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慕容青草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歸檔
正文

與網友的一段哲學討論

(2014-05-31 07:13:11) 下一個


網上有位蘆薈朋友,對哲學蠻有熱情。常和我討論。前一段時間,蘆薈朋友寫了一篇批判胡塞爾的現象學的意向性的文章,然後專門來邀請我去評論,可是我的評論卻是對他的文章的批評,因此引發了他和之間的數周的辯論。這些辯論常常是在我的其它博文後麵的跟帖或他的博文的跟帖中進行,也有專門寫文答複的。經過一段時間的討論,我逐漸了解了他的心結所在,而且認為他的思維方式在今天的中西方的哲學界(更確切地應該說是哲評界)很有代表性,所以特借對蘆薈朋友的答複寫成此文來對這裏所涉及的哲學思維的問題進行討論。 


蘆薈朋友:


其實,如果朋友批的是胡塞爾的現象學的理論的完整性或具體結論的有效性或某些表達和語言邏輯的不嚴格性的話,我都不會出來替他的理論辯護,這是因為如我幾周前就坦承的,我對他的理論還沒有了解到足以全麵地維護或全麵地批他的理論的地步。但是我之所以在過去幾周和朋友的討論中一直在維護他的理論是因為朋友批的不是他的理論的某些結論或整體的不足或某些表達和語言邏輯的缺陷,而是要批作為他的理論的基本出發點的意向性。


如果你要批他對意向性的描述的內容,比如你要指出你不同意他的描述的某些方麵或認為那些方麵至少是不符合你個人的經驗,這都可以。你完全有權利述說你自己的經曆與他的理論所描述的內容之間的不一致的地方,最後讀者們是認同你的說法還是認同他的理論就在於誰的理論能夠產生更多的共鳴和共識了。但是,朋友批的也不是人家對意向性的描述的內容,而是批人家的意向性不具備確定性,這就很莫名其妙了。


用最簡單通俗易懂的語言來說,胡塞爾的意向性的意思就是:一個人凡進行一種有意識的活動的時候自己一定是意識到他所要做的事(包括思維,感覺,說話,以及肢體活動)的,或者為了繞開這裏對“意識”一詞的重複使用,我們可以說一個人凡進行一種有意識的活動的時候他所要做的事一定會經過大腦的,或者說他一定是意識到與所要進行的有意識的活動相關的思維的。。。這可以說是一個基本的常識,朋友要批的居然是這樣一個基本的常識,而批的理由居然是說這種常識不具備科學的確定性。


當然,朋友如果從意識與無意識(或潛意識)的關係和對比角度來對意向性進行分析也有道理,但是朋友顯然不是要那樣做,因為朋友要批的是人家的確定性,而無意識(或潛意識)顯然比意識還要不確定。或者如果朋友認為胡塞爾他們用抽象的或形式上正規的語言對凡有意識的活動都會經過大腦這一常識進行的表達不準確,有偏差,甚至有違常理,都是可以的。但是朋友顯然不是要對他們對意向性的表述在進行批判或提出不同的意見,朋友在做的是幹脆就否認任何象胡塞爾的意向性這樣的從人的思維意識出發的哲學理論,而理由是思維本身是不確定的。這就實在是莫名其妙了。


真不知道凡有意識的活動都是要經過大腦的(或被意識到的)這樣一個簡單的常識有什麽不確定的。就因為胡塞爾他們把這個簡單的道理用一種抽象的或形式上正規的語言表達了出來以至於你理解不了所以就認為不確定,因而就要批?


其實蘆薈朋友的這種做法在當今的中西方的哲學界相當普遍(很遺憾地,中國好象比西方還要嚴重得多),自己理解不了的就要批,而且每每地就拿出科學的可重複性來批別人的哲學不具備可公開“測量”的標準。蘆薈朋友還給這種用科學可重複性標準來批哲學的做法一個好聽的理由叫做“解釋權的公開”。如他所說,“胡塞爾所說的意向性解釋權在他本人,沒有客觀標準,這就是意向性最重要的特征。”,意思是如果不符號科學可測性的標準,那麽作者就沒有把解釋權公平地賦予讀者。蘆薈朋友還舉了一個例子來說明他的“解釋權”之說的合理性。他說:“舉一個生動的例子說明這種解釋權歸己的荒謬性:"父在母先亡"不就是準確預言天下一切父母死亡時間的宇宙真理嗎?”他這個例子本身就反映了他在討論哲學問題甚至要批胡塞爾的理論時自己對邏輯和真理的意義缺乏最基本的認識。他的例子根本不是什麽解釋權的問題,而是違背了基本的常識和邏輯,與胡塞爾的意向性之間根本不存在任何可比性。蘆薈朋友的這些說法本身其實就是對哲學缺乏基本了解的表現,這是因為哲學與科學的一個基本不同點就在於科學的社會基礎是可重複性,而哲學的社會基礎是建立在邏輯和事實麵前上的共鳴(當然這不是說產生共鳴的人越多理論就越正確。很多曲高和寡的理論的共鳴並不多,但並不等於他們比有很多共鳴的理論的真理性差,這一點我在後麵還要再談)。


