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裏有歌（65）

衛東發現亞南正在靜靜地打量著自己，那樣的眼光，仿佛她是頭一次見到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說得有些過頭，“我是說，你姐姐和姐夫鬧到這樣，是很遺憾，可清官難斷家務事，涉及到夫妻感情，外人最好還是不要多加評論，否則弄不好越幫越忙，而且我們隻聽到你姐姐說的，你姐夫，可能也有他的苦衷…我呢隻不是覺得，你姐夫那麽熱心的人，日後如果能幫我們的忙……”

亞南並沒有如衛東想的諷刺他，轉開目光，過了一會，淡淡地說，“你放心，我姐夫做人很大方，隻要你沒得罪他，不要說他跟我姐姐離婚，就是我們離婚了，能幫的忙，他總會幫。”

“小南，這…你這，你這是怎麽說話呢？”衛東有些著急，“我又不是說一定要……”

外麵廚房間裏傳來砰砰乓乓的聲音，葛冬梅正在剁餃子餡。

“沒什麽，我隨便說說的。”亞南轉身開門去了洗手間，轉過頭，對著愣愣的衛東笑了一笑。

多年後，亞南不止一次回想，到底是什麽時候頭一次起了和方衛東分道揚鑣的念頭，想來想去，應該就是那一次了。奇怪的是，那一次的緣由是姐姐和姐夫的事，同他們並沒有直接關聯，而他們其實也並沒有爭執。那樣的念頭，一旦起了，就像菜地裏的野草一樣，防不勝防。

世上夫妻感情，有些像排骨，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常常吵鬧卻在無休止的紛爭中白頭偕老，無論合於不合，都是天作的；而有些像餃子餡，在某個環節，由於某種外力，砰砰乓乓一陣，揉在一起，然而，畢竟還是散的，哪天餃子皮一破，就不動聲色掉落開去。

其實方衛東沒有什麽錯，在美國找工作的不易亞南心裏很清楚；其實，等到哪天需要找工作，她思量一下，估計也會去求人的，很可能會請姐夫幫忙，而衛東隻不過是在很短的時間裏完成了那個思量。他出身貧寒，從上中學，上大學，念研究生，到現在讀博士，一路都靠自己，像根筍一樣，是憑著那種直截了當堅韌不拔的精神，才有了現在，和亞南比起來，他更加不容易。然而，即使這樣，在內心深處，亞南依舊希望自己的丈夫在現實允許的範圍內，略微地，略微地---清高一點，就像……她不敢再多想了。這樣的想法，她不知道是否自己要求過高。

那頓餃子吃完後，葛冬梅提出她從國內帶來了很多中文影碟，盛情請亞南過去挑選一些。亞南雖然不是很起勁，但還是跟她去了。

“小周，那辦超市卡的事情，你可千萬不放在心上啊！”葛冬梅請亞南在沙發上坐下，端過來一杯茶，鄭重其事地說，“當時我和小方真的都沒往別的地方想，是旁邊同去的人建議的，很多人都這麽幹。”

“我們那個地方的人鄉土觀念很重，隻要是老鄉，比什麽都親，男的女的都一樣，何況在美國，大家背井離鄉的。”亞南這才明白過來，葛冬梅還在為了辦超市卡的事情放心不下。亞南想，也許是因為剛才吃飯的時候自己的情緒不太好，引得她疑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