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末的晚上通常都是我往國內打電話的時間。昨天夜半時分撥家裏的電話卻是鈴聲響了好久也沒人接,想想父母可能出去到市場買菜去了便也作罷。隨手撥通妹妹的手機,隻聽她大聲說,姐, 你猜誰來咱家啦?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興奮。
我怎麽猜得到? 我嘟囔道,沒什麽太大的興致地。
是文海啊。她有些失望我的反應。
“他?他怎麽找到咱家的?” 我的聲音頓時高了些許。心想不是聽說他在日本,難不成也趕時髦海歸了?
“說是畢業二十年聚會,” 妹妹接著說,“反正找過來了。他一個勁兒地問你生活的怎樣,幸不幸福。哥和媽隻是說你生活得還好,現在在美國。”
她頓了頓,“姐,你還記得以前他的模樣吧?多帥!他現在可是胖了也黑了,跟從前大不一樣啦。”
2.
文海!妹妹的電話 忽然間一下子把我拉回到二十多年前,我初識他的時候。算起來,他還真的是我交往的第一個男友。
那時我剛從省城的一所大學畢業,躊躇滿誌地考上了一位著名的免疫學家的研究生,剛好休假在家。
鄰居是一位熱心牽線的紅娘,說她認識的本市一個大學生人好長得也好。我說不行啊,我得回省城念書沒辦法在家附近處男朋友。她的嘴也真的是很巧,說什麽愛情的力量可以怎麽怎麽著了,等等。還沒等我說什麽,一天晚上,文海和他的一個好朋友叫什麽名字來著記不清了便鬼子進村般地摸進了我家。
現在已不記得當時我們兩個都談了些什麽,隻記得誇誇其談高聲闊論的是我,他隻是隨聲附和。那個好朋友在另外一間陪我父母聊天。然後我回到省城繼續讀我的書,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也絲毫沒在乎他對我的印象是好還是不好之類的事情。
過了應該有兩個星期左右,他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看到他的時候我還很驚奇地問你怎麽找到我的學校?為什麽到這裏來了?
然後便開始了差不多有一年時間的戀愛。
說是一年,其實大部分時間是分開的。可以說他是跟我們家談戀愛。不知怎麽搞的,我家人都那麽喜歡他,包括我的父母,哥哥和妹妹。尤其是我媽。他們說他就是坐在那裏什麽都不說都不招人厭的。那時候哥時常說的話是,媽,文海這個周末來不來?我們是不是又可以蹭頓好吃的啦。
說我不喜歡他絕不是真的。當時特喜歡他那雙好看的大眼睛。他的個頭又高,喜歡踢足球;性格又好,從不發脾氣;歌兒又唱得好。
那種感情是不是愛呢?說實話到現在我也不知道。
我織的第一件毛衣是給他的,還記得是藏青色,穿在他身上有些顯小。可他卻喜歡得不得了。
後來去了趟他家。他的母親堅決反對我們兩人談戀愛。理由是算命的說我們兩個屬相不合,如果非要在一起,我會要了他的命!
我當然不想要他的命。
所以當他艱難地說出我們不能在一起的時候,雖然我覺得頓時天昏地暗,可還是挺了過來。就在那幾天前他剛剛在我耳邊說沒有你我活不下去之類的話。
回到省城對好朋友小林說我和他吹了的時候,她奇怪地對著我看了半天,說你並不象是失戀的樣子啊。
難道我還要哭喪著臉哭天喊地不成,我瞪了她一眼。那個時候並不知道找一個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的男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後來鄰居紅娘阿姨去他家那邊探親,他在站台上嘩嘩地淌眼淚,止都止不住。她對我說他還是很想你呢。
想有什麽用兩個人又不能在一起!
