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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 別 康 橋 zt

(2009-05-12 20:27:16) 下一個
再 別 康 橋

by 徐誌摩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裏的豔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裏,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一支長蒿,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裏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十一月六日
寫於1928年11月6日,初載1928年12月10日《新月》月刊第1卷第10號,署名徐誌摩。


康橋,即英國著名的劍橋大學所在地。1920年10月—1922年8月,詩人曾遊學於此。康橋時期是徐誌摩一生的轉折點。詩人在《猛虎集·序文》中曾經自陳道:在24歲以前,他對於詩的興味遠不如對於相對論或民約論的興味。正是康河的水,開啟了詩人的性靈,喚醒了久蜇在他心中的詩人的天命。因此他後來曾滿懷深情地說:“我的眼是康橋教我睜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橋給我撥動的,我的自我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吸煙與文化》)1928年,詩人故地重遊。11 月6日,在歸途的南中國海上,他吟成了這首傳世之作。這首詩最初刊登在1928年12月10日《新月》月刊第1卷第10號上,後收入《猛虎集》。可以說,“康橋情結”貫穿在徐誌摩一生的詩文中;而《再別康橋》無疑是其中最有名的一篇。
  第1節寫久違的學子作別母校時的萬千離愁。連用三個“輕輕的”,使我們仿佛感受到詩人踮著足尖,象一股清風一樣來了,又悄無聲息地蕩去;而那至深的情絲,竟在招手之間,幻成了“西天的雲彩。”第2節至第6節,描寫詩人在康河裏泛舟尋夢。披著夕照的金柳,軟泥上的青荇,樹蔭下的水潭,一一映入眼底。兩個暗喻用得頗為精到:第一個將“河畔的金柳”大膽地想象為“夕陽中的新娘”,使無生命的景語,化作有生命的活物,溫潤可人;第二個是將清澈的潭水疑作“天上虹”,被浮藻揉碎之後,竟變了“彩虹似的夢”。正是在意亂情迷之間,詩人如莊周夢蝶,物我兩誌,直覺得“波光裏的豔影/在我的心頭蕩漾”,並甘心在康河的柔波裏,做一條招搖的水草。這種主客觀合一的佳構既是妙手偶得,也是千錘百煉之功;第5、6 節,詩人翻出了一層新的意境。借用“夢/尋夢”,“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裏放歌”,“放歌,/但我不能放歌”,“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四個疊句,將全詩推向高潮,正如康河之水,一波三折!而他在青草更青處,星輝斑斕裏跣足放歌的狂態終未成就,此時的沉默而無言,又勝過多少情語啊!最後一節以三個“悄悄的”與首闕回環對應。瀟灑地來,又瀟灑地走。揮一揮衣袖,抖落的是什麽?已毋須贅言。既然在康橋涅槃過一次,又何必帶走一片雲彩呢?全詩一氣嗬成,蕩氣回腸,是對徐誌摩“詩化人生”的最好的描述。
  胡適嚐言:“他的人生觀真是一種‘單純信仰’,這裏麵隻有三個大字:一個是愛,一個是自由,一個是美。他夢想這三個理想的條件能夠會合在一個人生裏,這是他的‘單純信仰’。他的一生的曆史,隻是他追求這個單純信仰的實現的曆史。”(《追悼徐誌摩》)果真如此,那麽詩人在康河邊的徘徊,不正是這種追尋的一個縮影嗎?徐誌摩是主張藝術的詩的。他深崇聞一多音樂美、繪畫美、建築美的詩學主張,而尤重音樂美。他甚至說:“……明白了詩的生命是在它的內在的音節(Internal rhythm)的道理,我們才能領會到詩的真的趣味;不論思想怎樣高尚,情緒怎樣熱烈,你得拿來澈底的‘音樂化’(那就是詩化),才能取得詩的認識,……”(《詩刊放假》)。
  反觀這首《再別康橋》:全詩共七節,每節四行,每行兩頓或三頓,不拘一格而又法度嚴謹,韻式上嚴守二、四押韻,抑揚頓挫,朗朗上口。這優美的節奏象漣漪般蕩漾開來,既是虔誠的學子尋夢的跫音,又契合著詩人感情的潮起潮落,有一種獨特的審美快感。七節詩錯落有致地排列,韻律在其中徐行緩步地鋪展,頗有些“長袍白麵,郊寒島瘦”的詩人氣度。可以說,正體現了徐誌摩的詩美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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