢啊,我是帶了兒子兩手空空走出那個家的,隻有那套房子是在我的名下,可他需要住在那,和他現在的女人……
“月兒,你剛給我的五萬,給他治病吧,要是……”那是我所有的積蓄了,因為對母親的愧疚,而且母親在替我照顧兒子。我在國外要上學要生存……
“媽,再說吧。”
“我和你爸想去看看他……”
“好,明天上午你和爸,帶上孩子。”孩子,我可憐的兒子,曾經眼睜睜看過爸爸或爛醉如泥或酒氣熏天地和媽媽吵架。離婚辦好了時兒子問‘媽媽,媽媽,離婚很時髦嘛?小宇他爸他媽也離婚了’。小宇是樓下兒子的小玩伴兒。我的心使勁地抖,喉頭哽得說不出話,哽了幾分鍾才平靜下來,摸著兒子的小臉兒我說‘離婚哪裏是時髦呢?你學到時髦這詞了?大人是因為覺得不合適住在一起才離婚的,所以我們般姥姥家,爸爸有空就來看你’……兒子懂了麽,他小小的心能承受多少,我不知道,但是老媽說他找借口打過那小巧女人的兒子。
“媽,怎麽和孩子說呢?”
“要不先瞞著?”
“唔……瞞著的話,他每天都打電話給他爸的,能瞞多久?”
“這可憐的孩子心事兒重,反倒讓他擔心。那我和你爸商量商量吧,晚上領他出去玩玩,一點點告訴他……”隻好如此了。我的眼睛又火辣辣的,小小的兒子啊,生活硬生生地早早地塞給我的摯愛骨肉這許多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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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暑氣似乎散了一點,又見到剛子的時候,剛子在窗前的椅子上打盹,見到我來了,剛子使勁搓了搓臉。我望了一眼病房,濤睡著,小珊歪在床邊看雜誌。
“走吧,我也餓了,吃兩天盒飯真挺惡心的。”剛子出來對我說。
出了院門,“瞧見對麵那個粥鋪沒,見天兒好些個人,也不知是價好還是粥好,我想吃來著,但咱今別湊那熱鬧了,躲個清靜……”剛子自顧自地說著,“怎麽著啊你,不要命了?!”剛子一把揪住我的胳膊,嚇得我一蹦,我沒抬頭看車就要過馬路了。“給我過來!!”剛子蠻橫地拽住我的手,“別心不在肝兒上,一大活人,也不是沒經過事兒!”語氣裏有股火氣和無奈,停了停,他攥我的手用了力,“知道看你這樣我心裏不好受嗎?別想那麽多不成嗎?”猛地抬頭,撞見他充滿血絲紅紅的眼睛,滿眼責備焦灼,我訥訥望向別處。
我的手停在他熱熱硬硬的手裏,緊緊的,有點疼。時間過得很慢又好快。他歎了口氣,手放鬆了,卻是不肯放心地放開。
這種感覺曾經多麽熟悉,卻那麽久遠了,北方男人特有的粗糙執著的擔心和照料是否此生再於我無緣?
剛子牽著我,直到落座。
晚飯我們沒有提起濤或者什麽女人,剛子一直不停地在說我們大家從前在一起的糗事,極力輕鬆的樣子,仿佛又回到從前,我安靜地聽他,看他吃飯。這頓飯吃了什麽可能以後會想不起,但是我會記得剛子的每個表情。
金玉良言! :)
珍惜眼前的,抓住那一份,就夠了。
謝謝你!其實寫的時候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