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月走上飛機的時候心裏有些惴惴然,對於自己將在韓國度過的一年漫長的時間絲毫沒有什麽準備。應該說這次飛機旅行是她二十七年來有生第一次的高空經曆,倒沒怎麽怕,隻是有點兒新鮮感和好奇感。其實平素的她還是蠻怕登高的,可能是寬大的機艙和微笑的空中小姐給了她舒適安全的感覺吧。從機艙小小的窗門望出去,大片大片的雲彩在下麵遊蕩,那感覺猶如騰雲駕霧一般。臨近漢城的時候,播音員以她那圓潤的嗓音告訴大家現在在我們下邊隱約可見的就是漢江,她還著實地興奮了一小會兒,好象是為了快到達目的地,又好象是為了那條曾經聽說過的有名的漢江水。
飛機穩穩地停落在韓國的金浦機場, 八月底的太陽毒辣辣地直射下來,讓人無處躲藏。隨著人流走下飛機的林海月象征性地用手遮著額頭,登上機場內運送乘客的汽車來到預備出關的大廳裏。在行李運送帶前站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行李箱雜夾在許多大大小小的皮箱裏從遠處緩緩移動過來,抬下重重的行李,拉起來向排著長長的隊伍的出關處走過去。
本不想拿好多東西的,臨行的頭一天晚上,鬆柏一個勁兒地往箱子裏裝她的衣服,春夏秋冬的一樣兩件,他說你要在韓國待一年呢。她也不說什麽,隻是默默地看著他從衣櫃裏把衣服一件一件地轉移到那不是很大的行李箱裏,隻一會兒便裝滿了。他又拿起為韓國教授買的兩瓶茅台酒,左看右看塞進箱子的邊處。
他這才抬起頭來看看她,她發現他的額頭滲出了細細的汗珠,空調是開著的,可他還是忙乎出了汗。他對於她去韓國的事情並沒有表示十分的讚同,反而是先反對了一陣兒,後來看校長執意的要派她去,便也無可奈何了。他是她執教的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的醫生,性格比較內向,不是那種敢闖敢幹的男人,他們戀了有兩年,她發現和他在一起有些累,主要是心累。他的朋友不多,別的醫生愛去喝酒愛去打牌,他不大愛去,有時間就溜回來找她,甚至去商店買東西都要一起去。她呢,有時候覺著煩的慌,可以一個人幹的事情幹嘛非要兩個人忙。今天在飛機場,他拉著她的手說你不去韓國不行嗎,她說好啊那我跟你回去好了,反正那也不是我太想去的地方。他卻又說還是去吧你,不然怎麽向派你出去的校長交代。
她發現她站在隊伍的後半部了,忽然間想去趟洗手間,她四處瞧了瞧,也沒看到哪裏象是洗手間的樣子,便問剛好站在她前麵的一個女孩兒,那個女孩子回過頭來說正好她也想去,一起去吧。海月點點頭,女孩子告訴她這裏的洗手間不叫洗手間也不叫廁所而叫作"化妝室",什麽? 那不是化妝的地方嗎,也是可以方便的嗎? 她睜大了眼睛。女孩子笑了,說那裏當然是可以方便的啦。
從化妝室裏走出來的時候,她已經知道女孩子的名字叫春花,是來韓國結婚的,新郎是韓國人,在一家郵局上班,她這是第三次來韓國了,前兩次都是與準新郎一起來的。春花的性格很爽朗,知道林海月是第一次來韓國,便說出關的時候不用怕,讓他們隻管檢查好了,帶藥品的話就說是自己用的。那個時候中國的中藥象"牛黃清心丸"還有"熊膽"、"鹿茸"之類的在韓國很暢銷,有很多人就是通過倒賣藥品發的家掙的錢,後來發現了好多假藥後,行情急轉直下,一落千丈,帶藥進來的人虧了本兒。
驗關的男子翻了翻林海月的護照,看了她一眼,問她是去哪個大學的,她如實地告訴了他。
"去講課嗎?" 看起來他饒有興致的樣子。她的護照上職業一欄印有"教師"兩個字。
"不,我是去做研究的。"
那男子便也不再繼續問下去了。
檢查行李的人也隻是看了看箱子揮揮手放行了。
春花的行李倒是讓打開了,檢查人員略略地看了看又叫她蓋好。海月和春花兩人同時朝出口走過去,自動門打開了又關上,可以看到欄杆後有很多接機人的焦急等待的麵孔和手裏舉著寫有名字的牌子。
海月從左到右飛快地看了一遍,人群中沒有寫著她名字的牌子,她懷疑自己看錯了,於是又從右到左搜尋了一遍,這次仔細了許多,卻還是沒有。韓國教授分明告訴她會有人到機場來接她的。
春花快樂地叫著朝一個個頭兒不高的男子撲過去,海月便知道那是她的準新郎了。海月被春花介紹給她的他。海月大略地看了看那個男人,看上去他長得很老實,隻是不知為什麽她覺得他的眼神兒有點兒遊疑,興許是瞬間的感覺吧。
"海月姐,你不是也要去大邱的嘛,他是開車來的,我們可以順路帶你回去。" 春花說。
"一定有人出來接我的,是不是塞車了,我在等一會兒吧。" 海月不知道來接機的人出了什麽問題,怎麽會到現在還不見人影兒。
"那......你會用這兒的公用電話嗎? 我一開始來的時候就不大會用的。"
海月搖一搖頭。
春花拉著她來到大廳裏掛著一排公用電話的地方,告訴她使用方法,又從錢包裏給了她一個100元和一個50元的硬幣。海月帶的是美元,還沒換成韓幣呢,兜裏一個子兒都沒有。春花又問她要了枝筆,把準新郎家的電話號碼寫下來給了她,囑咐她到大邱後一定打電話。
海月點頭答應下來,目送春花他們兩個人走出侯機廳。
她回過身來,望了望熙熙攘攘的大廳,再看看周圍,這下真的隻剩下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