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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的正義

(2014-02-03 11:57:22) 下一個

帶有故事內容的文學藝術作品常以好人打敗壞人正義戰勝邪惡來結尾,這一方麵是要宣揚類似“邪惡隻能逞凶一時而正義必將獲得最後的勝利”這樣的觀念,另一方麵其實也是怕得罪觀眾或讀者因為如果作品的結果是邪惡沒有得到懲罰的話,那麽那個作者就要預備著招到讀者的撻伐甚至咒詛,這顯然不是多數作者所希望得到的---哪怕是為了博取市場銷售量。但是另一方麵,為了讓情節跌宕起伏引人入勝,作者們又不能讓故事中的壞人太容易被打敗了,所以往往要讓壞人一直占著上風,而好人在逆境甚至險境中自強不息努力抗爭,最後在好人幾乎已經撐不下去的時候一個偶然的巧合發生了,使得好人終於戰勝了壞人。

這種聽起來可能有些模式化的演繹在一定程度上也確實符合人們對於人類文明整體進程的認識。盡管我們無法找到包括馬克思主義在內的理想主義者們所聲稱的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類的正義力量一定能最終戰勝世界上的邪惡的證據,但是人類文明的發展至少至今為止在社會整體上是朝著更加文明更少原始獸性的方向發展。不過值得指出的是,上麵提到的那個偶然的巧合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如果沒有那個偶然的巧合的話,就無法製造懸念,也就失去能夠調觀眾或讀者胃口的手段,那樣就會使作品的精彩程度大打折扣。

這裏我們或許可以注意到一個有趣的大眾心理現象:盡管幾乎任何一部精彩的故事性的文學藝術作品都需要用到偶然的巧合這樣的噱頭,但是社會的輿論似乎並沒有從這一操作中總結出一個正義都是在偶然的機會裏才能戰勝邪惡的這樣一個結論---盡管我們經常可以聽到人們津津樂道地引述文學藝術作品中所表現出來的正義總能戰勝邪惡這樣一個理想的規律。

實際上,故事性的文學藝術作品中為了藝術效果而營造出的正義戰勝邪惡的偶然性如同作品中常規的正義總是最後戰勝邪惡的必然性一樣都具有現實的真實意義。如我前麵提到的,在現實生活中正義的必然性表現在人類文明迄今為止的長期發展中,但是非常遺憾地或甚至可以說可怕地,對於每一個人的每一天的實際生活的具體事件來說,人們卻無法真正依靠那個理想中應該是必然的正義,而隻能非常現實地期望著自己的運氣能夠稍微好點以得到偶然才會發生的正義,這種現實是非常真實的,否則我們就生活在沒有邪惡的理想世界裏了。而且生活中的偶然正義出現的機會通常比文藝作品中所表現出的偶然正義出現的機會要少得多。比如說,在真實的生活中出現電影裏會有憤世嫉俗的英雄人物來仗義執言或見義勇為的場景時大多數情況下不會有人出來仗義直言或見義勇為,而且如果你要是象電影場景中的英雄那樣憤世嫉俗或聲張正義的話你的結果多半是要比電影中的英雄慘多了,因為生活中沒有一個導演來給你安排那個偶然的正義,你隻有自己去撞運氣,那個幾率比電影中表現出來的偶然要小多了。

盡管社會整體來說迄今為止的長期發展似乎表明正義具有一定的必然性,但是非正義不但沒有一天停止過它的存在而且從某些方麵來說它的力量也是與日俱增;另外,日常生活中的正義的偶然性本身也意味著日常生活中的非正義同樣具有偶然性。所以,就語言本身的涵蓋範疇來說,不論是正義的必然和偶然性還是非正義的必然和偶然性都是不全麵的,兩者的結合才比較全麵地反映出生活中的正義與非正義的現實。實際上,除了前麵提到的正義和非正義在人類文明的長期發展中所表現出的必然性之外,在生活中的每個局部的每個瞬間都可能存在著正義與非正義的表麵上的必然性,這是因為在生活中的每個局部的每個瞬間都可能存在著正義與非正義的因素,而這些因素本身促使著當地的相互矛盾著的正義與非正義可能性按照各自的邏輯來實現其真實性,當正義的因素的力量遠大於非正義的因素的力量時就會表現出表麵上必然的正義(即正義按照人們所預期的那樣被實現了),反之亦然。但是,即便是當正義的因素遠強於非正義的因素或非正義的因素遠強於正義的因素的時候,具體事件的發展還是可能會由於偶然因素的作用而不表現出人們原以為會發生的表麵的必然性。

