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國記（三）——邯鄲的故事
文/Holily
我先生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姑，在邯鄲上大學。俗話說，一家一台戲，婆婆媳婦小姑子。看看這字裏行間，就把我夾中間。現在既不是放假，也不是過節，所以我們就不得不南下邯鄲，給學海中遊泳的小姑送上些補給。
邯鄲要算河北最南的一個城市，和它有關的記述，我隻聽說過春秋戰國時期的學步，以及名聲遠揚的邯鋼。此外便是我小的時候母親出差時帶著姐姐，到了邯鄲找不到旅館，在菜市場的架子上湊合了一晚。所有這些，便是我對邯鄲的全部概念了。至於這裏有什麽大學，我一無所知。決定去的時候選擇了周末，這樣便遷就了小姑上課的時間。我喜歡乘火車，靠著窗子欣賞沿途的風景，或是農民在日頭下麵種田，或是鐵路周圍的樹上掛滿了不可降解的塑料袋，也或是沿途監獄裏的犯人正在看守下修鐵路，任何事情映入我的眼簾，腦海裏就有了揮之不去的想象。
從北京到邯鄲大約要走4個半個小時，比去唐山感覺還要遠一些。好在我們買的是特快列車票，按計劃中午上車下午晚些時候就到了。然而特快列車並沒有帶給我們速度上的特別感，原因是我們遇到了和諧號。於是，我們乘坐的T字頭的列車，真正的去偽存真，有如當年的綠皮車一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把中國悠久的禮讓傳承得淋漓盡致。一列列白色的和諧號呼嘯著從旁邊駛過，用稍瞬即逝身影見證著中國改革開放的成就——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隨著一聲低沉的車輪啟動的悶響，滿載著後富起來的人民的特快列車繼續前行了。到站晚點了1個小時20分，我們最終在6點晚飯前結束了此番和諧之旅。
同屬於河北，邯鄲人講話和唐山人不一樣，唐山話有著濃重的趙麗蓉的意味，話尾都會帶一個向上拐的兒音。邯鄲則是語速偏快，隻有極個別字有著地方方言的痕跡，還是很容易就聽懂的。
小姑在出站口等，接上我們直接上了一輛出租車，三塊錢的起價讓我欣喜若狂，可是絕對物有所值，我使勁關了三次門，才勉強關上。車如果隻是破舊，那隻能說明這裏消費水平相對低，如果是不安全，那說明當地的交通監管力度欠佳，但如果你坐在車上有種去洛杉磯環球影城中追車的瘋狂感覺，那便是找到邯鄲的感覺了。車響著喇叭一路狂奔，逆行，搶燈，超車，急刹，七拐八繞地躲避滿大街遊走的行人。果然，在拐彎的時候砰地一聲撞上了前麵另外一輛出租車。兩個司機竟然誰也沒有下車，隻是交心似的各自伸出胳膊打了個招呼，各奔前程去了。若不是後來我又一次乘車時車門突然自己開了，我一直難以相信邯鄲人的生命力是如此頑強。後來終於了解到，這些車是北京天津本應報廢的舊車，被賣到這裏繼續發揮能量的。
整個邯鄲市區有著大多數中國小城市所具備的基本風貌，綠化還不錯，有的道路兩旁已經林蔭密布。河北工程大學算是邯鄲的世外桃源了，或許是郊區的緣故，少了街道上的喧囂和熱鬧，多了幾分秀氣。我隨著小姑到她寢室參觀，看門的樓管照例將我攔下，任憑我幾經解釋，還是一點麵子都不給。我後來明白了，估計是我一見麵稱呼她大姐，她心裏不爽的緣故。當天夜裏開始下小雨，校園裏很是愜意。路過一個小湖，或者說是大池塘，卻是空的，我問小姑為什麽是空的，她說，給排水專業的學生義務為池塘清淤，結果放幹水後，管道給弄堵了。我無語，開始擔憂這些孩子們未來的工作去向。
翌日臨走的時候，答應小姑改善生活，去吃必勝客。我現在很是理解肯德基麥當勞必勝客在80或是90後的這代孩子心目中的地位，就如同我到了美國就很想念中餐。我驚異於小姑的食量，我和先生幾乎沒怎麽吃，她已經歡天喜地得包圓了一整張披薩。結賬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插曲：服務生拿著結賬小票笑容可掬的對我說，感謝您消費，歡迎下次再來。我粗略的看了一下單子，並且檢查了一下找回的零錢，發現單子上明明有4角零頭，可是找回的錢最小麵值竟然是1元的。我問她怎麽回事，她說他們店裏沒有零錢找，能不能抹了。我當時就怒了：這算什麽解釋？找回零錢的時候竟然裝沒事。當下先生也生氣了，堅持要店裏找錢，並堅持要發票。後來服務生悻悻地走了，不一會兒找來了破破爛爛的兩張舊版兩角紙幣以證明她們的店裏確確實實沒有零錢。除了門我還在想這種事是服務員自己想要小費呢還是店家的意思，如果不是匆匆掃過一眼發現了端倪，這不明不白的4角錢就成了別人的不義之財。想來每天在裏邊消費的人也不少，可結賬時真正仔細檢查的也不多……於是在之後的一個多月裏，但凡吃飯，一定仔細對賬單，一定要發票，不知道這樣做可不可以算作是泄憤?
在返回北京的路上，和諧號的故事再度上演，我的心情卻沒有來的時候那樣激昂。看來我和普普通通的人們一樣，很快就會接受這樣和諧的社會，座位對麵是三個年輕的姑娘，稱她們是姑娘緣於她們不停的說，而她們說話的內容暴露了她們的身份——三個偷跑出來到北京見網友的美眉。我驚歎於網絡的大眾話以及人與人之間的毫無防範的信任，竟然覺得自己的心胸還不夠寬廣，習慣於謹小慎微的行事。快到北京的時候，三個人有說有笑，開始聯係北京的接站人，在得到對方正忙無法接站的消息後，相互低聲抱怨幾句，三個人又沒心沒肺地商量不能白來，如何在雨中暢遊歡樂穀……
邯鄲這個城市，以後再去的機會便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