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沉重的醫院大門,我快步趕上正要關上門的電梯,電梯在五樓停下來。走出來往前走幾米,向右轉,再向前走不幾步,我看到了掛在門上方的"心髒外科住院醫生室"的牌子。我輕輕地走到門口,門剛好半開著,看到子俊伏在辦公桌前埋頭寫東西的側影。他伸出手來扶了扶眼鏡,稍微轉過臉來,他那依稀皺著的眉頭還是我熟悉了多年的那個樣子,我的心裏不由一酸,僅幾天的時間,我們的距離從最近變成了最遠。我抬起手要敲門的時候正好有個人從我背後轉過來問我,"你找誰?" 他們病室的幾個住院醫我認識,可他我卻沒有見過,大概是新來的一年次住院醫生吧。我慌忙搖搖頭,轉身就要走,卻在一瞥之間看見子俊朝門口望了過來。
我聽見子俊的腳步聲就在我身後,我沒有回頭我也不能回頭,因為我的眼眶裏充滿了淚水,我不想讓他看到。他在後麵輕聲喚了聲,"紫璿,等一下。" 我站在那裏,使勁兒睜大眼睛想把淚水逼回去,沒想到不小心眼淚掉到臉頰上,我很快地用手把它擦掉,然後回過身。
不一會兒,我們兩人已經坐到醫院掛號處前邊擺著的椅子上,時間很晚了,幾排椅子大部分都是空著的。有個上了年紀的男人推著輪椅走過來,輪椅上坐著一位穿住院服的女人,他把輪椅停在離我們不太遠的地方, 走到自動飲料拍賣機前拿回兩罐飲料,拉開環兒遞給呢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待她喝了一口後又掏出手帕輕輕地給她擦掉沾在嘴上的飲料,我羨慕地看著那個柔弱的女人,看樣子他們是夫婦呢。子俊端回兩罐飲料,遞給我sil-ro-tea,我接過來心裏又是一酸:他還記得我愛喝的飲料啊。看著他憔悴的臉,我一時不知說什麽好,還是他先打破了沉默。
"紫璿,知道你會來這兒找我的,對不起,我不想傷害你。"
"你已經傷了我了,你怎麽可以這麽做?! 我做的哪裏不好你告訴我我可以改。" 我的淚水不爭氣地湧了出來。
"你就是做的太好了,紫璿,你沒做錯,錯的是我,是我對你的感情變淺了變淡了。"
"子俊,說實話,你,真的愛過我嗎? 我抬起頭仔細地看著他那張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帶有些許皺紋的臉,忽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我,我想我是愛過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透過厚厚的鏡片看著我,那裏有一絲溫柔一閃而過,"你是個好女孩兒,你能找到屬於你的幸福的,我們還可以做朋友是吧?"
"不,朋友是決不能做了,現在我隻想知道我們的這種結局是不是和那個叫詩羅的有關?" 我本就不是那種能纏的女人,別人不喜歡的事情我向來不會強加於人,我意識到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但我不甘心的是我還不知道我到底輸給了誰:是時間還是那個既年輕又漂亮的韓國女孩兒詩羅!
"和她沒關係。" 他回答得很幹脆,似乎沒有讓人懷疑的餘地。
其實和她有沒有關係都已與我無關了,不過聽他這麽一說我還是鬆了口氣兒。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回到宿舍的,推開客廳的大門,柳天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自己喝著悶酒,看見我進來,他招呼我,"林紫璿,來,陪我喝一杯。"
我自己倒了一杯燒酒一飲而盡,天明說怎麽幾天沒見你家汪子俊,我說他搬走了我們吹了。天明還以為我在開玩笑, "你們? 你們倆兒不是挺好的嘛?! 怎麽會?" 我說了幾遍他才相信我說的是真的。
"平時那麽溫文爾雅的汪子俊還能幹出這種事兒! 真沒看出來。林紫璿,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講,他該不是有了別的女人了吧?"
"他說沒有。他說他隻是不想和我再繼續下去了,我也不知道我們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你信他? 唉,我們是同病相憐哪。" 天明歎道。"我的曉曉也走了,找她的初戀去了啊。"
"是啊是啊,來來來,再幹一杯!" 我又一杯飲盡。
"對,一醉方休! 反正家就在門口兒。"
他一杯我一盞的就這麽喝了幾個來回我便抗不住酒力回房間了,看見本來不大的房間因為沒了子俊卻顯得空了大了,我無力地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
黑暗中,我的右手觸到了桌子上的CD player,我無意識地按下play鍵,Lasse Lindh的C'mon Through緩緩地流淌出來充滿了房間的各個角落。
It ain't so easy to love you true,
account of all the rattlesnakes
and all that makes you blue
But it's worth it, I, I love the thrill
Come, Come, Come
C'mon through c'mon you,
come dig right into my heart
What is the body if not a place were
you store all anger and happiness and pain
But it's worth it, I love the thrill
Come, Come, Come
C'mon through c'mon you,
come dig right into my heart
隨著歌聲的回蕩起伏,淚水慢慢地溢上我的雙眼,歌聲中我仿佛回到了七年前那個我和子俊最初相識的日子, 那個帶著淡淡微笑的有著一雙明亮眼睛的愛幫助人的和善的大男孩兒鮮明地浮現在我的腦海裏,我們一起走過的歲月又一幕幕展現在我的眼前: 我們頭一次手拉手時的羞澀,浪漫的雨中擁吻,得知我考上研究生時他欣喜若狂地抱起我原地旋轉我們一起摔在地上相視大笑時的情景,他先來韓國時與我在機場暫別時的淚眼婆娑......
Lasse Lindh憂鬱的Come,Come,Come,C'mon through c'mon you, come dig right into my heart 的第三個柔婉上升的Come終於讓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就這樣在沒有子俊的空空的房間裏,在黑暗中,我蒙著喝醉了酒的發燙的臉頰,坐在椅子上淚流滿麵......