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鋼撥給安寧安定姐妹倆兩千塊錢,然後在她們18歲以前,一人一個月還可以再領到12塊錢的補助。兩千塊錢也說不上是啥由頭,撫恤費?賠償費?一筆算不清的爛賬。安寧把兩千塊錢給了姨外婆和表舅家一千塊算是謝謝他們這麽多年來照顧她們母女三口,再給了他們五百塊讓他們繼續照顧妹妹,剩下五百塊用安定的名字存了下來把存折交給了她好好放著。然後她隻用每個月那十二塊錢的補助生活。因為得交學費書費,盈餘下來比起從前的六塊半前似乎還更緊巴了。王老師聽班上住校的女同學說安寧平時幾乎就隻吃鹹菜饅頭,加上為家裏的事情傷心,臉色是越來越難看了。班上同學想提出來為她捐款,征求王老師的意見。王老師回家跟孫技術員說起這件事情,孫技術員說,“安寧那孩子心善又要強,肯定不會要大家的錢的。再加上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就一個是她的心理,一個是她的營養。要不然咱就真地像毛毛說的那樣,讓她跟咱家住吧?”王老師一聽也覺得是個好辦法,這樣一來自己可以照顧她的夥食讓她臉色很快又回到花季少女的紅潤,再一個循循善誘的孫技術員和活潑可愛的毛毛也能讓她開解開解。隻是家裏這50多平米由教室改建的小房子,似乎有點太擠了。
一聽到說安寧姐姐有可能回到家裏來“住校”,小毛毛高興得一蹦三丈高,跳上跳下地問爸爸媽媽,姐姐到底什麽時候來。爸爸嚴肅下來給毛毛說, “安寧姐姐媽媽剛剛去世了,心情正是不好的時候,你可不許給姐姐搗亂,惹姐姐傷心,否則我們不敢接姐姐過來住知道嗎?”毛毛聽說姐姐的爸爸媽媽都死了,頓時覺得很替姐姐傷心,吧嗒吧嗒掉了半天眼淚, 給爸爸立了誓保了證,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照顧姐姐,不讓姐姐難過了。
於是八零年十一月末的時候,王老師就把安寧接到了她家“住校”,因為“毛毛非要嚷著跟姐姐住”,“現在班上的事越來越忙了,我的家務事實在需要人搭把手”,“我跟孫老師也覺得希望有人能教毛毛做功課”。
最開始的時候,王老師孫老師是要讓姐姐住毛毛的房間,毛毛安張行軍床住到客廳去。但是安寧不肯答應,要讓毛毛住房間,自己住到客廳去。爭來爭去大家僵持不下,最後毛毛突然說,“那我跟姐姐一起住房間不就行了嗎?”王老師孫老師怕安寧覺得不方便,但是安寧見大家不同意她去住客廳,連忙答應說,這樣很好,這樣很好。於是毛毛原來的木床旁邊就新安了一架彈簧行軍床,毛毛和姐姐住到了一塊兒。
接下來的日子裏毛毛覺得好高興啊,簡直像進了天堂一樣。可以天天跟姐姐同出同進,一起吃飯一起看書,可以天天牽姐姐的手,天天聽姐姐講故事。但是毛毛很細心地注意不要讓姐姐傷心了,每次見到姐姐有點低落的時候就趕緊找姐姐講話、給姐姐說笑話把她的情緒給提起來,不給她傷心的機會。吃飯的時候不等媽媽給姐姐夾菜,毛毛就已經把自己最喜歡吃的肉肉夾到姐姐碗裏去,看得王老師孫技術員相視直笑。看到姐姐喜歡吃蔬菜,毛毛居然也受感染,一改以往“肉食”的習慣,開始愛上吃蔬菜了。一家四口的日子好不熱鬧,吃飯的時候孫技術員常常會提議大家玩“成語接龍”之類的遊戲,歡聲笑語間毛毛覺得好像家裏從來就應該是這樣的四個人。
有一天晚上,毛毛半夜做夢又夢到了隔壁陳阿姨扮演的日本鬼子,一個激靈就又哭著嚇醒了。 睜眼看到旁邊睡夢中眼角似乎也掛著眼淚的姐姐,突然覺得安寧姐姐好可憐啊。安寧姐姐一定很勇敢。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也睡不著,毛毛爬起來鑽進姐姐的被窩裏,往姐姐懷裏縮成一小團。姐姐的懷抱軟軟的香香的,就像那天青山湖山頂上夢到的白雲朵朵裏一樣,很快讓小毛毛香香甜甜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酥酥暖暖地醒來的時候,毛毛發現自己怎麽又一個人睡回了自己的小床上,旁邊姐姐的床上已經人去床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爬起來去上廁所,發現姐姐已經像平常一樣在廚房和媽媽一起做早餐了。刷牙缸也像平時一樣,被姐姐擠好了牙膏在牙刷上,缸裏也盛上了水。毛毛一邊刷牙一邊迷惑地想,難道昨天晚上我是作了個夢?不過毛毛挺高興的,這麽久以來,陳阿姨的可怕的惡夢終於變成這樣一個香香甜甜的好夢,有姐姐在家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