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日子總是過去得很快。毛毛一直懼怕的分別還是轉眼就到來了。八一年秋天,毛毛升上四年級的時候,姐姐也離開南昌到上海去讀大學。以安寧的成績本來完全可以上清華北大,但是安寧執意上了華東師範大學,因為上海離家稍微近些,家裏有什麽事可以方便回來;而且師範不用交學費,每月還補助生活補貼。七月份安寧離開學校的時候,毛毛好幾天都哭得掛著兩個腫泡眼,也不管別人笑不笑話了。王老師孫技術員也都很舍不得,尤其是王老師,臨送安寧上汽車的時候,她把安寧拉到一邊,猶豫了半天說,“安寧,上次省運會那個事情是老師不對,當時委屈你了。”安寧看著一手按在自己肩上,一手無意識地理著自己衣服領子的王老師,微笑著的眼睛眼圈紅了。像媽媽一樣的王老師,我怎麽會生你的氣呢?
那是五月份省運會的時候,班上的一個同學代表學校去參加100米短跑。班上其他同學來向安寧征求意見,看看能不能不上課間操,跑到離學校不遠的廣場去給那個跑步的同學加油助威。安寧同意了,去學校政體處給全班集體請了假。誰知道去到廣場正在跑的項目卻是男子3000米長跑,同年級有兩個別班的同學在跑,正是跑了一多半體力不濟的時候。班上同學全部留下來給他們鼓勁助威。等到比賽終於結束迎下跑完全程的英雄,大家氣喘籲籲地跑回學校上課的時候,課間操後的英語課已經開課十五分鍾了,班主任王老師氣勢洶洶地和英語老師一起守在教室裏。原來是因為英語老師看班上半天不來人,不明就裏就去把王老師給叫了來。
結果那一天王老師好生氣,眼見就要高考了自己成天操心這幫孩子的前途,但他們卻自己關心地還出去東跑西跑。連平時最聽話的成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安寧怎麽都攪了進去,還是帶頭的人。結果王老師火直往上升,當天的兩節物理課不上了,把全班同學咆哮著罵了個半死。安寧作為班長,作為事情的直接負責者,當然首當其衝成了第一個被開刀的。看著安寧站在跟前馴服地低著頭默不作聲王老師有點心軟了,本來打算就這麽給大家一點緊告算了。誰知那個時候班上的後排居然冒出一聲:“王老師,別罵安寧一個人了。是我們嚷著要去的。不管安寧的事。”王老師眉毛一挑,發現說話的是班上最調皮搗蛋的李雲飛,才壓下去的火忍不住又一躥三丈高。如果說剛剛批評安寧的時候還心軟留有情麵的話,現在就像找到了更合適的發泄口,李雲飛一下子變成所有火力的交叉點。王老師開始大罵李雲飛,從“以為老師這裏法不責眾就亂搞江湖哥們兒義氣”一直罵到他沒有希望考上大學的破爛成績。
剛剛自己被批評時沉默又馴服的安寧這時候卻發言了,“王老師,我是班長,同學們的假是我批的,政體處的假是我請的,後來忘記看時間誤了英語課也是我的責任。李雲飛同學在整件事裏一點責任都沒有,請您不要再批評他了。”後排本來毫不在乎的李雲飛一聽安寧為他辯白反而更著急了,更急著要把責任攬到自己頭上來。本來那天王老師隻是希望看到學生們服軟也就算了,可是李雲飛和安寧好像都拗上了勁,搞得王老師的火氣也隻好越來越升級了。
結果那幾天回家在飯桌上都挺局麵尷尬的。王老師拉著臉,安寧默著聲,搞得孫技術員和毛毛又想從中調解又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急得團團轉。王老師給孫技術員抱怨,安寧這孩子平時這麽乖,怎麽這一次這麽不聽話呢。孫技術員勸解說,安寧是有點倔,但完全是因為她心中的善良和正義,可能這一點真是很像她爸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