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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9日是三槍的生日,當我把一幅伸著那冒著被咬斷的舌頭危險的喬丹灌籃的特大尺寸的精裝畫像交於他手時,他像初次與迅哥見麵的閏土那樣露著潔白的牙齒,擠著農民的憨厚的笑容,夾雜著一絲我不甚明了的與女方相親時為彰顯其純潔而特有的扭捏,厚厚的嘴唇不知所措的抖動著。
我靠,發什麽癡!我笑著給了他一記通心拳。
他沒還手,一直愛惜地摸著那幅畫。
關於那天的記憶,1994年10月19日,已成為我的珍藏,那是我唯一一次送給三槍生日禮物。未曾料到。
最後一節晚自習我逃了半節到食堂後麵浪費了一車皮的奉承哀求後成功地唆使業已準備入睡的食堂大師傅為我炒了幾個小炒。熄燈後我拿出了幾個饅頭插了幾根蠟燭告訴寢室長牙哥今天是三槍的生日,大家馬上從被窩裏坐起,寢室裏冒著此起彼伏的或中文或英文的祝福,牙哥甚至要呲著漏風的牙唱生日快樂歌,嚇得我等馬上說不必了其中的心意三槍一定都領了本來開Party是好事聽了歌大家反倒可能都要失眠雲雲。那晚三槍確實很激動,連髒話都比平時的期望值少了許多,謝謝兩字一直掛在嘴邊,燭光把他的臉龐映成了關羽。等我把藏在衣櫃的小炒端出時大家立即爭先恐後披星戴月的穿衣下床坐在桌邊參加生日晚會。
“三槍,咱也來個正式點兒的,閉上眼許幾個願,順便把吐沫咽一咽,別待會兒吹蠟燭時弄得到處是口水糟蹋糧食。”我說。
他眼珠兒在眼皮中轉來轉去,像欲噴的火山中埋藏的不安分的岩漿,鄭重其事的閉眼時間顯得很長,尤其是相對於我們這幫性別為公的家夥而言。
吹滅蠟燭後大家七手八腳地在手電筒的微光中拔蠟燭,“我給大家分饅頭我發誓我剛才在被窩裏沒摳腳以及那更髒的部位。”牙哥的潔癖宣言總是讓我等心悅誠服。隔壁的幾個寢室的成員在聽到動靜後也貢獻出了一些蘋果火腿腸榨菜來或助興或揩油,一時間眾人大快朵頤,規模浩大人氣衝天。
“哪個班的?這麽晚還不睡覺!415是吧?”窗戶上手電一晃,傳來了那群教務處深夜查房的犬牙們的窮凶極惡的聲音。瞬間屋內手電滅了,七嘴八舌變成了萬籟俱寂。坑帶著董存瑞的勇敢趴在窗台刺探著窗外的局勢,然後回頭把中指豎在嘴邊。
“明天寢室長到教務處來說明情況!馬上睡覺!”作為結語的吠聲。
如果真有能洞悉腦電波的心靈感應大師,他(她)一定會吃驚的發現滿樓兄弟此時的心理語言一定產生了四個字的和諧的強大共鳴:我操你媽!
牙哥迎著窗外的月亮一臉哭相地看著我們。
“你媽死了咋的臉拉這麽長?不用理他,明天那幫家夥能記住個屁!”我把不屑甩在桌上後反彈到牙哥臉上。
眾人也紛紛對牙哥致悼詞。
“大家還是都回去睡吧,謝謝大家了。”三槍的口氣像個謙遜的服務生。
已經碗底朝天了,不知哪位好漢把湯都用饅頭蘸淨了,省去了刷碗之勞。
眾人紛紛離席,三槍擺著“歡迎下次光臨”的站姿站在門邊目送諸位。
等隻剩下固定住戶時,三槍掏出了枕頭下的煙盒,“每人都抽根煙,剛才人太多,煙不夠沒敢分。”大家都掏出捧場的姿態接過故作老練的點著然後又強忍著不咳嗽在被窩裏伸直腳指頭硬撐。屋裏的空氣轉眼間變成了灰藍色的半透明,如水的月光像澡堂裏的燈,被散射的霧氣朦朧。每個床頭都閃著一明一滅的紅光,妖嬈的像墳前的鬼火。
眼瞅著都抽完了,三槍拿著自己的臉盆倒了暖瓶裏早就不熱的開水湊到每個床前迎接未滅的煙頭,此舉深得牙哥之心,語調也緩和了許多:“今天三槍生日大家都很開心,明天還有課,早點睡吧”。
“你怎麽知道我的生日的?”三槍爬上床前湊到我耳邊悄悄地問我。
“看你團證看的”。我翻了個身打了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