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小六那包紙巾隻剩一張,方越洋終於從政法學院大樓明亮的大廳走出來,看見坐在自行車後座的林少峰,臉上略略有些不自在,隨後很快鎮定下來,走到他麵前,對他微微一笑。
那個微笑讓林少峰的心跳頓時加快,幾乎撞在肋骨上,但他告誡自己,穩住,穩住,要穩住,不卑不亢,戰略上藐視,戰術上重視,高冷,高冷,再高冷!於是,他暗暗吸了一口氣,把砰砰跳的心按回肋骨那邊,不卑不亢地還她一個微笑,不期間一個大噴嚏襲來,他有些尷尬地用手裏最後一張紙巾去擼鼻子。
“感冒了嗎?”方越洋問。
林少峰擼完鼻子,看看方越洋, “小感不適。”
“怎麽了?”她問,口氣裏帶著點好奇。
林少峰心想我去這不都是你害的還好意思問啊,“沒什麽,寒流過境,一兩天就好了。”說著鼻涕又流下來,他手裏的紙巾已經沒了,一時有些慌亂。
“給你。”一包紙巾遞到他麵前,口氣卻帶點嘲諷。
“謝謝,”他用盡可能帥的動作接過紙巾,“你剛才到哪兒去了?”
“參觀了一下你們政法學院的教學樓,”她說,“裏麵很漂亮,我還從來沒進去過。”
“我們學校你沒去過的地方多了,有空我帶你好好轉轉,為民湖湖心島一般人不讓上去,我認識校衛隊的,改天跟他們借船,帶你去玩。”林少峰說。
“現在幾點了?”方越洋不接他的話茬。
“九點,”他回答,“你讓我在冷風中等了半個小時,就為了參觀我們院的教學樓,覺得合適嗎?”
“很合適,”她淡淡一笑,看著他,伸手去口袋裏掏出鑰匙,“你不是喜歡把自己的車和我的車鎖在一起,還故意讓我等你嗎?‘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那是你說的,第一次你鎖我的車,讓我等了你十五分鍾,現在我加倍還給你,三十分鍾,讓你好好體會一下。感覺怎麽樣?”
林少峰定神看著洋洋,嘴角慢慢露出一個有些調皮的微笑,去自己的外套口袋裏取出一樣東西,“感覺太好了。為了感謝你讓我有機會體會這種美好感覺,小生這廂有樣小禮,不成敬意,還請方越洋同學笑納。”
洋洋的眼光落在林少峰的手心裏,頓時回過頭去看自己的自行車車胎,皺起眉頭,“林少峰,你……你…你這個……”
林少峰在她說出下文之前插嘴,“方越洋同學請稍安毋躁,我已經依照你的要求見過了貴係的係主任並得到其默許,從現在開始,你正式是我的女朋友,我林少峰正式是你的男朋友,打是親罵是愛這一條雖然沒有法律定義卻廣為社會風俗認可的社交規範也就開始正式生效,所以,你想罵我,請隨便,我很歡迎!”
“林少峰,你以前鎖我的車,我可從來沒拔過你的氣門芯!”
“這是氣門芯嗎?”林少峰反問。
“這難道不是氣門芯嗎?”洋洋氣惱地問,“我車上的!”
“這……”林少峰舉起手裏的氣門芯,放到眼前,略抬起頭,對著路燈光看了看,“洋洋,要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沒錯,這看著是一個氣門芯,但它的涵義,遠遠超過了一個一般意義上的氣門芯,你知道……它的涵義是什麽嗎?”
“是……什麽?”洋洋忍不住問。
林少峰清清嗓子,“它的涵義是,有我,你,就不必自己騎車了。”
“我不騎車?”
“對,坐我的車,”林少峰指指自己的山地車,“戀愛中的女生一般都有禦用的車夫,如果你希望我們談一場真正的,或者說,以假亂真的戀愛,我希望你尊重這個本校雖無明文規定但約定俗成的社交禮儀。”
“你的車……你的車又沒後座!”
“我的車有前座,”林少峰微笑著指指車前杠,“我突然想起來,我們上次的協議,可以補充一條,坐我的車繞校園一周,可以免掉那一天相處的三個半小時。”
林少峰你這個混蛋!洋洋在心裏無可奈何地罵,眼神幾乎冒火。
林少峰卻隻是看著她微笑,一番胡攪蠻纏,方才的心如鹿撞居然統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明的感覺。他知道自己又讓她生氣了,但是他偏偏喜歡看她生氣的樣子,仿佛他們真的很早很早就認識,而且決非和睦相處的類型,是不斷吵架鬥嘴的那類冤家,而命裏注定,他們會再次相遇,再再次相遇,為了 ----- 把沒吵完的架給吵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