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二月份的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上,華納公司的動畫片《歡樂大腳》(Happy Feet)擊敗迪斯尼的《汽車總動員》(Cars),榮獲第79屆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獎。最近抽空看了一下《歡樂大腳》,覺得這部作品勝出的主要原因是“高度”---《汽車》講述的是個人的成長,而《大腳》在講述個人成長的同時喊出了“增強全球環保意識”的口號。美妙的音樂和大場麵的帝企鵝踢踏舞表演也是一個吸引人的賣點,不過這並非華納的新風格,他們於2005年推出的《查理和巧克力工廠》(Charlie and the Chocolate Factory)裏麵也同樣有集體歌舞表演。華納這兩部動畫片給我的感覺是教育意義很強,情節很感人,比如《巧克力工廠》裏麵說到,富翁為了滿足女兒“中獎”的心願,成箱成箱地購入各種巧克力,而貧苦人家的孩子查理隻能艱難地買到一兩塊,當他滿懷期待地打開巧克力的包裝紙的時候,發現裏麵竟赫然躺著那張千萬個孩子夢寐以求的“旺卡巧克力工廠”的入場券。。。當查理抓著入場券欣喜若狂地飛奔回家的時候,在那一刻,我淚流滿麵地笑著,可是對於年紀還小的孩子來講,這部作品就顯得過於深刻了。記得當時我是用了最簡單的語言把電影裏麵的“閃光點”講給兒子聽,然而我相信,如今他對於這部電影的印象大概隻剩了形形色色的巧克力糖果。
同樣是美國動畫電影,迪斯尼(Disney)和夢工廠(Dreamworks)的出品則更能體現美國人的風格。迪斯尼先後推出的五部“總動員”---《玩具總動員1,2》(Toy Story),《海底總動員》(Finding Nemo),《汽車總動員》(Cars)和《超人總動員》(Mr. Incredible),還有2001年推出的《怪物公司》( Monsters Inc),因為是與皮克斯(PIXAR)合作的,給人帶來很強的動畫視覺效果。夢工廠這幾年來在動畫電影方麵成績斐然,光是一部《怪物史瑞克》(Shrek)就贏得了大人和小孩的青睞,從2001年至今共推出了三集,預計2013年會推出第五集,另外2002年推出的《小馬王》(Spirit: Stallion of the Cimarron),以及去年推出的《馬達加斯加》(Madagasca)都拍得不錯。這裏所提及的影片,除了《小馬王》相對嚴肅和成人化以外,其餘的作品都具有濃厚的趣味性,宣揚的教育意義也主要是家庭和個人方麵的---親情,友情和愛情,而且宣揚得很自然,並沒有刻意喊口號的痕跡,故此頗合我的口味,也是我心目中較為理想的適合孩子們看的動畫片。
日本動畫方麵,我跟大多數中國人一樣,偏愛宮崎駿的。與美國的浪漫主義風格不同,宮崎駿的作品比較深沉,體現出東方人特有的敏感,細膩和含蓄。跟他較為早期的作品如《天空之城》,《風之穀》,《龍貓》和《魔女宅急便》等相比,近年來的影片如《幽靈公主》,《千與千尋》和《哈爾的移動城堡》就過於詭異了,並不適合年幼的孩子觀看。而象《螢火蟲》和《紅豬》這樣的,孩子們恐怕無法理解。
再說說我們中國的動畫。作為生於70年代的“幸運兒”(我是這麽認為的),我對於中國動畫的記憶依然停留在很多年前,記得《沒頭腦和不高興》麽,“不高興,不高興,我就是不高興!”;記得《阿凡提》種金子的咒語麽,“埋沙子種金子沙子一袋子金子一屋子”;記得《嶗山道士》麽,“穿牆進去,我穿牆進去,拿了就跑!” ;記得“老鼠怕貓,那是謠傳,一隻小貓,有啥可怕,壯起鼠膽,把貓打翻,千年謊言,徹底推翻”麽,還有頗具齊白石大師畫風的《小蝌蚪找媽媽》。。。