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黑白同道問題

前一段時間台灣的警紀問題成了一大新聞，導火線是當一位黑社會角頭被其他黑道處決式地在他自己家中客廳裏槍殺的時候，居然有4位刑警在他家的內屋打麻將；當時那位凶手的槍正好卡彈，返回外麵車中換槍，這時被槍殺的角頭想利用這個機會逃入有防彈門的內室，誰知當那4位刑警聽到外屋有槍聲之後連忙把門反鎖上然後趴在地上，使得那位角頭無處逃生，幹等著那位凶手重新返回屋裏將他活生生地擊斃。所有過程都被角頭自家內外室的攝像機及角頭家外的市政府的攝像機攝入下來，凶手是誰一清二楚，卻無法抓獲凶手。事發之後全台灣一片嘩然，不是為角頭叫冤，而是質疑刑警人員為什麽與黑社會勾勾搭搭，而且事發時還貪生怕死。馬政府為平民怨聲稱要在一個月內掃清黑勢力，而普通百姓聽了馬政府的豪言之後覺得好像是笑談。與此同時，有人開始向社會公布被攝下有的警員與黑社會不清不楚的錄像及消息，媒體則有人將之稱為黑社會向白社會宣戰，是警告白社會不要逼黑社會太厲害。

其實，今天台灣民眾最憂心的不是黑道猖狂，也不是簡單的白道整治黑道不利，而是所謂的黑白掛鉤，是指作為維護社會治安公平風尚的立法司法執法機構以及其他的政府官員們與破壞社會治安公平風尚的黑社會有著利益上的勾結或其它的非法往來，並因此而包庇縱容一些犯罪的行為或人員。台灣出現的這種警紀狀況讓很多台灣人民對台灣的治安問題憂心忡忡，很多人覺得看不到希望。人們在電視上可以聽到“大多數警察是很好的，隻是大多數的警察都常常會去打打麻將，喝喝花酒”這樣的帶有對整個警界既失望又無奈的諷刺話。有人幹脆明確地指出警紀的問題決不是個別案例的問題，而是從上到下都有問題，因為如果一個警察出淤泥而不染，那麽他根本就在警界混不下去；有的名嘴甚至在電視上說，如果一個警察太幹淨了，他會因為不合群而受到排擠，根本就 不可能升為警官。言下之意是，警界是個大染缸，不是你政府通過一些所謂風紀整頓，掃黑掃白的運動就能整幹淨的。

台灣媒體的名嘴們這樣的說法是否真的反映了台灣白道的現實狀況隻有在那裏生活過的人才能體會得到，但是台灣的警紀的新聞卻可以帶著我們來對這個世界上的所謂白道（即法律界，包括立法，司法，和執法）的功能及問題進行一些思考。其實，所謂的黑白掛鉤的問題決不單單是台灣的問題，而是世界各地普遍存在的問題，隻是有的國家和地區更為嚴重些。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雖然富裕國家也存在著這樣的問題，一般地說在貧窮與落後的地區更為嚴重一些。

我們這裏麵臨的是一個問題：社會治安要靠白道來維護，但是如果所謂的白道出了問題，尤其是如果白道與黑道勾結上了，又怎麽能來整治白道呢？這是一個不但在台灣，而且是世界各地的人民普遍關心的問題。本文想對這個問題進行一些簡單的哲學分析，算是作為社會分析的一個小小練習吧。

在如何解決白道與黑道普遍出現同流合汙的問題上，我們首先要搞清楚白道與黑道的區別。不管白道與黑道再怎麽勾結在一起，不管白道再怎麽黑，白道與黑道還是不一樣的，否則的話，黑道的勢力就沒有必要去收買勾結白道的人了。而白道與黑道的基本區別是白道所倚仗的是國家的政權，是一個有著相對明確和穩定的組織結構的，以軍隊及整個國家資源為後盾的國家機器。這就是白道人士對於黑道人士來說的優勢，也是白道人士對於黑道人士來說的價值所在。一般來說，如果一個白道人士自己離開了自己在白道體係內的職位，他對於黑道人士的利用價值就大打折扣了。雖然他在白道的人脈還有利用價值，那也已經是間接的了，是需要通過其他人在白道上的地位和權柄來實現自己的價值，一個被自己所在的白道遺棄了的，成為白道所打擊追捕的對象的原白道人員的利用價值就更為大打折扣了。而所謂的黑道雖然也有著輩分位階的高低不同，也要靠著在自己的道上從下到上地拚殺爬坡，他們在組織內的職位的價值卻不象白道的職位價值那樣重要。

