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韓國的女人 4. 東山醫院裏的中國女人
(2008-07-04 16:23:00)
下一個
星期日的早晨林海月的懶覺也還是睡不成,雖然可以比平常上班時起的晚一些,卻還是要在8點半左右隨教授一家出門,到達的目的地是教會。 她是被教授和夫人硬拖著來的,從小到大她隻見過教堂的外部模樣,哪裏有機會和興趣進到裏麵。她所在的那座城市裏也有教堂,坐公共汽車時她瞥見過的,但在她的記憶裏似乎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出入,大門也總是緊閉著的。因而教堂給她留下了神秘外加冷清的印象。
韓國的教會可是相當熱鬧的,海月隨樸教授他們去的是在大邱規模屬一屬二的大教會,地處繁華的市區。牧師是新近從美國邀請來的,他說的話(當然是韓國話)海月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聽不懂,但他是搞聲樂出身,嗓音卻是滿好聽的,氣從丹田出來有共鳴的那種。唱讚頌歌的時候她跟著一個字一個字地認,卻無論如何也跟不上趟兒,她剛念了兩個字,別人已經張嘴唱到下麵兩行去了。毫不誇張地說讚頌歌是她的韓國字的啟蒙讀本,惠英是她的啟蒙老師。
海月連打磕睡帶聽的結束了聽講,這已經是她來到韓國的第四個星期日了。這麽一算把她嚇了一跳,有一個月了,她來到大邱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她竟然不覺得。可能是因為每天的她過的太忙忙碌碌的緣故吧。甚至有好幾天她都沒有想過鬆柏,那個留在國內的她的男朋友。有時候她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這種輕鬆感又帶來某種歉疚。我不是那麽愛他的吧,她想,不然離開他一段時間,怎麽不太想他反而有脫離束縛的欣喜。
惠英換過衣服從裏麵出來了,海月和樸教授夫婦等在門口,她是教會合唱團的成員。通常比她們要出來的晚一些,若遇上練習下周曲目的時候出來的就更晚了。
教授夫人說今天要去東山醫院看一個病人,教授把車向醫院的方向開去。海月不知道要去看的是什麽人,也沒想問,隻是跟著去罷了。
東山醫院是啟明大學的附屬醫院,在大邱應當算是很大的大學教學醫院了,床位多患者也多。穿過紛雜的人群,他們一行來到一個病房的門口。
推開病房門走進去,一個女人見到他們後帶著驚訝的神態從坐著的病床上站起來,消瘦的臉龐讓人覺得她的一雙眼睛略大了些,瘦弱的身材裝在寬大的病服裏。這是一個很普通的病室,有六個床位,房間裏的人要比六個人多,大概是因為有陪護的緣故吧。
那個女人迎過來,教授夫人一把握住她的手,問她現在身體怎樣。女人未說話眼圈兒先紅了,隨即眼淚劈哩啪啦地落下來。
聽著她和教授夫人的對話,加上惠英在一旁的解釋,海月大概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女人的家鄉在延吉,原來有個不富裕但還算過得去的家庭,丈夫人很老實,沒什麽大能耐,在一家小工廠上班,後來廠子倒閉,全家一下子失去經濟來源,日子過的緊巴巴的。本來就愛喝幾杯的男人在失去工作後更是嗜酒如命,每天爛醉如泥,不久又染上賭博,家裏能值些錢的東西全都被拿去賭光了。女人哭也哭了,勸也勸了,鬧也鬧了,打也打了,一切無濟於事,她徹底失望了。她不甘心就這麽過這一輩子,向男人提出離婚,男人不得已答應下來。
離婚後的她一門兒心思要嫁到韓國去過她一直向往的富裕充足的生活。通過介紹她見了一個韓國男人,離了婚的,長像普普通通,年齡比她大八歲。盡管歲數大了些,她也是個離過婚的人,沒什麽太挑揀的餘地,很快二人決定結婚。韓國男人和中國女人結婚手續的繁瑣令人望而生畏,卻也還有很多人不畏艱險勇敢地跳進去。結婚手續終於辦完的時候,他們兩人也就總共見了有五次麵。
飛往韓國的頭一天晚上,她去孩子的奶奶家看了她那隻有3歲的兒子,不懂事的孩子當然不知道媽媽要遠嫁他國,笑臉對著她,張開小手讓她抱。她的心裏全然不是滋味,媽媽也是為了你的將來,為了你能過上不窮的日子能上好學校念好大學,她在心裏默默地說。她背過身去擦去淚水,跨出門去,再也沒敢回頭。
白天短暫的飛行和將近5個小時的火車旅行過後,她來到她在韓國的家。這是她來到大邱的第一天,也可以說是她的新婚之夜。晚上躺在床上,她和他說起話來,說起她的希望她的打算以及他們兩人的將來。不知哪一句惹著他了,他忽然衝下床去奔進廚房拎起菜刀跑回床邊沒頭沒腦地向她砍去。她嚇得驚叫起來,問他為什麽他也不說,隻是一個勁兒地砍。她慌忙用手用胳膊護著頭,不一會兒,床單、地上全都是血跡,脖子,後背、大腿,腹部......她苦苦哀求也無濟於事。她的慘叫聲驚動了鄰居,他們來敲門,門是從裏麵鎖上的,最後還是驚動了警察,人們進到屋子裏的時候發現躺在地上的她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送到急救室的她,生命總算被醫生挽救了過來。醫生為她動了三次大手術,身上的刀痕竟然有二十餘處,在東山醫院已經住了十個多月的院。你那個丈夫還算是個人嗎?! 醫生對她說,你怎麽會跟他結婚?!
她淚流滿麵地對海月她們說,"都是我的錯,我原以為我從此能過上好日子,我的兒子的將來也有了保證,沒想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這是上帝在懲罰我啊! 我拋下年幼不懂事的兒子......"
海月忍不住插嘴問道,"那天晚上你到底哪一句話惹到他了呢?"
女人搖頭道,"至今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句,恍惚記得是說到我兒子的時候......"
"以前他從未這樣對你嗎?"
"從來沒有! 他的話不多,再說我們也沒見過幾次麵,性格還摸得不大清楚。"
"這麽說你可能不愛聽,你的這門婚事太草率!" 海月也是個直性子。
"我知道,可是我也沒有太好的選擇,我以為嫁到韓國來就是天堂
。" 她垂下眼簾。"多虧這麽多好心人,不然我連手術費住院費都拿不起。"
回到家裏的海月,眼前依然晃動著那個女人的身影,手上、胳膊上、脖子上還有臉上的累累傷痕現在想起來還是那樣的觸目驚心,老天,怎樣蠍毒般的男人才能下得了如此的毒手啊。忽然間她想起了在金浦機場遇見的春花,她,不也是要和韓國男人結婚的嗎? 結了沒有? 現在過的又怎麽樣呢?
她急忙找出春花留給她的寫有電話號碼的紙片,走到電話機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輕輕地按下那幾個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