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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九)

(2007-10-17 05:28:59) 下一個

 

幾天後晚上睡覺之前,毛毛突然神秘兮兮地跑到姐姐床邊,從書包裏摸出一個用有機玻璃紙包住的東西遞過去說,姐姐,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安寧疑惑地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個紙板作的小圓筒。小圓筒雖然簡陋,但是作得一板一眼,看得出作的人很用心,很仔細。毛毛笑得眼睛眉毛彎彎地說,你看一看呀,姐姐。安寧拿起來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個萬花筒。毛毛說,姐姐,這是我在手工課上學的,這幾天下課和放學的時候做的,你看看好不好看。 安寧把萬花筒對著眼睛一轉,裏邊五彩繽紛的小碎片呈現出美麗的圖案,每轉一個角度,圖案就又變化一種。看著那些美麗晶瑩的圖案,安寧忍不住笑了,多美好啊。毛毛一看姐姐笑了,頓時特別高興。自從那天姐姐想起爸爸之後他就一直在想該怎麽讓姐姐開心起來。安寧放下萬花筒,低下頭用充滿笑意的眼睛望著小毛毛,摸著他的頭說,謝謝你,毛毛。毛毛挺胸拍肚地說,姐姐,我長大了還要給你做宇宙飛船,帶你上太空。

結果那天晚上毛毛就賴在姐姐床上叫姐姐給他講故事。姐姐給他講了一個一千零一夜裏航海家辛巴達的故事,傳說,在君主大國王哈裏發赫魯納·拉德執政的時候,巴格達城裏有一個叫辛巴達的腳夫,他很窮,靠給別人搬運貨物過日子。。。小毛毛偎在姐姐的懷裏,聽著聽著就睡著了覺。

枕邊擺著萬花筒,聽著毛毛發出整齊緩慢的呼吸聲,低頭看著小毛毛歪著頭在自己懷裏睡得香香甜甜的樣子,安寧覺得很踏實。雖然有時候也想,媽媽的離去對她也許是一種解脫吧。在爸爸離開以後的黑暗冰冷的世界裏,她已經苦熬了那麽多年,現在終於可以去和爸爸相會了,媽媽一定覺得很幸福吧。爸爸一定希望媽媽能好好的生活,好好的照顧自己和妹妹吧。但是這麽多年,爸爸一個人在那另一個世界裏,身邊沒有媽媽,沒有安寧,沒有妹妹,甚至可能沒有他的花花草草,也沒有籃球陽光,爸爸一定非常孤獨吧。雖然安寧這樣想著的時候,會為爸爸媽媽的相會感到高興。但是心裏,卻總是覺得一種鑽心的疼痛,也不知道那是孤獨,還是空虛。大概從前在那個世界裏包裹爸爸的黑暗和孤寂,隨著媽媽的離去就來到這個世界上包裹著她和妹妹了吧。

班上裏同學對她都很好,也都很聽她這個班長的話。家裏妹妹早早懂事,就是媽媽去世以後每次在她麵前都還是笑嘻嘻的不讓她看到她的悲傷。姨外婆和表舅一家人也早都一直關心和照顧著她們。王老師和孫老師對她也很好,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但是安寧還是會覺得孤獨, 一張無邊的黑暗大網,一種鑽心的空蕩蕩的感覺。隻有抱著毛毛的時候,好像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可以覺得踏實,覺得有所依靠。

就像那麽多毛毛半夜鑽到她被子裏,鑽到她懷裏來的夜晚,毛毛那麽乖,那麽依戀地縮在她的懷裏。抱著柔柔暖暖的毛毛,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在他扭動身子的時候感覺他細細軟軟的頭發擦在臉頰上,偶爾自己的手被他的兩隻小手抓在手裏,作完幾個夢還不放,偶爾聽他夢裏還咕咕噥噥,聽不清在講什麽,卻好像跟他平時醒著講話一樣聲音糯糯的,還充滿了感情。這是一個多麽充滿感情的孩子啊,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充滿了那麽深的感情,是自然而然的同情,是天然由衷的依戀,是一種她自己也形容不清的毫無折扣的愛。她不知道為什麽毛毛這麽喜歡和依戀自己,王老師孫老師都說毛毛和她特別投緣。有時候她甚至在想象中把毛毛據為已有,把自己當成毛毛的媽媽。每當這樣的想法在腦中浮現的時候她就會為自己荒誕的想法臉紅。但是毛毛,毛毛給了她怎樣的喜悅和安慰啊。那些黑暗的孤獨或許讓她無比地渴望被擁抱,然而陽光下她都從來不會流露她的軟弱和憂傷,更別說告訴人知道,她需要一個擁抱。隻有抱著毛毛的時候,她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擁有和被擁有,所有的孤獨和空敞都在這樣溫暖而踏實的擁抱中得到解脫,在這樣簡單的依戀與需要中得到滿足。安寧摟緊懷中安睡的毛毛,用下巴緊緊貼住他暖暖的前額,撥弄他細細軟軟的頭發,心裏想著,其實她依戀毛毛也許更勝過毛毛依戀她。真是奇怪的感情啊,一麵想像著自己就是毛毛媽媽的時候,一麵從毛毛那裏得到媽媽般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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