再後來還是這個紅娘阿姨在我回家休假的時候告訴我他病了,在住院。那個時候他已經畢業回到家鄉工作。
媽很擔心他的身體,催我去看他。我說好吧,我可是為了你去的啊。
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坐在醫院的大門口。那天陽光燦爛,就那麽明晃晃的,甚至有些刺眼。
看到我,他有些吃驚。到他那裏畢竟要坐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呢。
飯店裏,我要的是尖椒炒土豆絲。他坐在我的對麵看著我狼吞虎咽地吃掉大半盤。
我開玩笑說幸虧我們早已分手了,不然你這次病你媽要不算到我的頭上才怪呢。
不記得是怎麽踏上回家的火車了。隻知道這應該是最後一次見他。望著車窗外變得越來越小的身影,淚水還是漫上了眼眶。
回來後發現我還是很想回去再見他,我才意識到我還是在乎他的。
不過,我知道一切已經過去。 我, 無能為力。
3.
“姐,他要你的email, 還要你的電話,我們又不敢給他。” 妹的聲音從電話裏傳過來。
“你們給他就是了,為什麽不敢呢?” 我奇怪地問。
“你不知道他來咱家看到你的照片時看了又看,眼睛都舍不得離開。我們看了
直嘀咕會不會是他的婚姻不幸福回過頭來找你來了呢?” 妹擔心地說。
“有什麽可擔心的, 離這麽遠。” 我說,“把他的電話給我,我給他打過去好了。”
“你肯定?”
“是。"
4.
應該是04年的冬天吧,我從韓國回家探望父母。
忽然有一天,媽對我說,他很想文海。這話她憋了很久了,她告訴我。
我吃驚地看著她,多少年過去了,你還這麽想他?
她點點頭,不知道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再看到他了。
我的心倏忽間變得很疼。
我說, 媽,你等著,我這就給你找。
打了114,憑著過去的記憶找到他過去的單位,剛好有個女人認識他。他和他的老婆去日本了,她說。
至於去了日本的什麽地方,電話之類的她便一概不知了。
放下電話,我說,媽,我隻能做到這一步了,我沒轍了。他去日本了。
失望寫滿了她的臉。
我不忍看她。
5.
第一次沒打通。
第二次接通了。話筒裏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知道那應當是他,可還是求證了一次。
你是誰?他急促地問。
你猜猜, 我慢悠悠地說。
是不是阿紫?他竟然一下子叫出我的名字。
哎,再猜猜,你就沒有別的女人??我大笑道。
女人? 沒有。
在日本?我試探道。
沒有。他的回答很幹脆。
哎,我說,沒女人那你的孩子是怎麽來的?
那是老婆, 不是女人。
天,老婆難道不是女人? 我笑道。
阿紫,你過的好嗎?給我你的電話,我給你打回去。
他撥通了我的電話。
我發現我真的是無情的人,他說。好幾年沒跟你們家裏聯係了。幹媽也老了許多。
嘿,我媽啥時候變成了你的幹媽?
這次去你家的時候認的。
我問他從什麽時候找的我,他說該是兩年前吧。翻遍了我們學校的校友錄,也沒找到。
後來呢?
後來找到介紹我們認識的鄰居阿姨的妹妹, 弄到了你們家的電話,才聯絡上了……
怎麽找到我們家的呢?我們搬了一次家啊。我還是奇怪。
你哥到火車站接的我,你媽拿著小板凳坐在樓外麵等我的。他笑著說。
怎麽這麽大排場,我不滿地說道。
他們怕我找不到家啊。他說, 你回國的時候會不會見我呢?
看你的表現了, 我故意拉長了聲調。
什麽表現,他緊張地問道。
看你怎樣對我媽啦。
他鬆了口氣,沒問題,我會經常打電話給她的,找機會還會去看她。
“阿紫” 他慢慢地說道,“對不起。”
“都過去了,有什麽對不起的,” 我輕描淡寫地說,“是我們兩個人的緣分不到。” 不過, 如果那時候跟他結婚的話,以後遭的罪可能就會免掉許多,這一點我還是敢肯定的。可惜生活中沒有那麽多的“如果”, 不, 應該說一個都沒有!
“阿紫, 我很想你,你想我嗎?”
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忽然間我的腦海裏浮現出妹妹剛才說的一句話。
於2008-07-27 洛杉磯
突然想給我 LG 打個 電話, 想起了 我們 談 戀愛 的 那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