我們也知道,即使是在三十年代迪斯尼的《白雪公主》轟動全球的時候,我們有萬氏三兄弟的《鐵扇公主》與之媲美,雖然“土公主打敗了洋公主”之說有點言過其實,可是《鐵扇公主》在當時確是繼《白雪公主》、《小人國》和《木偶奇遇記》之後的世界電影史上第四部大型動畫藝術片,而萬籟鳴先生於六十年代導演的國產動畫巨片《大鬧天宮》也先後獲得第13屆卡羅維發利最佳影片獎和第22屆英國倫敦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獎。 在那個時候,我們的動畫跟迪斯尼是沒有多大差距的,可是再往後,中國動畫一直沒能夠走出自己的路子來,至今我家兒子喜歡的中國動畫依然是《阿凡提的故事》,《大鬧天宮》和《哪吒鬧海》。
前兩天看了老薩的《長城--絲巾》,再聯係到中西方動畫藝術的區別,頗有些感觸。我在想,中國的動畫設計如何才能體現自己的風格呢?隨著西方和日本動畫的大舉入侵,難免出現有人模仿的現象,可是獨有的民族特性決定了我們不可以一味地模仿人家。美國人天生幽默樂觀,骨子裏透著與生俱來的孩子氣,輕鬆搞笑對於他們來說是信手拈來,要讓拘謹慣了的中國人模仿起來恐怕是東施效顰。日本動畫的現實主義風格似乎比較接近我們的口味,可是他們對於人性衝突和社會矛盾的揭露程度又是我們所難以模仿和接受的。
看看與迪斯尼合作多年的動畫設計公司皮克斯(PIXAR)就知道了。據說皮克斯最為出名的企業文化是“以下犯上”,也就是說,在公司裏沒有等級之分,下級可以跟上司平等地討論問題。他們的工作環境就像一個大型遊樂園,到處都是稀奇古怪的玩具,連自助餐廳裏麵賣的食品也是“好玩兒”的,設計師們象一群大孩子一樣嘻嘻哈哈地玩SCOOTER。這種企業文化顯然是極不“中國”的,我們模仿不來,可是模仿不來不能成為固步自封的理由,因為動畫作為一門藝術,她的生命力在於創新求異,而創新和創意通常是反傳統的,如果我們不能突破傳統的局限,也就很難創新。
大家還記得迪斯尼推出《花木蘭》的時候吧,估計不少中國人都會有一點失落感:我們中國的東西,怎麽被美國佬拍得大行其道?先不管迪斯尼這個百年老號創下的雄厚的市場銷售渠道(雖然這是個重要因素,可是我們對此無話可說),單從作品的表現技巧來看,確實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在我們的心目中,花木蘭是個民族英雄,《花木蘭》的電影當然要重點表現英雄的氣概和事跡,哪怕是動畫電影也不例外,可是我們也許忘了,花木蘭首先是一個人,一個女孩,一個中國古代普通老百姓家的女孩,其次才是一個民族英雄,美國佬正是具備了這種超越國家和民族的創作態度,才能在處理劇情和設計動畫的時候把握好角色人性化的一麵,增強人物的真實感,使距離遙遠的古代英雄親切地走入現代人的心中。
其實除了花木蘭,我們有很多的題材可以用於動畫創作,象唐代小說家段成式筆下的葉限,活脫脫就是《灰姑娘》仙蒂瑞拉的原型,老薩也提過,清朝的詩人和散文家袁枚筆下的韓家少女的故事,與《綠野仙蹤》頗為類似,而我們在看到《哈利波特》的時候,應該想到《西遊記》,看到《指環王》的時候,應該想到《封神榜》。我們有豐富的民族題材,等待著熱愛動畫事業和勇於創新的人把它們演繹出來,不過是要用國際化的語言而不是八股文演繹出來,才能獲得更多人的認可,讓中國的動畫走向世界舞台。
可是如果有一天,中國真的出了動畫天才,拍出了國際化的動畫電影,我們還要記得以寬大的胸懷去鼓勵他的創意,而不是用了這樣那樣的曆史憑據去批評他的“不夠‘中國’”,唯有這樣我們才能形成一個積極的社會氛圍,孕育出更多更好的藝術人才。自古以來,包容和讚美都應該是中國人的優良傳統,孔子的“益者三樂”之一---“樂道人之善”,就是說要以讚揚他人的長處為樂,想來我們是不會忘記的吧。
“如果迪斯尼的《花木蘭》是中國人的作品又會如何?” 我一邊想著,腦海裏忽然出現了花木蘭親吻皇上的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