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性格

新浪在搞各種花樣來慶祝新中國六十周年，其中一個活動是讓網友列舉"中國性格"，林林總總地列了不少，有睿智、正義、堅強、凝聚、樂觀，等等。讓中國人自己列舉自己的性格，恐怕最後都成了自吹自擂，找出的都是優點，忽略的都是短處，實在有關起門來意淫之嫌，這種調查本身就很無聊。僅管如此，這件事確實可以讓我們靜下心來想一想，"中國的性格"究竟是什麽。我想如果真能找到這麽一種東西，它首無必須是絕大多數中國人共有的，為大多數中國人所認可的，其次它必須是區別於其它民族的。問題是，我們有這樣的性格嗎？睿智？幾十年沒出一個諾獎，對世界科學沒做出什麽貢獻，沒解決過什麽地區爭端，沒有什麽文化建樹，沒有什麽象樣的朋友，甚至連象樣的敵人都沒有，這算睿智嗎？正義？連把倒地的老太太扶起來都會被訛，發個短信被拘，檢查職業病要開胸，處女賣淫，反抗強暴被"故意殺人"，這能叫正義？凝聚？小孩兒落水眾人圍觀，小偷行凶無人理會，槍打出頭鳥，單位裏勾心鬥角，我不行也不讓你行，厚黑盛行，睚眥必報，這算凝聚嗎？至於樂觀和堅強，我很難理解這是種什麽性格，在中國人中有什麽普遍性，我隻知道大學生畢業就失業，工薪族為了拿點兒工資忍氣吞聲，很多人沒有社會保障，很多人在為還房貸拚死拚活。是的，那麽多人這麽倒黴還都活著，不知道這是不是新浪總結的"堅強"和"樂觀"。不論如何，就算中國人真有這些共性，也不會比絕大多數老外特別，所以我是不同意這些東西代表" 中國性格"的。那麽，什麽可以作為中國性格呢？我看這個問題本身就有問題，因為它混淆了很多方麵：是中國老百姓的性格，還是中國權貴階層的性格？是中國政府的性格還是中國人民的性格？是中國人向往的性格還是中國人現實中的性格？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性格還是中國破四舊後的性格？之所以列出這麽多來，因為這些不同人群，不同方麵，不同層次的性格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是完全相反的。比如，中國傳統文化的性格是"人無信而不立"，所以"信用"是中國的傳統性格，可是現實中守信的拚不過無信的，兩麵三刀，八麵玲瓏的最能得勢，一是一二是二的坐冷板凳，新聞都是假大空，說點兒實話反而可能被跨省，可見傳統的性格和當今社會的性格是不同的；再比如中國人向往的性格是勇敢，正直，可是現實卻行不通，見義勇為的最後無人過問，兩肋插刀的被人捅刀,正直的最後成了倒黴鬼，懦弱的反而可以活的長久一些，可見理想的性格和現實的性格是不同的；再比如中國老百姓的性格是該出手就出手，哪個島是我們的就是我們的，不容商量，可官方的態度卻總是軟弱，暖昧，除了抗議就是遺憾，除了擱置爭議就是共同開發，可見百姓和官員的性格也是不同的。都是中國人，都是中國人的性格，卻如此針鋒相對，你能說哪個能代表中國的性格呢？如果非要找出一個共性來，我看當下所有中國人可能具有的唯一共性就是"變態",口號與操作脫節，宣傳與現實相悖，良心與行為相左，道德與利益分離共同導致的變態。從我們懂事時起，家長就教育我們"勇敢""堅強""正直"，思想品德課本就教育我們"誠實""禮貌""愛國""利他"，可長大後發現，正直的沒好報，誠實的沒實惠，教育我們愛國的把子女都送到了國外，教育我們誠實的一天到晚都在說謊；從小時候起我們就學社會主義好，就批判私有製，就知道資本主義壓迫工人，汙染環境，治安混亂，長大了發現電視裏一天到晚都是講"資本"，在講股票，工人比資本主義國家更慘，汙染比資本主義國家更重，治安比資本主義國家更差；從小我們就學政治，學社會發展史，結果政治課內容一變再變，理論發展再發展，以前批判的成了最時髦的，以前最流行的成了最落伍的。有權有勢的人虛張聲勢地向我們鼓吹高尚卻每天用最最卑劣的嘴臉向我們敲詐；道貌岸然然的文人，播音員，歌唱家一邊談著大道，大義，一邊卑鄙的含淚，無恥地包二奶，下賤地傍大款；龐大的國有企業一邊喊著虧損一邊發放福利，有關部門一邊喊著降房價一邊增加稅收，官員們一邊喊著為人民服務一邊罵老百姓是"屁民"，逼著我們表態是"為黨說話還是為人民說話"...這種自相矛盾，非驢非馬的社會，能不逼得人變態嗎？所以，我們都痛恨腐敗，可是都恨不得上天給自己一個腐敗的機會；我們都痛恨冷漠圍觀，但遇到事總是自己先縮起頭；我們都希望環境變好，可超市裏如果少給一個塑料袋依然會生氣；我們都痛恨"敵對勢力"，可倒黴的時候卻總想讓外媒知道；我們都在罵美國，可美國使館門前每天都排幾百米的長隊。中國的性格，就是這樣表理兩層，心口不一，似是而非，顛三倒四。中國人在理想與現實間掙紮，在高尚與卑鄙間痛苦，在前進與墮落中徘徊，在光榮與自卑間不知所雲。這樣的性格，根源於中國人作為"人"對正義、善良和美的天然追求與現實中不得不向黑暗，強權，罪惡屈服的強烈心理反差，是與生俱來的思考能力麵對強行灌輸的思想和刻意扭曲的信息的天然反抗，是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文化傳承麵對外來政治思想和文化侵略絕望的呐喊，是人性麵對奴性的垂死掙紮。其實，這樣的性格也體現在新浪的這次"中國性格調查"中。難道新浪的編輯們不知道自己什麽性格嗎？他們敢說自己多麽"睿智、正義、堅強、凝聚、樂觀"嗎？他們當然知道，他們每天看到那麽多消息，那麽多評論，他們什麽不知道？但他們還是要把這個東西是模是樣地擺出來，大吹特吹，其扭曲的變態性格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