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歲的父親又要出書了,不是通過出版社,而是自己出資裝訂印刷,分送給親戚朋友閱讀。
父親酷愛讀書,退休以後他有了更多的時間來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讀書、看報、做筆記、寫文章成了他每日生活中最重要的一環。早些年,他曾整理編輯了一本《周恩來爺爺的故事》,以資教育後代繼承先輩的光榮傳統。隨後他又寫了一本小冊子《文革史話》,描述了自己在文革中的親身經曆,闡述了自己對文化革命的看法和觀點。
在我們姊妹幾個的鼓勵動員下,父親寫了許多有關我們家族、家人,以及他自己生活、工作的回憶文章,匯編為《悠悠往事》,並於2003年出書成冊,印刷500本,分送給親朋熟人。從此後,父親越發不可收筆,先後又寫了《往事悠悠》、《夕陽紅》兩本書,春節前夕,父親的第六本書《晚霞頌》又要付梓印刷。非常敬佩父親這種活到老學到老、孜孜不倦、筆耕不輟的精神,除了給他自己的晚年生活添加了無窮的快樂外,也給我們後人留下了不可多得的精神財富。
為了表示對父親的支持,每次我都會寫2-3篇文章放入父親的書中。此次寫了幾篇白人同事的故事,想借此平台向國內的朋友介紹一些加拿大人的生活態度和價值觀念。
以下便是幾位同事的故事。
凱尼 ,一個把腎髒捐給妻子的人
凱尼曾是我們公司公關部門的主管,他剃個光頭,總是西服革履,襯衣領帶的,看上去很酷很潮,讓人不太敢接近,但時間久後你會發現他非常友善,非常平易近人。
剛去公司不久,我做了一份報告送到他辦公室,他指著一個病人的名字對我說,這是我妻子。我吃了一驚,我們是省器官移植中心,他在這裏工作,他妻子做了腎髒移植手術,是不是有近水樓台先得月之嫌?一個月後,公司召開年度擴大會議,凱尼在會上發言,給大家講述了他和妻子卡莉的感人故事,也解開了我心中的疑惑。
凱尼和卡莉相識相愛在大學校園裏。畢業後,沒有像大多數年輕人那樣,在當地找工作,生兒育女,安家置業,而是選擇了去外國做英文老師,因為他倆都喜歡旅遊,希望能夠遊遍全世界。對於沒有經濟基礎的年輕人來說,做外教是最好的選擇,可以到不同的國家,邊工作,邊遊玩,兩全其美。
古老而神秘的東方文化對他們有著強烈的吸引力,所以第一站,他們來到南韓。在那裏的一年中,他們走遍了韓國的山山水水,還利用暑假去了日本。原計劃以那裏為基地,然後向亞洲各國擴展,不料卡莉的身體出現狀況。開始隻是下肢浮腫,小便減少,全身無力,但很快浮腫就蔓延到全身,並出現惡心嘔吐等症狀,他們隻好中斷工作,急忙返回溫哥華。
卡莉被診斷為急性腎功能衰竭,住進了重症監護室,但引起腎功能衰竭的原因卻一直未能查明。
從此卡莉開始了漫長的住院生涯,除了其它治療外,還需要一周三次腎髒透析,以清除體內的有害代謝物。他們一直抱著幻想,想著經過搶救和治療後,卡莉的腎功能可以慢慢恢複起來,但幾個月過去了,一點點好的跡象都沒有,醫生不得不宣布卡莉的腎髒徹底失去了功能。聽到這個結論,他們倆一下子掉進了萬丈深淵。卡莉才26歲,她有她的夢想,除了旅行外,她想當一名小學老師,她想和其他女性一樣,生孩子,當母親,有個完整的一生,可她現在卻像個廢人一樣,隻能躺在病床上,靠著透析來維持生命。
不過醫生也給了他們一點希望,那就是腎髒移植,隻有腎髒移植,才能挽救卡莉的生命。
器官移植,談何容易。卑詩省每年大約有800名病人失去腎髒功能,目前累積有 2500 多名患者接受透析治療,但每年由死亡者捐獻的腎髒移植手術平均不到80例,排隊等候腎髒移植的時間要長達四、五年之久,許多患者在漫長的等待中死去。而等待心髒、肝髒、肺髒等其他器官移植的病人死亡率更高。
另外一個途徑是活體腎髒移植,就是家人、親屬、或者朋友自願捐出一個腎髒給患者,這樣不用排隊等候,減少了死亡風險和腎髒透析帶來的痛苦。從生理角度來講,40%腎髒功能就足夠我們正常之用,捐出一個腎髒(50%)完全不影響人體的日常生理需要。卑詩省每年有約90-100例活體腎髒移植,比死亡者捐獻的腎髒移植還要多。此外,活體腎移植的長期存活率比死亡者捐獻的腎髒存活率要高出好多。
為了挽救妻子的生命,凱尼毫不猶豫地登記注冊了器官捐獻。不是每個注冊的人都能成為真正的捐獻者,術前需要經過一係列嚴格的身體檢查,保證捐獻者身體健康,捐獻後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最重要的是捐獻者的血型以及人體組織抗原要和接受者的相匹配。凱尼算是幸運,順利通過了各項鑒定,並於 1999年3月和卡莉同時進行了捐贈和移植手術。術後第二天,護士把凱尼推進卡莉的病房,他們相擁而泣,快樂、幸福、感激、感慨,一切盡在無言中。
大會發言的最後,凱尼用了一句幽默而風趣結束語:“結婚的時候,我許諾要把我的心獻給卡莉,結果給了她一個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