因此，整頓黑白掛鉤的問題首先需要整治白道，而整治白道當然要從白道自身所具有的價值入手，就是從白道的職位入手，而白道的職位是一個社會機構的等級位置，所以解決白道的問題一定要從白道的內部從上到下地進行。問題分析到這一步，其實大家都可以看清了，解決黑白掛鉤的問題的關鍵在於如何能夠從上至下地清肅白道問題。這個答案可能是大家都能想得到的，但是如何能做到這一點卻是一個相當複雜的議題。

我們先來考慮這樣一個問題：所謂的白道的社會功能是什麽？白道的社會功能基本上是兩點：對於社會來說，是維護社會的治安與秩序；對於白道上的個人來說是養家糊口或升官發財掙個大好前程。這兩點對於分析白道的社會功能來說是缺一不可的。沒有了維持社會治安的功能，我們就看不到整治白道的希望所在，忽視了個人的生存利益，我們就看不到整治白道的困難所在。

那麽白道是為了誰而維護社會治安與秩序呢？習慣於民主思維的人們肯定馬上會回答說是為了人民。從原則上說應該是為了人民，但是從人類曆史和前麵提到的白道所倚仗的是國家機器這一點來說，白道首先是為社會的統治階層和權貴們來維護治安與秩序的，因為社會的統治階層和權貴們有能力在自上而下的社會等級結構中決定白道的人在自己的位置上的升降與去留。當然，社會統治階層和權貴的治安與秩序與普通百姓的治安與秩序往往是密切相關的。不但民主國家的治安與秩序在理論上來說就是為了普通百姓的，就是非民主的帝王製國家裏的統治者們通常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國家裏亂哄哄的。

但是，白道的為了自身個人生存利益和為了統治者維護治安秩序這兩點又決定了整治白道的關鍵在於統治者階層是否清廉和有能力來從上至下地管束白道各級的人士。我們來考慮一個極端的情況：一個國家的所謂白道全爛透了，黑白根本分不開了，這個國家還需不需要有這個被稱為白道的法律體係？答案其實很簡單：仍然需要，一定需要。首先，因為白道可以為當權者維護秩序，隻要一個國家還有當權者，即便老百姓覺得白道的人都很壞，白道就不會被廢掉。而任何國家都不會沒有當權者的，因為權力這種東西是人們都渴望得到的，不是需要哪個人或哪些人來施與的，而是可以通過實力的抗爭得到的；沒有了舊的當權者很快就會出現新的當權者。其次，就是對普通老百姓來說，沒有了法律體係的社會會更加混亂。田間的稻草人還可以起到嚇唬什麽需要被嚇唬的對象的作用，一個即便是徹底爛掉的法律體係的作用比起稻草人來要有用得多。所以，不管一個國家的白道有多爛，這個國家也一定會有白道的。

所以說，一個國家的白道或法律體係的存在與功能的發揮，從來都不是一個很多人想象的那樣的簡單地由正義的力量來抵製邪惡的力量，使得天下既公平又太平的過程。一個國家的白道或法律體係的存在與功能的發揮，是一個綜合了社會整體正義力量，整體清廉程度，民眾對國家政治的影響力，國家統治階層自身的清廉程度，統治階層的管理能力，以及黑道的勢力大小，社會的誘惑力的大小，加上白道人員自身的生存利益，和白道整體的風氣等等各種複雜因素的相互作用的一個動態的平衡。

一個整體極度追求功和利享樂欲望的社會文化環境，必然會滋生一群墮落腐敗的官僚；而所謂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大量的墮落腐敗的官僚又會帶動影響滋生社會整體風氣的敗壞。在這樣的環境下，想要通過所謂的嚴格的紀律，嚴厲的手段來整治黑白兩道，達到社會治安與秩序及道德風尚的高水準是不可能的。

老子在《道德經》中說“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使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為萬惡之首。”當然，我們說光有禮還不夠，還要有法。但是，一個失去了道德仁愛的社會想要通過禮儀法治來達到天下太平是舍本求末，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今天的西方強國雖然也常常聽到有很高的犯罪率，但是他們整體上還不至於象很多弱小的國家那樣讓人擔心他們的法律體係已經破產，黑白已經完全無法兩分開；很多人認為是因為這些國家有強大的法律係統，是因為他們的國家體係各部分之間能夠相互監督。其實他們錯了。西方列強的社會秩序的根本保障其實不是他們的法治體係和監督機製，而是他們的信仰根基，是基督文化在社會各階層人士的生活方式及道德準則中所起到的積極正麵的作用的結果。如果非常不幸地哪一天西方列強完全放棄了他們賴以強大的基督文化和信仰，那麽他們的社會治安與秩序也同樣將會令人擔憂。當然，我相信也希望這種情況不會出現。西方的基督文化的存在其實對於中國的現代文化的發展也起到了非常正麵的促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