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 我心底那座永遠的豐碑 |
2007-07-02 17:42:37 |
馬 競 |
在鄉下,我勞動到第三個年頭的時候,那年10月下旬,傳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說是要恢複高考製度了。消息來自一個回城探親歸來的同學,據說他是回來報名的。其時,我正在公社中學“代課”,一個要好的同學特意連夜走了20多裏山路送信給我。一周後,消息果然從公社“知青辦”處得到了證實。
時序已近11月,這消息卻如春雷,震醒了我的同學們,大家歡欣鼓舞躍躍欲試,沒有誰再提起那曾經信誓旦旦的“紮根農村一輩子”的誓言了,大家清楚,這是“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誰能放過呀!
那年月沒有“補習班”,也沒有複習資料,算來10年沒有高考了,大家很茫然。心裏知道的“就是一次考試”。“考試大綱”是不可能有的,於是大家開始盲目的“複習”。
公社中學,教學很輕鬆,冬天
那時候農村經常停電,學校辦公室深夜經常飄著悠悠的燭光,我把有限的幾本書,在有限的時間內快要看爛了。複習地理,一點參照也沒有,我端著蠟燭久久地站在辦公室的地圖前,一點點地辨認回想那交通、物產與政治經濟概況,地圖上的字太小,我不得不把蠟燭湊到跟前,一不小心,把地圖點著了。慌亂之中,我用身上的大衣去撲打上竄的火苗,總算沒釀成大禍。牆熏黑了,地圖燒沒了,我向學校領導道了謙……,托人在縣城書店又買了一幅地圖。
學校裏,一個同年組的老師對我報名要考
77年高考,我誌願表上就填了一所學校:東北師範大學(當時叫吉林師範大學,入學一年後改回到東北師範大學),一個誌願:中國語言文學。心裏可笑地想,將來我做正式老師教學的時候,一定讓
12月6號,我與數萬同命運的人一道走進了陌生的考場。
那天,下大雪,幸好我與同學們前一天趕到了縣城,不曾誤了考試。
命運的安排,我是那個考場第一考室的第一號,就坐在門邊上,室內的爐子沒有生好,加上有監考的人員不斷地進出,那個冷啊!手腳都麻了,心裏清楚,每一個符號,每一個數字都與自己的命運相關,不敢馬虎。30年了,別的試題都忘了,唯有那作文題不忘,《ⅹⅹⅹ主席與吉林人民心連心》洋洋灑灑,幾乎一揮而就。類似於“頌揚詞”的東西,是那個時代常見的文體。
後來師大中文係錄取了我,我想,一定與我的文科試卷有關,我自認為答題非常順利,幾乎不知道有錯的地方。但是數學分數,一定是兩位極低的數字。當年是不公開分數的,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高考的分數。
77年歲末,大家在焦急裏等待。
一個人通知書來了,
兩個人通知書來了,
三個人來了……
每天眼巴巴地盼著郵遞員到來。
我強壓抑自己的焦慮,裝作很冷靜,裝作不在乎,實際內心深處無時不盼著那個決定命運的紙口袋,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政審”出了問題?是不是先前在全公社知青“評《水滸》批宋江大會”上做的輔導惹了什麽禍?我的心裏七上八下起來……。
先前接到通知書的同學已經開始辦理戶口、糧食關係與組織關係,隻等大家一起開“道別宴”了。見了人不敢抬頭,生怕人家問起……
一天, 兩天,三天……
我是第六個盼來通知書的,東北師大第一誌願第一專業錄取了我。
77年至今,30年過去了,當時的激動心情,無法用語言表述。
我“代課”的學校特意召開了“送別會”,學校領導代表學校送了我兩樣紀念品:一是《毛澤東選集》精裝合訂本,二是一隻英雄牌鋼筆,讓我激動不已。這兩樣東西至今還完好保留著。可惜的是,錄取通知書報到時交給了學校,而我的準考證丟了,夾在一個漂亮本子裏,在一次搬家中丟了兩袋書,那本子也隨之丟了,不知落到了什麽人手裏,準考證上有我年輕時的照片,那一定是一張稚嫩的臉。
百廢待興是那個時代的特征,學校夥食每月隻有2斤細糧票,我和同學們吃著“發糕”(玉米麵蒸的)喝著“麵子粥”(玉米麵用開水衝的)啃著鹹菜頭與一疊疊書本奮戰,對知識的渴求真的如“饑餓的人見到了麵包”……
四年後,我果然做了一名正式老師,在一所重點高中工作。從我教的班級裏走進清華,走進北大,走出某省文科總分第一名的時候,我頭腦裏經常出現那位當年譏諷我“連馬克思姓馬都不知道”的老師的樣子,如今也不知道“老師”做的怎麽樣了?如果他看到某省的
77年,從田野裏從工廠裏帶著泥土與油汙走出來,經過高考,走進了大學的我的“同學們”,不曾辜負時代的重托,30年的風雨見證了我們的實力與忠誠。
77年,我心底的一座永遠的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