實際上自古以來人們對一個人的智慧的判斷就在於這個人對哲理的理解能力的高低,而這種理解能力本身的一個重要指標就是對於複雜高深的道理所能產生的共鳴。近代自然科學產生之後,給人們的一個錯覺就是以為什麽都可以有一個象量體溫那樣的確定的標準,這種錯覺實際上掩蓋了很多人對哲學的理解力低下的問題,它使得人們不去反省為什麽自己沒有能力理解別人可理解的,卻去挑剔人家的哲理無法用科學的方法來測量。以胡塞爾的意向性來說,理解的人可以覺得沒有任何不確定的因素,因此按照傳統的判斷,他完全可以指責象蘆薈朋友這樣覺得它因為不確定而有問題的人的理解力太低---至少在這件事上的理解力太低。


與蘆薈朋友批意向性的一個極為相似的例子就是過去幾百年裏盡管了解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這句話的背景而且具有較好的哲學理解力的人都能理解笛卡爾的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大多數聽到這句話的社會大眾卻或因為不了解這句話提出的背景或因為在這方麵的理解力不夠都把這句話誤解為“一個人思考了之後他才存在”,或者“一個人想要自己存在他就存在了”。如果按照蘆薈朋友的解釋權之說,那麽那些少數的理解了笛卡爾的那句話的人就應該把自己的解釋權讓於絕大多數誤解笛卡爾這句話的社會大眾而順著多數人去一起誤解笛卡爾了。


不過很顯然真正理解笛卡爾那句話的人並沒有也不會有要讓出這種解釋權的意思,而且過去幾百年裏笛卡爾的這句話的價值也沒有因為社會大眾的錯誤解釋而貶值。這裏的一個區別是,那些真正理解了笛卡爾這句話的意思的人不會因為絕大多數社會大眾的誤解而改變自己的理解,相反地,那些原本誤解了笛卡爾那句話的大多數人裏麵的任何一位一旦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正意思之後就會很心安理得地告別誤解的隊伍而進入到理解的隊伍中去。正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


所以,雖然哲學不象科學那樣是要有統一的可測量的標準而是基於大家在事實(經驗)和邏輯麵前的共識,但是並不是多數人的共鳴或共識就一定是正確的。


回到朋友對胡塞爾的意向性的批判,以我看來朋友犯了這樣幾個錯誤:


首先,你用不確定性來批一個同“我思故我在”一樣確定的基本常識,而你之所以這樣批是因為你理解不了人家用抽象的或所謂正規的語言來對這個常識進行描述。人家所依據的出發點是非常確定的常識,這時如果你非想在老虎身上拔毛,你應該在他的表述上找茬,你可以說他的表述不符合你自己的思想特征。正如你所說的,不同的人的思想可能會很不同,這時就要看大多數人是認同你的說法呢還是他們的描述了(我估計在這一點上你要找他們的毛病也不是很容易的,因為胡塞爾和他的老師都具有專業心理學的背景)。可是你卻不敢深入到細節去和人家比試誰對思想的描述更能獲得大家的共鳴,而是莫名其妙地批人家的意向性因無法進行科學的測量而不確定----這本身不但表現出你對哲學的意義缺乏基本的了解,而且也表現出一種因為不理解就進行批判的本身就很不科學的態度。你的批判就好像在批憋了半天氣的人忽然喘了一口氣之後的快感因為無法進行科學的測量而不真實一樣。


2)由於你對胡塞爾的意向性缺乏基本的理解,所以你又按照“意向”這兩個字的字麵意思把它隨意擴大引用到一些社會理論現象中去。比如,蘆薈朋友說“今天世界哲學的一個問題就是哲評家以哲學家自居來綁架了世界的哲學,他們對哲學的理解或者說闡述是隨意性、意向性的,因為別人不理解,又不敢質疑,就更顯示出他們的權威性。”我不否認你對當今世界的哲評家的批評,因為我在你之前就曾進行過類似的批評,但是你在討論胡塞爾的意向性的背景下在這裏這麽用“意向性”這個詞很容易讓人以為你是在把胡塞爾的意向性擴大到另一個層次上。


3)朋友在批胡塞爾的意向性的時候曾一再用經驗的重要來否認以思維意識作為哲學的出發點的合理性。我想朋友可能沒有聽到過實用主義哲學家杜威的這樣一句話:“我們隻能教導如何更好地思維,而無法教導如何思維。”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是,雖然經驗很重要,但是凡與人有關的問題的一個前提是人是會思維的。所以,我們不能脫離了人是能夠思維的這個前提去強調經驗的重要性,就象我們在強調思維的重要性的同時也不能忽略經驗的重要性一樣。朋友你並沒有能指出胡塞爾他們在講思維的意向性的時候否認經驗的重要,因此你用經驗的重要來否認他的意向性的合理性本身就不具備邏輯上的基礎。實際上,曆史上的哲學大家們,不論是那些哲評們劃分出來的所謂的經驗主義,還是理性主義,或是唯心主義,唯物主義,都沒有完全否認經驗的重要,也沒有因為經驗的重要而忽略了如杜威指出的那樣的基本事實:與人有關的問題的前提是人是會思維的,既不是象石頭那樣不會思維,也不是想猩猩那樣不能進行高級思維,人是有高級思維能力的,這是黑格爾和胡塞爾的現象學的基本前提,是存在主義實證主義的基本前提,也是笛卡爾,休謨,康德,乃至古希臘先哲們的基本前提。如果蘆薈朋友對這個基本前提有明確的認識的話,就不會以經驗的重要作為批胡塞爾的意向性的理由。


4)。。就先說這麽多了。。。。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禾口 回複 悄悄話 才在自己的一篇文章裏引用了“我思故我在”。我以為就是說,我的精神生命決定了我的存在感。成了植物人了,“我”的感覺就不存在了。不對嗎?要請教。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