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的家在離漢城大學不算太遠的新林洞,循著她告訴的地址,海月在一家大型超市後麵找到了柳葉說的那棟樓。
開門的是柳葉的丈夫。
幾年前海月初來韓國住在大邱樸教授家的時候,自己過的第一個秋夕。那時柳葉和她的丈夫一起來看過她。照幾年前比他幾乎沒有太大的變化,也可能跟那個時候海月沒有仔細端詳過他有關。他倒是一眼認出海月,柳葉該是和他說了海月要來吃飯的事情,所以門鈴一響,定是海月無疑了。他側過身來,熱情地招呼海月快進來,笑容可鞠。
海月衝他點頭問了聲好後,便走進客廳。迎麵看到的是她的兒子,小家夥懷裏抱著輛玩具車正一臉疑惑地看著她,大概在想從哪裏來了位從沒有見過麵的阿姨。他長得墩墩實實,臉型長得很象他的爸爸,眼睛多少有點象柳葉,又不完全象,比柳葉的要好看些。她從心裏羨慕柳葉有這麽個漂亮的兒子。孩子禮貌地對海月說了聲"阿姨好",然後跑到別的房間玩去了。
柳葉正在廚房忙著晚餐,看見海月進來,急忙讓她過來喝口水。
"隨便吃點就行了,還準備什麽呢,怪忙乎人的,我來幫幫你吧。" 海月邊走過去邊說。
"都做好了,也沒幾樣菜,家常便飯罷了。你坐在這裏陪我說話就行了,馬上就可以開飯的。"
海月和柳葉沒有說上幾句話,就開始吃晚飯了。好久沒有吃到像樣的中國料理的海月,對柳葉的廚藝讚不絕口。她自己會做的那點東西,隻能夠用來糊弄韓國人。
“我說柳葉,咱們也別做什麽實驗這個那個的了,一起開個飯店多好。你看,白天忙忙乎乎,晚上回家就看電視休息,又不用想實驗為什麽沒出結果,也用不著寫計劃書,更用不著熬夜寫論文, 美死了!” 海月忽然想到另外一種活法,說到最後自己都沉浸在自己構思的夢想中了。
“真讓你那麽活的話,你也未必感覺到幸福。沒準兒,你會倒過來羨慕你正在過的生活呢。”
柳葉深不以為然。
吃過飯,他們三人坐到客廳裏聊天。出乎柳海月的意料,柳葉的丈夫還很健談。許是以前不甚熟悉的緣故吧,那次在大邱樸教授的家裏見麵時,他總共也沒說上兩句半。這是在他自己的家裏,大概便放開多了。說到去美國的準備情況的時候,他說他們要把家裏所有的東西打集裝箱運過去。海月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他笑著解釋道,不然到了美國還都得重新置辦,花錢是一方麵,還有就是這邊的東西沒處放沒處丟的。
海月發現他笑起來的樣子蠻好看,眉眼之間竟依稀有些象柳葉。他們兩人還真的很有夫妻相呢,海月心想,世界之大,總會有個適合你的男人不知在哪個角落裏等你,凡事不用太著急的,冥冥之中都有定數。
他們又海闊天空地聊了一會兒,他緩緩地站起身來對她們倆人說,我有事情出去一下,你們兩個隨便聊。臨出門他又打趣道,這下你們可解放了,隨便用中國話聊吧,也不用擔心有人聽不懂而幹著急了。
海月盯著那扇門被輕輕地帶上,回轉身來對柳葉說,“你真好福氣呢,找到這麽個體貼有加的韓國男人做丈夫。”
“哪裏比得上你們家那位,精明能幹,長得又多英俊。” 柳葉先是誇了重元一番,繼而現出一臉幸福狀,“你別說我還真算有福氣的。在早我們讀碩士的時候我都以為我很難結婚了呢。”
忽然,她象想起什麽似地問海月,“對了,海月,你聽說大師兄王鬆濱的事情了嗎?”
“什麽事情? 沒有啊,你知道我在漢城這裏消息很閉塞的。難不成是又生了一個孩子?” 那樣的話,他們家可以組成一個家庭排球隊之類的了,四個孩子加兩個大人,海月想。
“什麽啊,你!他……死了。” 柳葉把最後兩個字的音發的很輕,但海月仍然聽得很清晰。
過了兩秒鍾,海月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柳葉,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她使勁兒盯住柳葉的眼睛。
“哪有拿死的事情開玩笑的!” 柳葉看了海月一眼,“是真的。”
“怎麽會??” 海月叫道。
“在美國的高速公路上駕車出的事故……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不行了。”
“我們那個時候多羨慕他啊,人聰明,長得又好,嘴巴也巧,婚結的也好。想他此生春風得意,不想在美國折了翅膀。”
兩人唏噓了好一陣子,慨歎起人生的無常命運的無奈。
回家的路上,海月的腦海裏不斷浮現出王鬆濱的臉,她還是不肯相信他已經不在人世的事實。那個風流倜儻、在學校舞會上吸引眾多女孩子目光舞姿瀟灑的男人,真的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嗎?
海月寧願自己沒有聽到這個消息,寧願相信他和他的家人在美國的隨便哪個角落裏平平淡淡地過著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