在構成正義或非正義的局部必然性的因素中,大眾的共同認識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不過中西方文化中關於這部分都有一個非常大的與常識相悖的共同誤解,而這個誤解又被文藝作品中的偶然性處理給強化了。這個誤解就是:隻要把道理講清楚了,眾人總是會通情達理地糾正他們原有的錯誤觀點的。我這裏之所以用了“與常識相悖的共同誤解”這個詞組是因為這既是一個常識但又是大家的一個共同的誤解。說它是常識是因為在現實生活中每當一個人認識到眾人對某件事的認識是錯的時候,他/她能夠糾正他人的錯誤觀點的機會是不大的,很可能是永遠也糾正不了的;說它是共同的誤解是因為盡管人們經常無法真正地糾正其他眾人的錯誤,但是大多數人不但在大多數時候都認為隻要把道理說清楚了多數人都會通情達理地接納正確的觀點的,而且還常用這種說法作為利益糾紛中的爭論或政治辯論甚至法律訴訟的依據(注:這其實是人類邏輯破碎的一個典型表現)。文藝作品為了加強情節的戲劇性會在情節的開始或高潮時刻畫出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其實非常熟悉但又常常熟視無睹的大眾性的愚昧和偏執來,然後在接近尾聲的時候製造出一個偶然的契機讓眾人哇地一下好象茅塞頓開似地一下子就都明白了過來。盡管用這種手法所刻畫出的大眾的愚昧表現常常會是非常地真實,但是它結尾處的真相大白橋段卻通常具有很大的虛幻。

在故事性的文學藝術作品中與正義和非正義之間的對立相類似的是災難與平安之間的對立。與偶然的正義最後必然地戰勝了邪惡的套路一樣,一部精彩的故事常會先構造一個災難無可避免的懸念,然後再通過一個偶然的機會讓某個或某些英雄人物幫助大家或整個人類避免了災難。而這過程中同樣會刻畫出眾人一開始非常愚昧偏執而不相信災難會到來,然後又混亂不聽勸告,但是在經過了英雄人物的一番努力之後,一個或幾個偶然的事件讓大家安然渡過危險或至少有一部分人安然渡過了危險。如我在上麵提到的那樣,文藝作品中的這種處理方式實際上會加重人們日常已經嚴重的虛幻,隻是與對於人際之間的正義與非正義的虛幻不同,對於災難的虛幻給現實的世界帶來災難性的後果的可能性更大,因為在現實生活中不一定會出現一個偶然的事件來糾正由於眾人的愚昧和偏執而導致的對於災難預防和處理的耽誤和破壞,而且眾人的錯誤的觀點通常也不會因為某個人的努力而突然茅塞頓開的,更糟糕的是掌握權勢的人很可能會比電影中的反派人物更不在乎百姓的性命而更在乎他們自己的利益。

如果讀者認同本文上述的討論的話,那麽也希望讀者能夠因此而更加了解哲學與科學的不同:盡管哲學與科學都可以幫助去除大眾的愚昧,可以從不同的方麵來提高社會上出現偶然正義的幾率。但是在很多情況下隻要少數精英人物了解掌握了科學的知識就可以讓該知識充分發揮其效力,而哲學則不同。與科學相比哲學更依賴於廣大群眾的了解和接受,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本文一再提到的大眾的觀念不會象文藝作品中所表現的那樣你和他們一說就一下子茅塞頓開的,而是需要平時的不斷的積累性的教育啟蒙,否則的話,在關鍵的時刻,大眾性的愚昧是一股非常難以通過偶然的力量來戰勝的卻可以實際導致社會的邪惡或人類的自殺性的災難的非正義的力量。

曆史上有些哲學道理經過了數千年或數百年才讓人們開始明白,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種不幸的曆史卻常被人們用作可以進一步堅持愚昧的理由:哲學道理不是一下子能明白的,慢慢來吧。這裏的問題是,一方麵正如老子所說的“千裏之行始於足下”,如果大多數人都不打算從自己開始來實踐一個本來需要社會的努力才能奏效的事情,那麽很容易就會出現數十年甚至數百數千年過去了大家都還是不明白原本可以幾個月弄清的問題;另一方麵,曆史不會因為個人的懶惰而改變它的步調,而現實生活並不總是能給具體的人群或整體的人類有幾百年甚至幾十年可以浪費的時間,尤其是在有潛在的災難迫近的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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